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里魯望,北瞻何岩岩。諸山知峻極,五嶽獨尊岩。
東嶽,泰山派。
這個年關,玉皇道場內極不平靜。
「兩位師叔,我看你們是糊塗了!」
天門道長兩眼含怒,幾欲冒火,麵皮紅得嚇人,「你們怎可輕信他人之言?」
「五嶽並派與我泰山派有何好處?」
「東靈祖師創派至今,本派香火豈能在貧道手中斷絕,兩位師叔方才那一番話,豈是為我泰山派考慮?」
玉磬子、玉音子身穿道袍,鶴髮白須,本有道家高人扮相。
可二人目中無人的傲慢模樣,在兩旁燈火照耀下,顯得極為可憎。
「我看是師侄糊塗才是。」
「如今魔教禍患江湖,那東方不敗何其兇惡,五嶽如不合併,早晚一個個被魔教殺個乾淨。」
「你愚昧固執,才是本派禍根。」
玉磬子冷笑一聲,對天門道長這個掌門並無敬意。
一旁的玉音子反問:「伱說我們不為本派考慮,如那東方不敗來犯,你有什麼本事應對?」
天門道長雙眉怒豎,手朝香鼎一拱,「那便與魔教死戰。」
「縱然不敵,貧道除魔而死,也死得痛快,無愧祖師!」
玉磬子道:「飛蛾撲火,我看要斷本派香火的是你。」
玉音子道:「師侄這性格實在不適合做掌門,不如交出掌門鐵劍。」
面對二人譏諷,天門道長並不上當,「掌門鐵劍是師父所傳,兩位師叔若有本事,就與貧道論藝,若敵不過,還請收了並派之心。」
玉音子與玉磬子各自冷哼一聲。
他們雖然輩分大,但平日裡貪色貪杯,功夫自然不如天門道長。
二人滿臉怒意,甩袖而去。
趕在年關,他們開誠布公。
既然話不投機,那就只能各走各的。
天門道長雖不受他們玉字輩師叔待見,可同代中卻有許多支持者。
不過,在這次正魔大戰中,和秉中、時元宏兩位支持天門道長的同代高手,全都死了。
加之有嵩山派作為靠山,玉音子等人也不怕和天門道長翻臉。
泰山派有四代四百多人,可是內部一團糟。
天門道長到底沒左冷禪那份本事,難以服眾。
兩位師叔祖走後,翁大章與建除趕緊上前。
「師父,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是啊,他們口是心非,是在覬覦師父的掌門之位。」
「若真叫他們得逞,我泰山派才是真的完了。」
兩人很是憤慨,方才憋了一肚子火,只是隔著兩輩,有火也不敢發。
天門道長盯著玉音子與玉磬子離開的方向,漲紅的臉上,也有一絲無奈之色划過。
翁大章這才拿出一封信:
「師父,衡陽傳來書信,是莫師伯親筆。」
天門道長接信來看,上面寫著『天門道兄親啟』。
果是莫大先生字跡,「何時收到的?」
「今晚天黑時才收到,送信那人謹慎得很,只等我去他才掏出信來,想必是衡山弟子,受了莫大師伯囑咐。」
「嗯,可有好生招待人家?」
「沒挽留住,他送完信便走。」
天門道長拆信來看,過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
他又猶豫片刻。
本不願冒犯長輩,但一想起方才玉磬子、玉音子咄咄逼人的言辭,登時吩咐道:
「建除,你在山上山下都安排人盯著,若你那幾位師叔祖帶人下山,第一時間通知我。」
建除問:「師父,要盯到什麼時候?」
「這半年都不要鬆懈,」天門道長又吩咐一聲,「莫要叫你師叔祖那邊的人察覺。」
「是。」
建除不再多問,師父安排,他便照做。
天門道長又安排大徒弟,叫他準備好一路上的傳訊信鴿,保證最快將消息送到衡陽。
翁大章與建除心中踏實了一些。
師父與其餘幾派聯絡越多越好。
翁大章好奇問:「之前聽聞衡山派要辦十四代弟子禮祭,不知可是真事。」
「嗯。」
天門道長腦海中閃起一張少年面孔,「已至年關,那趙師侄應當已成掌門大師兄了。」
又督促道:
「趙師侄天資不凡,你們要刻苦練功,否則下次見面,差距就更大了。」
「過幾日,為師便傳你們七星落長空。」
翁大章興奮應和。
他心想著:
「七星落長空是本門劍法精要所在,威力更勝泰山十八盤。我若能學會此招,贏過趙師弟的機會就更大了。」
建除的心情與翁大章一樣。
往日裡,師父說要等他們功力更深些才能傳這路劍法。
雖不知為何改了主意,他聞聽卻欣喜得很。
孤高不可狀,圖寫盡應非。
西嶽,華山派。
一眾華山弟子吃了年夜飯之後,全都來到有所不為軒。
岳掌門與寧女俠坐在上首,面朝眾弟子。
「你們從廬州回來,一個個都勤奮了不少,總算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
寧中則先誇讚一句,又行告誡,「如今江湖動亂,若練不得一身過硬本領,往後行走江湖,須臾間便會丟掉性命。」
