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年少的時候去過一次九龍潭,差點死在裡面,至今她都沒有搞清那九龍潭中有幾隻蛟龍。
舒郁貿貿然的前去……舒林這是要置他於死地。
她來不及等齊兵馬,隻身趕去九龍潭,那幽谷黑潭之中瀰漫著純陰之血的味道,那是舒郁的味道……她腦子頓時一空,她毫不思索的奔進去,在那黑潭邊看到痴迷的舔著血的紅羽,卻不見了舒郁。
黑潭之中黑水翻滾,她衝過去一頭就扎進了黑潭。
那大概是她平生遇到最兇險的一戰,她出生入死那麼多次從未有一次這樣心驚膽戰過。
心驚的不是她九死一生,而是舒郁,他沉在潭底被幾條黑蛟龍翻來覆去,像死了一樣,只手裡緊緊攥著一株水靈芝。
那也是她將純陽之體發揮的最接近崩潰的一次,四條黑蛟龍,她在潭底險些喪命。
當夜重明帶著人趕來時只看到那黑潭被染的血紅,一潭血水,她抱著舒郁昏在水潭邊,潭中浮著四隻已死的蛟龍,剝皮抽筋,一段段的泡在血水中令人作嘔。
夜重明衝過去,她傷痕累累,滿身是血,臉頰上好大一道口子,他嚇哭了,摸著她冰冷的手不敢抱她,怕碰到她的傷口。
她從未受過如此重的傷,就算當初她昏死在他的廟門口時也只是因為中毒,她身為純陽,體質好的出奇,一道傷口轉眼就好了,但如今她那麼多的傷口,每道都深可見骨。
夜重明喊她卻怎麼也喊不醒,除了一刻心臟還在跳動,她真的像死了一樣。
她就這樣整整昏迷了五日,傷口怎麼也不好。
夜重明守著她,哭了睡,睡了哭,最後小將軍實在看不下去將他打昏抬回去讓他休息。
他在半夜裡被雷聲驚醒,看著被閃電照亮的空蕩蕩的宮殿悶頭就哭了,哭的悽慘極了,嚇得小將軍也不敢再攔他,任由他跑去菁華殿。
他卻是在菁華殿中看到了舒林,舒林好好的站在阿真的榻前,手中拿著藥碗,往阿真口中灌著什麼。
夜重明衝過去一巴掌將他掀翻在地,那藥碗便噹啷啷落在他腳邊,他低頭看阿真,又瞪向舒林:「你給阿真喝了什麼!」
他被夜重明扇的眼前發黑,咬牙笑道:「毒藥,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夜重明腦子頓時一空,毫不分辨這句話是真的假的,拔出劍一劍就朝他刺了過去,他嚇得一側身,那劍就刺進他的肩膀直挺挺的洞穿而出。
舒林痛的慘叫,「你瘋了!我會這麼光明正大的下毒嗎?那是水靈芝……」
夜重明哪裡聽他解釋,拔出劍便又要刺下,身後阿真忽然一陣猛咳幽幽轉醒了過來。
他便顧不得舒林,丟了劍就去看阿真,阿真臉色慘白,一陣咳的慢慢睜開眼,「阿真!」
她口中念著什麼,他貼近了才聽清,「舒郁……舒郁……」
他眼眶一紅,輕聲道:「他沒死,你快死了,你這麼喜歡他,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殺了給你陪葬。」
她人是醒了,卻燒的糊塗,看著夜重明半天才虛弱的笑道:「你又哭了……個男人跟個娘們一樣那麼愛哭,快煩死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別哭了,老子還沒死呢。」
他握著她虛弱的手,貼著自己的臉沒忍住又哭了,「阿真你可不要死,一定不要死,我以後不跟舒郁作對了,我也不欺負舒林了,我好好跟他相處,我保證……」
那殿外電閃雷鳴,殿中他哭的讓她心酸。
伸手捂住了夜重明的耳朵,她笑道:「你小子是被雷嚇哭的吧?傻小子,我是純陽,純陽怎麼會死?純陽戰無不勝,死而不僵。」
她這一生恨過自己身為純陽,但有幾次她真的十分感謝她的純陽之身。
一是在舒郁跪在她面前時,一是在九龍潭救下舒郁時,她非常非常慶幸她有足夠的能力救下舒郁。
她在當天就能下地了,仗著純陽之身,傷口好的奇快,當天夜裡就去看了舒郁。
舒郁還在昏睡,他乃純陰之身,羸弱又難以恢復,傷口如今都泛了白總不見好,好在發熱已退,沒有什麼性命之憂。
她便親自留下照顧舒郁,本想著等明日讓舒林那小子過來陪著舒郁,可能他會醒的快一些,哪知當天夜裡就出事了。
舒林差點殺了夜重明。
她匆匆趕到時夜重明一身是血的倒在殿門口,趕來的侍衛一個個愣在殿門外不敢動。
她過去看到夜重明一張慘白的小臉頓時懵了,他抓著她的衣袖紅著眼睛跟她說:「我沒有欺負舒林……我沒有跟他動手……」
她的心在胸腔里停了幾拍,她僵著身子抱起夜重明,他一張小臉都皺到一塊,哭著抓她的衣襟,叫她,「阿真我是不是要死了?阿真……我太疼了……」
他一直在喊疼,衣襟上全是血。
她的腦子是空的,身子是僵的,看著他哭著問她是不是要死了,眼眶一熱,心疼的要死。
小夜子是個多怕疼的人,從前破個小口子都能哭個半天,打從跟著她,她就再沒有捨得讓他受過一點傷,如今他胸口插著匕首,疼的發抖。
她抬眼看著大殿裡的舒林,他在那裡小心翼翼的說:「不是我,是他要殺我,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他就成這樣了……」
那殿裡燃著不知名的香,她太清楚那是什麼香了,是令人渾身麻痹,神|魂|顛|倒的迷|魂|香。
