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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霸天讓她噤聲,猛一用力用肩膀生生的將身子托起,頭就探出了窗外,那冷風撲面,吹的她睜不開眼,她在一片荒野之中,星月低垂,她盯著後方被樹木掩蓋住的馬蹄聲,她看著追兵穿過樹叢疾奔而來——輕甲兵。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一對銀亮盔甲的輕甲兵,肅殺而來,帶隊的,是秀林。
秀林……若是別人她還不信,但來的是舒望蘇唯一的親信秀林。
馬車碾過山石一陣動盪,將龍霸天甩進車廂內直撞在車框之上「咚」的一聲悶響。
「龍姐姐!」阿善也被顛的站不穩,忙爬過去抱龍霸天,只見龍霸天被顛在車角,臉色慘白,眼睛又冷又嚇人,「龍姐姐……你怎麼了?撞到哪裡了嗎?」阿善怯怯的伸手去扶她,剛剛摸到她的後背就嚇了一跳,一手的血,「龍姐姐你……你……流了好多血,是傷口又裂開了嗎?你疼不疼?」阿善急的眼眶都紅了,忙爬到車門前拍門喊道:「阿守阿守快停車!龍姐姐流了好多血,怎麼辦……龍姐姐又流血了……」
阿守在外聽到喊聲,忙打開車門。
阿善一看到他就哭了,抱住他的手臂哭道:「龍姐姐流血了,你們停停車帶龍姐姐去看大夫好不好?我們去求一求龍姐姐的純陰,讓他不要追了,龍姐姐快要死了……」
阿守見不得她哭,伸手抱住她,眼眶也跟著紅了,扭頭看車門外正在駕車的那個人。
冷風凜冽,龍霸天渾身又疼又麻,腦子昏昏沉沉,她聽到車外嘈雜的聲音之下,那人道:「不能停,被追上了只有死路一條,舒望蘇不會放過你的龍姐姐的。」
是誰?是誰呢?龍霸天撐不住一口血吐出來昏了過去,昏過去之際她特別想笑,那箭之上是餵了多麼歹毒的□□,讓她一介純陽,虛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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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昏昏沉沉的睡著,她做了好多夢,零零碎碎的毫無章法。
她夢到了小時候,十一還是十二?
她那時年輕極了,身為罕見純陽一雙金眸意氣風發。
她夢到父親帶她入宮,琉璃宮燈,金銀杯,園林里的辛夷花樹開的正好,伴著酒香讓人開心。
父親帶她見過聖上,聖上笑眯眯的讓她近前來,稀奇一般的看著她的眼睛,誇她長的好看,問她,長大了想嫁給什麼樣的大英雄?
她看著聖上旁邊坐著的少年郎,他美極了,白生生的臉,長長的睫毛,一雙銀雪似得眼睛窩在睫毛之下,一頭銀髮銀冠束著,馬尾似得盪在脖頸後,他坐在辛夷花樹下,抬起眼來朝她笑了笑,滿樹的辛夷花都被風吹的款款落似羽毛。
她的一顆心就那麼噗通噗通亂了起來,渾身酥酥麻麻的像被螞蟻咬了似得。
父親推了推她。
她忙回過神來看聖上,一張口便答:「我不要嫁人,我要自己做大英雄,做人上人,做天下第一的王者,娶他。」她伸手指了指那少年郎。
那少年郎一愣。
滿座皆驚。
父親拉著她跪下,讓她請罪。
她跪在堂下不知道哪裡錯了,她生為純陽,有能力好好活著,她為什麼要嫁人?不能自己做大英雄,做王者?她若為王者天下皆可得,又為什麼不能娶這麼好看的人?
