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狂龍的深藍色浪潮將兩人的身影完全吞沒,其中水行靈氣浩大,虛無死寂,又極陰極寒的真意縱橫。
將淨月潭中間那一點勾勒得仿佛是深海淵眼一般,即使是第三重樓的真人,都有些分不清裡面的狀況。
「當是霸喜勝了。」
敖烈神色輕鬆,端著晶瑩剔透的琉璃酒杯,笑著對旁邊的盧真觀解釋道,「我這手下雖然只有一絲霸下血脈,但是早年得了機遇,領悟了那極陰極寒的海淵真意,雖然不及歸墟的萬物覆滅之理,但是常人被捲入,立馬有極壓和極寒之力。」
「這極壓之力傷體魄,極寒之力傷魂魄,饒是如何修行了得,被捲入了之後,就像被兩重大磨碾壓,無數年修行化作齏粉。」
盧真觀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沒想到這龍子有如此機緣,竟然能夠收得這般手下,怪不得今日敢上前賭鬥。
他舉起酒杯說道,「龍宮真是人傑地靈啊。」
·······
狂浪之中的霸喜卻沒有敖烈口中那般勝券在握。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
不過原本如臂指使的水行靈氣此刻卻陌生無比,因為每一縷水行靈氣都找到了新的『主人』——眼前那神態自若的道人。
它們歡呼著,雀躍著,仿佛迎接先天神聖一樣聚集在他手中,任他驅使。
恐怖的深海極壓落在道人身上,卻連他肩膀都不曾壓低一寸。
但那壓力並不是消失了。
而是······被吸收了!
這才是霸喜最為驚恐之事。
對方就像是海淵本身,不,是比海淵更浩大,更難言的事物。
一呼一吸之間,那莫大的壓力被他歸於一點,形成一股浩然之力,向內旋轉坍縮,而自己則被這股無匹的力量推動著。
就像主動送入對方劍下一樣。
而更為恐怖的是,這股力量本身有自己一份!
也就是說自己越抗拒,做那劍下亡魂的時間也就越早。
必須逼迫那道人主動撤劍。
生死之間,霸喜靈台空明,以前無法明悟的種種道理,仿佛都一瞬間有了答案。
他百會穴三寸高處,一抹明亮的靈台光輝亮起,其中五件道種相互共鳴。
不過他自知非絕世天才,臨陣突破,道種融合的機會渺茫。
那麼不瘋魔,不成活!
一道道虛幻的呢喃聲響起,如同滑膩的觸手將霸喜包裹住,他本來堂皇的海淵真意陡然一轉,仿佛間真的有了幾分天地同毀,萬物同盡的歸墟之感。
而這道邪意順著兩人錘劍相交處,如同江河決堤般灌入李長青的靈台之上。
嘈雜的魔音比眼前的狂浪還要洶湧澎湃,如同一重重幽晦的幕布,要將他靈智抹消,陷入絕對的癲狂之中。
突然,一座蓮燈在李長青靈台上點燃,那燭火明淨,蓮座青銅,照耀四方,直接剪斷重重魔音組成的幽晦幕布。
九寶蓮燈護住靈台後,李長青不再收手,劍勢再轉,帶起萬頃狂浪,呼嘯著斬向已經半入魔道的霸喜。
「不,我不能死在這裡,我還要成為大將軍,還要成為龍子,要成為龍宮之主!」
他釋放了道種中的邪念,此時根本無法壓制混亂的思緒,只能夠運起霸下一族的天賦神通。
一層虛幻的龜甲將他籠罩,龜甲之上龍紋細密,仿佛一層層精鋼編瑏。
一聲虛幻的虎嘯之音響起,李長青手中重劍那虓虎紋如同活了過來一樣,赤如血,烈如火。
重劍帶著恐怖的壓力落在虛幻的龜甲上,發出貓爪子落在玻璃上的尖銳之音,沒有那圓融近道之感。
我能擋住!
絕境中的霸喜生出一抹希望,對方確實恐怖,近乎天生神聖,甚至找不到缺點破綻。
而眼前似乎是對方唯一的破綻。
他和手中兵器有一絲生澀,所以斬不得自己!
下一刻,兩道光華從李長青靈台湧出,一浩然,一鐵血,落入劍上,如同為虓虎插上羽翼,虛幻的龜甲應聲而斷。
那如同狂龍般的浪牆失了支撐,嘩啦啦地如同瀑布簾幕,重新落在淨月潭上。
水花與水花的碰撞激起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煙塵,在明媚的月色下,如同一層籠在湖面上的紗。
波濤消散,明月止水,無數魚兒爭先恐後地躍出水面,煙塵繚繞的水光中,道人神色自若,立於斷首巨龜身上,被萬千銀魚爭相恐後地托起,仿若雲台謫仙。
觀戰的眾人沉默良久。
蜀山劍派樓船上,那位顧師姐躍躍欲試,被旁邊的小師弟死命地拉著。
星宿寺樓船上,身穿淡黃僧衣的沙彌默誦佛號,似乎在為逝者祈福。
其他烏篷船上,更多的是一片死寂之後的譁然,剛剛兩人交手不過一瞬,加上波濤阻擋,他們甚至沒有看清裡面發生了什麼,但越是如此,他們越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長青和霸喜交手不過一瞬,最多就兩招之分,但僅僅兩招,李長青就勝了,而且讓那霸下血脈連重傷逃脫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何等的厲害!
這道人是何人?來自哪裡?
斬了霸喜,李長青有些意猶未盡,他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很強,今天才知道自己強到如此地步。
儒家浩然正氣和兵家鐵血煞氣的雙重破甲可不是說說而已,至少第二重樓的雜血霸下是擋不住的。
而自己還有諸般手段沒有施展。
他目光眺望遠處樓船,「不知道還有何人來指教?對了,那《水經注》是不是該與貧道一觀了。」
如同宮殿的樓船之上鴉雀無聲。
敖烈深吸一口氣,眼中暴虐之色四溢,那霸喜丟了他顏面,死有餘辜,這道人當眾挑釁,更是該死!
不過眼前眾多第三重樓真人見證,他還真不敢毀了賭約。
恨恨地將手中《坎源水經注》拋出,一股浩大的波濤憑空升起,隨手一擊,竟然比那霸喜捲起的狂浪還要兇猛幾分。
孫炳虎旁邊的老翁伸出竹竿,一瞬跨越了百丈距離,輕易打翻了浪頭,打落了道經,雄渾的笑聲迴蕩在淨月潭之上,「若是輸不起,就別學人出來賭。」
李長青接過那被打落的道經,對老翁拱手一謝。
隨意地收了起來,繼續看向對面。
敖烈對盧真觀說道,「盧公子,那廝雖然斬了霸喜,但絕對不可能全無損耗,公子此時派一得力幹將,必然可以輕易取其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