「阿真……我不喜歡這裡,我真的沒法喜歡舒林,喜歡舒郁……我們回昭南好不好?」夜重明抓著她的衣襟,臉埋在她懷裡發抖的哭著,「太疼了……阿真我特別特別疼……」
她的一雙眼太嚇人,看的舒林不敢聲張,慢慢往殿外去道:「是他先刺傷的我……我哥哥醒了嗎?」
「拿下他!」她盯著舒林,低頭對夜重明道:「他傷了你幾刀?」
夜重明只哭著喊疼。
她便道:「將舒林手指剁了,心肝挖出來!」
舒林嚇得一愣,「你怎麼敢……」
「老子怎麼不敢!」她一雙眼幾乎要將他洞穿,「你不過是老子為了哄舒郁才留下的一條賤命,老子是太給你臉了,你差點害死舒郁老子還沒有來得及追究,你就迫不及待的找死了,竟敢跟老子的人動手!」
舒林看她冷冰冰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猛地往外沖,「我要見我哥哥!」
「抓住他!」她一腳將他踹回殿中,毫不遲疑的下令道:「殺了他,不要讓舒郁知道。」抱著夜重明轉身就走。
她本以為這件事可以瞞著舒郁一陣子,但第二日的夜裡舒郁就不見了,她匆匆忙忙的去找,在舒林的殿門口見到了舒郁。
他赤著腳,站在緊閉的殿門前,一頭白髮散在腰間,在月色下回過頭來,一張臉白的要化掉一般,輕輕張口問她,「舒林呢?」
他問:「我找到了解藥,舒林呢?」
她慢慢走過去,他便往後退,「舒林根本沒有中毒,他在騙你。」
他靠著殿門輕輕笑了笑,「我問你舒林呢?我並不想聽別的。」
她抿了抿嘴沒答他,只是伸手想拉他過來,「你剛剛轉醒,不宜吹風,我帶你回去。」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又問:「舒林呢?」
她不想哄騙他,只看著他不答話。
他一雙眼像寒星點點,看著她的表情忽然笑了,有些慌的道:「他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了?你將他關起來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你別生氣,他還小,我會教訓他,會讓他跟你配不上,你放了他好不好?」
他的手指又冰又涼,抓著她還在細微的發抖,她微微用力拉住他,將他拉在懷裡,道:「等你身子好一些的時候我們再說這件事,先回去。」
他便僵了僵身子,在她懷裡輕輕微微的問:「你……殺了他嗎?」
他那樣聰明,他什麼都知道,他在月色下等了半天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便明白了,清楚了。
他在她懷裡顫巍巍的笑了起來,「阿真你知道嗎,舒林故意引誘你時我是知道的,他那樣的小心思,騙我的血,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但他並非真的想做什麼,他是害怕,害怕我真的愛上你,忘了國讎家恨,忘了他的痛苦,他一直想報仇,他有幾次將毒藥放在我殿中的酒壺裡,放在我的身邊,放在我的手裡,我都沒有狠下心來。」
他輕輕摸她的發,「所以他才會慌了,想盡了法子讓我恨你,挑撥我們的關係。那毒藥我也是知道的,他並不是想害我,他只是跟我打賭,賭你會不會去救我。我答應了他,如果你不來救我,我就聽他的,殺了你報仇。但你來了,你抱著我出黑潭時我想這次舒林又輸了,等回來我就跟他坦白。」
他說:「我愛上你了,我不想傷害你。」
「舒郁……」
他笑的喉頭髮干,「你別說話,別說話……我不想恨你,真的真的不想恨你……但你還是殺了我最後的親人,我在這世上僅存的,唯一的親人。」
他在那殿門前站了一夜,站到昏過去。
他就這樣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幾日,再醒來後決口不再提舒林二字,一如往常的與她說話,陪她吃飯,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像是世上從未有舒林這個人。
他甚至自動的將自己獻給她。
那夜裡他動情的吻她,抱著她恨不能將整個身子嵌進她的身體裡,她沒有咬開他的喉結,沒有以純陽之體壓制他,催他發|情,與他陰陽和合。
她們只是情難自控的相擁親吻,一男一女,不是純陽純陰。
那抵死的纏|綿,*蝕骨的讓她沉迷,她聽他神|魂|顛|倒的叫她,阿真阿真……
便想死在他懷中,再不要醒來。
但那顛顛倒倒的畫面中,有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耳邊叫她,「龍霸天,我是舒望蘇,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聲音?快醒過來,你忘了你最後的結局嗎?你會再次被放干血,死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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