可是父親誠惶誠恐,讓聖上贖罪。
那少年郎也為她求情,說她年紀小不懂事。
她聽到那少年郎叫聖上,父皇。
原來他就是那位被人稱讚的純陰太子殿下,舒郁啊。
她偷眼看他,是比傳說中都要美,這樣美的人她如此說是唐突了他,可她想終有一日她成為最厲害的人,來匹配他。
她又夢到被抄家的那天晚上,聖上賜了她一杯酒,命她的父親讓她喝下。
那酒濃香肆意,讓她想起辛夷花樹下的少年郎,他身上也是這樣香。
她的父親在迴廊下獨自坐了很久很久,進屋來只同她說了一句話:君要臣亡,阿真喝了吧。
她聽到母親在哭,在求父親,她想反抗,想動手,但父親抓著她的手說,若她真的動手了,那就真的坐實了要謀反的罪名。
她的父親一世忠君,世代忠臣,怎麼容得下這樣的污名。
她就那么喝下那杯交雜了純陰之血的毒酒,束手待斃的被抓入大牢。
她在大牢中渾身發冷,五臟發疼,疼的快要死了,有人點了火,要燒死她以絕後患,畢竟純陽百死不朽,要殺就要滅成灰燼。
那火燒著了她的裙子,燒到她的腿上,疼極了,真的疼極了,疼的她開始恨起了她的父親,別人容不下她,為什麼連她的父親也要讓她忍氣吞聲,俯首待斃?生為純陽就該死?這些又不是她可以選擇得了的。
她恨極了,恨聖上,恨父親,恨這天下。
但是舒郁出現了,他衝進來用披風撲滅那燒著她的火,裹緊了將她抱起來,他說別怕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他說對不起。
明明他什麼錯也沒有,可他那樣溫柔的說了對不起。
她忽然就原諒了這個世界,還有這樣好這樣溫柔的人存在,這世界也沒有那麼糟糕。
舒郁救她出去,她不甘心的讓馬車回府,卻看到滔天大火吞噬著她生長的府邸,她們夜氏一府人全部葬身在那場火海之中。
因為她。
她夢到在昭南最痛苦的那段時間,她毒雖已解,但腿上的燒傷開始潰爛,又癢又痛,她在每個落雨的夜裡癢的坐在那裡低低哭著。
她那時愛哭極了,她從小就愛哭,磕了碰了就嬌氣的哭上半天,她的父親總是笑話她,她長到十多歲和尋常的女孩子沒有區別,她也是掌上明珠,愛撒嬌愛使性子。
可那一夜之間就什麼都不一樣了,那些痛苦和孤獨無時無刻的不提醒著她身為純陽,她該強大,她該無堅不摧。
所以她只在那些難忍的夜裡低低哭著,伴著雨聲,哭的小心謹慎。
後來她就再也不哭了。
她得償所願,她成為無堅不摧的王者,她在重回京都時,拿下大巽時,站在城門下跟小夜子說,她曾經想要的如今都得到了。
她將舒郁囚在身邊,她日日夜夜看著他美麗至極的容顏,想盡辦法討他歡心,她那時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在,可是她不開心,因為舒郁不開心。
她年少時幻想過和心愛的人花前月下,也想過和太子殿下郎情妾意,他們可以坐在月下不說話,可以偷偷的看對方,甚至只是牽牽手她都會臉紅半天。
可是如今她得到了舒郁,再沒有花前月下。
他們是仇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堵著氣,仇深似海的相互折磨。
她曾想過改變這種關係,可是只是徒勞。
舒郁說過,如果當初沒有救她該多好。
她似乎要將那前世夢盡。
她夢到舒郁得償所願的割開她的手腕,一點一點放盡她的血。
她夢到她被關進那口沉悶的鐵棺材中,一點一點的窒息,那時她恨極了自己是純陽,恨極了自己不快點死去,她的意識是清醒的,*是有知覺的。
她聽到那密室之中她的將領們痛苦的慘叫聲,大勇,無用,那些隨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他們的聲音像怨靈一般圍繞在她的棺槨旁,一點一點的消失,死在她的墓室里。
她將指甲摳斷,將眼淚流干,慢慢的,煎熬的死在棺槨里。
若是有人回頭去看看,那鐵棺槨中每一道抓痕都是她無法釋懷的恨,她在棺槨之中煎熬了十六日才失去知覺,才死去。
那十六日宛如地獄,沒有一刻她不在祈求自己快點死,快點死……
那沒有天日的日日夜夜那樣長,長的她將前塵忘去,卻唯獨記得那恨,那痛……
她夢到自己在哭,一直在哭,哭著說自己的手腕疼,在流血,她疼的不止是手腕,還有手指,在棺槨之中磨出白骨的手指,疼極了……
有人抓著她的手說,沒事了,你只是在做噩夢,你看我已經給你包紮好了。
是誰是誰?
