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宵露可不知道荊無言的一句誇獎意味著什麼,她心中早被那個秘密填滿,覺得又是好笑,又是為原身惋惜。看來大家庭的勾心鬥角真是吃人不吐骨頭,本來是有才有藝的大家閨秀,就這麼被人整得一根白綾香消玉殞了。
這荊無言有點眼光,哪天有機會,讓他看看自己的字,看看在二十一世紀得過不少書法大賽獎項的字在這個時代會有什麼反響。
荊無言常混跡於京城文人圈,也算是相識滿天下,看這路三年紀輕輕,雖然衣著並不貴氣,卻透著一種卓然的氣質,即使聽到他的名字,也未表現出多麼在意,與他目光平視,眼神之中竟有著一種讓人不能忽視的神采。他竟是從沒見過此人,藍宵露的滿不在乎,以及對自己那種不卑不亢的態度,不凡的見解,倒讓荊無言生了結交之意,荊無言道:「路兄,待此處盛會結束後,我請路兄喝一杯可好?」
馬姓青年聽到這句,看向藍宵露的目光已經變成赤裸裸的羨慕嫉妒恨。
藍宵露淡淡一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荊兄美意,在下先謝了,不過一會兒盛會結束,在下還有事待辦,就不叨擾了,下次,下次小弟作東如何?」
馬姓青年看向藍宵露的目光,簡直像看一塊爛泥,這可是荊公子邀約,他居然不識抬舉,看他瘦瘦弱弱,不過拿出一幅藍大小姐的畫而已,哪裡值得荊公子折節下交,放眼整個京城才子圈,荊公子主動約的,十根手指也數不滿,氣人的是,他居然還給拒絕了!
荊無言倒是一笑,毫不在意地道:「既是如此,那下次再與路兄不醉不歸!失陪!」說著拱拱手,搖著摺扇離去。一路過去,幾乎人人都臉帶笑容,帶著殷殷結交之意和他打招呼,他極有風度地淡笑回應。
荊無言離去後,立刻有幾人過來,目光盯著藍宵露手中那幅畫,有人心急,道:「這位公子,你手中的畫要賣多少銀子?」
藍宵露微笑道:「自然是價高者得!」她想,既然有藍大小姐的才名在此,隨便賺點銀子花花也是不錯的。因此擺出一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架勢。她越這樣,心癢要購畫的反倒越是急了。
畢竟,藍大小姐流傳在外的畫作並不多,物以希為貴,有顧元宵的求親事件,把藍素櫻大小姐的名氣推到一個極旺的境地。
因擷玉齋提供的是場地,雖然有人請擷玉齋人主持鑑賞或拍賣,但是私下交易者也不在少數,只要按規矩交上少量佣金即可,藍宵露一句價高者得,不少人便圍了過來。藍宵露著眼一掃,全是一些青年,年齡最大不超過三十五歲。而陸子泰和周顯彰卻只是微笑觀望。
她心裡頓時明白,那些自命為青年才俊的人,大概以手中能有一幅藍大小姐畫為榮,可以作為下次聚會的傲人之處,吸引別人羨慕的目光,就好比現代的追星,追星族們都以手中有所追之星的親筆簽名照或專輯為傲,然而,畫作的本身,雖然功底不凡,但也沒達到一畫百金的地步,很大一方面是因為丞相府大小姐,京城才女這樣的身份使得畫作價值上升。
但是,落在周顯彰和陸子泰這樣的人眼裡,這畫作卻只不過是雞肋,有點價值,還不值得收藏。他們在乎的,是顧雲山那樣的大家之作!