她在昏昏沉沉之中看到一張臉,像舒郁,可是又不像舒郁。
他叫她,龍霸天。
他說,龍霸天你哪裡疼告訴我。
她就又開始哭起來,抱著他的手說:「舒望蘇,我肚子疼……」
那條手臂便顫了顫,有人慢慢道:「你的舒望蘇娶了別的女人,要殺了你。你知道舒望蘇為什麼會娶西陵嗎?因為他們已經做了苟且之事,他背叛了你,不止背叛,還要置你於死地,你還要對他念念不忘嗎?」
是嗎?是這樣嗎?
她夢到和舒望蘇坐在馬車之中,他托著她的腰輕輕回應她,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什麼。
她渾身一僵。
舒望蘇便抱緊吻在她唇上輕輕問:你信不信我?
信。
她將所有的話都吻在他的唇邊,吞在唇齒間,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願意信舒望蘇一次。
就算……
那盛大的喜事,那一襲紅衣的舒望蘇在禁軍之中對她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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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她嘴裡灌了又苦又腥的藥,她胃裡翻湧想要吐,那人便捂住了她的嘴對她說:「喝下去,阿真,喝下去你才會好。」
阿真……這樣久遠的名字,像是那夢裡一般久遠。
她聽到外面有下雨聲,她嘴裡苦極了,心裡苦極了。
她在那響起悶雷的夜裡醒來,還在馬車之中,四周黑極了,沒有燈光,沒有星星,只有馬車外一聲一聲的悶雷和連綿不斷的雨聲。
她躺在錦被之中動了動手指,像前世一般無聲又壓抑的哭了起來,怎麼會……怎麼會這麼難過……
她覺得冷,心裡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
有人影在身邊動了一下,她忙止住哭聲看過去,啞著嗓子問:「誰?」
那身影似乎是睡在她的身邊,一雙亮亮的眼睛看她,黑暗中她看不清臉,只看出是個男人。
他卻心虛的背過臉去,低聲問:「你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龍霸天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四肢還是毫無知覺,便又問:「你是誰?為什麼救我?」
那人便沉默了下來,半天才開口道:「你不會想知道我的誰的。」
「我想知道。」龍霸天打斷他的話。
他又陷入了沉默。
車外雨聲綿延,像是要將這夜晚淹沒一般。
車內卻沉默寂靜,仿佛這是個天大的秘密。
他扭過頭來,一雙眼睛亮亮的像星星,滿是哀傷的道:「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一定告訴你我是誰。」
「為什麼?」龍霸天問。
他苦笑了一聲,「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為什麼?」龍霸天又問。
他似乎伸了伸手想摸龍霸天的臉,卻又收了回去,嘆息道:「因為,你一定不希望見到我,一定不希望是我救了你。」
龍霸天還要再問,他伸手輕輕點住了龍霸天的嘴唇,道:「噓,不要再說話了,你該多休息,快些睡吧。」
他伸手捂住龍霸天的眼睛,那手指有些涼,龍霸天的睫毛在他的手掌下輕輕顫動,她的手指在袖子裡費力的攥緊攥緊,最後淡聲說:「我睡不著。」
「睡不著?」他輕聲問:「那我去喊阿善和阿守來陪陪你?」
「不用。」龍霸天道:「你將燈點上,陪我坐一會兒就好。」
那人遲疑了一下,最後鬆開龍霸天的眼睛。
龍霸天看到人影晃動,他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做什麼,半天之後車廂內一點燭火一晃一晃的亮起來,龍霸天在燭光之下看到一張帶著□□的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他將蠟燭放在燭台上,過來輕輕扶起龍霸天,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坐著,輕聲問道:「這樣可以嗎?舒服嗎?」
龍霸天動了動,發現只有四肢不可以動,其它部位都是有知覺的,「可以。」她喉嚨有些發啞發哽,「在棺材裡關久了,怕黑。」
她身後的人沉默不語。
燭火曳曳,雨聲綿綿,他們就那麼沉默的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霸天忽然開口問道:「我的傷還需要多久才會好?」
那人想了想道:「箭傷和皮肉上應該過半個月就可以好,只是毒素難解,需要慢慢來。」
「慢慢來?」龍霸天問:「那就是說毒素一日不解,我就一日無法動彈如同廢人?」
他沉默著不說話。
「是嗎?」龍霸天又問。
他軟了聲音安慰道:「會好的,等我找到神醫沈青為你解毒,你就會好的。」
龍霸天「哦。」了一聲啞聲笑了,「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