可這也足夠了,藍宵露可不覺得自己多麼高尚多麼與眾不同,她所為的,不過是賺點錢,讓清羽院的一家子過上好點的日子,以後有餘,再在外面買所大宅子,把這個世界裡唯一的在乎她的親人接出去,逃離庭院深深的牢籠。
現在她的目的只有一個,賺錢。
即使她知道了那個秘密,知道了藍素櫻的京城才女之名的由來,卻也不會點破。藍宵露原身已不在,她這個頂替之人對於畫作並不擅長,甚至原本藍宵露的字跡,與她現在的字跡也是大相徑庭,她即使點破,除了讓自己少賺一些錢之外,一點好處也沒有,兩者相衡,她可沒想過要為原身正什麼名,討什麼公道。
她現在的主要責任,是幫原身照顧好她的娘和一幫子下人。
說到下人,她又想到一件事,藍宵露的畫作,為什麼成了藍素櫻成名的工具?從她與藍素櫻那一次接觸看來,清羽院藍素櫻幾年也不會踏足一次,而藍宵露原身是個懦弱膽小羞怯的人,更不可能頂著所有人的不友好目光,有那麼大的勇氣去拜訪並不待見她的藍素櫻及三夫人。
那麼,問題自然出在藍宵露的丫頭身上,也就是她現在身邊的三個丫頭,幼藍,紫蘇,白沐。
聯想到上次上香聲敗名裂事件,藍宵露知道這三個丫頭中,至少有一個是靠不住的。但是仔細想想,又不確定哪個有疑。
藍宵露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一個青年抬了價,見她久久不回應,忍不住道:「路公子,你看這價格可好?」
藍宵露回過神,道:「啊?」
馬姓青年悻悻地道:「路公子,這位張公子出價三百兩,你賣是不賣?」他說時一副牙酸胃疼的樣子,想必他雖然想得到這幅畫,卻不願意花三百兩銀子,而那張姓青年出價到三百兩,也再沒有人和他爭了。
這價格大出藍宵露意料,一方極品硯台才賣了六百兩,這畫竟然被炒到三百兩,她眼珠一轉,笑道:「張公子,這畫可並無落款哦!你竟肯花三百兩,不怕買到假貨嗎?」
那張姓青年睥睨一方地道:「這畫並無落款,但是荊公子已經說過了,是藍大小姐之作,那豈會有假?」
馬姓青年也道:「荊公子金口,經他確認,還能是假的?」言下之意,眼中之情,明顯表達的是另一個意思,即使是假的,荊公子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藍宵露心花怒放,這荊無言隨口兩句,倒是讓這畫又增值了。她還有一柜子畫,那荊無言要是每幅來上這麼一兩句,豈不成了她的搖錢樹?想到這裡,她兩眼冒光,心想以後倒是要多和這荊無言走動走動。
張姓青年略有些不滿,道:「路公子,你賣還是不賣?」
藍宵露笑道:「張公子如此喜愛這畫,小弟豈有不賣之理!」
張姓青年似是怕她反悔般,當即就拿出銀票,道:「路公子,既是如此,咱們便錢貨兩清,請擷玉齋管事的做個見證!」
這反應倒出藍宵露意料之外,這張公子錢多了發燒吧,三百兩買這幅沒落款的畫,竟然還這麼急,怕她反悔一般。她便笑笑,道:「請!」
兩人請擷玉齋一位管事做了見證,藍宵露手上就拿了三百兩銀票,擷玉齋這次沒有收取佣金,管事的解釋,荊公子已有交代,路三公子的所有費用記在他賬上,包括佣金。
這讓藍宵露很是意外,她也就隨口說了兩句,並沒有什麼出彩之處,這荊無言怎麼肯給自己這麼大的人情?
畫是賣了高價,而藍大小姐那幅字,卻無人出價,雖然藍宵露先前曾說這是藍大小姐手筆,但有荊無言的斷言,誰都不願意相信,只當她是不自量力,在考荊無言。
藍宵露也不強求,這幅畫的價格已經足以讓她高興了。
畫只有一幅,既然有人得了,其他人自然失望,藍宵露笑盈盈地道:「在下本是一個掮客,對於收集畫作,珍寶,古玩,藏物……向來有些門路,各位既然對藍大小姐的字畫這麼感興趣,在下倒是可以效勞。」
聽說她只是一個掮客,那些人眼裡便有了一些輕視之意,不過,他這個小小的掮客好像不簡單,竟然能弄到藍大小姐的字畫。他們又眼前發亮了,身份不重要,從哪兒弄到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他們買到畫。
剛才還不屑的眼神一個個都換成感興趣的目光,藍宵露心裡暗叫可惜,要是在現代,印上一打名片,人人分發一張,這是多好的增加知名度,擴大交流圈的好機會?
馬姓青年最先按捺不住,靠近一些,神神秘秘地道:「路三兄,說起來今天小弟也算幫了你的忙,下次……下次弄到藍大小姐的字畫,可一定要優惠一些!」
藍宵露眼波流轉,笑道:「那是自然,不過掮客可不是萬能的,在下雖然有些把握,也不敢說萬一,這樣吧,馬兄便先留下府上地址,待在下弄到了,再登門拜訪便是。」
馬姓青年大喜,到門房登記外借了紙筆,把地址留了下來。
有馬姓青年開了這個頭,那幾個極是仰慕藍大小姐的青年也圍了上來,藍宵露淡淡一笑,道:「承蒙各位看得起,但各位知道,藍大小姐的字畫並不好得,所以,在下也只能量力而為,除了馬兄之外,再接兩單。」她狡黠一笑,「各位留的地址後面,可加上你們預備出的價格,在下是掮客,自然價高者先行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