「你們練功,務必持之以恆。」
「是,師娘!」眾華山弟子齊聲回應。
寧女俠又朝岳不群微笑:
「師兄啊,沖兒從廬州回來後,雖沒戒掉酒,但一直勤懇練功,也沒到處胡鬧。近來武藝多有長進,算不算通過了你的考驗?」
岳掌門露出些許笑意,微微點頭。
寧女俠見狀,連忙給令狐沖打眼色。
令狐衝心思靈敏,上前給師父師娘叩頭。
他很是誠懇地說道:
「弟子往日裡懈怠,叫師父師娘失望,想來便後悔得很。」
「弟子作為大師兄,應該向衡山派的趙師弟學習,領著師弟師妹們一道發奮練功才是。」
聽到這後一句話,岳掌門的目光閃動了一下。
一位少年身影,已在他腦海中舞出朵朵劍花。
從廬州回華山之前,他在三秦之地連收了八名弟子上山,收徒之意興,實在濃厚。
可一連逛了數個漁村,又意興闌珊。
煙水茫茫,這世間難找到兩朵相同的花,也找不到相同的人。
甚至,連相似的都沒有。
岳掌門一陣悵然,腦海中突然跳出一人,身披血衣,手持滴血長劍,他從風雪梅林中走出,一步一步向著華山走來。
心下一寒,耳邊一聲「師兄」將他喚醒。
岳掌門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復過來。
衝著夫人點頭,目光重新放到令狐沖身上。
對於這個從小當兒子一般養大的大徒弟,岳不群當然希望他能成才。
「沖兒,」
「從明日起,為師便傳你紫霞神功。」
他瞧著大徒弟滿是欣喜的臉,叮囑道:「莫要辜負為師期望。」
「是!多謝師父!」
令狐沖再度叩頭。
他心中想起當初趙榮對他說的話,果真沒有說錯。
「恭喜大師兄~!」周圍華山弟子內心羨慕,同時也為他高興。
華山九功,紫霞第一。
有這樣的名頭,紫霞神功自然非同小可。
得傳此功,等於默認下一代掌門人選。
雖沒什麼意外,還是免不了慶賀一番。
趕上過年,岳不群和寧中則也沒管他們鬧騰,遣散眾弟子後便返回房中。
寧中則微有些驚奇:
「師兄,我沒想到你明日就會傳功,之前不是與我說等到春後嗎?」
岳不群皺眉道:「年關之前,三秦之地起了數場廝殺。」
「自東方不敗下崖,魔教猖獗,我只覺江湖廝殺會愈演愈烈。」
「此刻還要防著劍宗與嵩山派的人,我早傳晚傳,幾月之差,也沒甚麼分別。」
「沖兒是除你我之外武藝最高的,我也盼他心思端正,沉心學藝。」
寧中則輕輕拍他後背。
一提到江湖形勢,一提到東方不敗。
別說岳不群,便是她心中也有一陣無力感。
如今正邪兩道斗得兇狠,以東方不敗的能力,他若殺上華山,恐怕合一派之力也難以阻擋。
華山派就如大海惡波之上的小舟,又處於沉沉黑夜,前路何其兇險。
岳不群打開屋內的窗扇,盯著閃爍點點星光的夜空。
他並不怕死,但是.他並不甘心。
想著東方不敗在延津梅林中展露的劍法,又想到師父對他道出的秘辛。
長青子敗在林遠圖手上後,來到華山與好友討論辟邪劍法。
之後,他又鬱鬱而終
岳不群回憶起這段往事,口中喃喃念叨著:
「長青子長青子.」
「師父~!」
同一個年夜,同一片星光下。
青城派,松風觀後山,一位矮個道人澆奠於長青子墓前。
正是青城派掌門余滄海。
在他身後,還站著數十位青城弟子,他們全都保持沉默,不敢打擾。
長青子鬱結而死,死前將自己的掌門之位與復仇遺願都交給了余滄海。
長青子對余滄海有大恩,故而每一年年關,余滄海都來此地拜祭。
不僅送上美酒,還會講述復仇進程。
他在墳前絮絮叨叨與長青子念了一陣,終於站起身來。
「師父~!」
這時,一眾青城弟子恭敬行禮。
余滄海對長青子尊敬,青城弟子對余滄海也非常尊敬。
余滄海「嗯」了一聲,走向一眾弟子。
他操著川西口音問道:「去廬州的弟子可有回來?」
余滄海大弟子侯人英道:
「嚴師弟他們耽擱了,如今廬州武林亂得很,魔教與三大派相鬥就是從廬州開始,嚴師弟他們也受了影響。」
「不過,廬州附近,江城那邊的吉師弟與曹師弟他們剛剛回來。」
余滄海聞言登時皺眉。
「在哪?」
「就在觀內。」
「走!」
很快,余滄海就帶人回到松風觀,吉人通與曹象趕緊上前拜見師父。
余滄海盯著他們:
「你們書信上說,差點在江城丟了性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有人察覺到你們在調查福威鏢局?」
吉人通和曹象趕緊搖頭:「師父說要對福威鏢局一擊必中,我們小心得很,斷不會有人察覺到。」
跟著,吉人通又詳細講述了受傷經過。
余滄海舒展的眉頭又皺起來了:「此人留暗勁打你們的穴道?中間隔了幾個時辰?」
「打在環跳穴上,約莫小半個時辰。」
矮道人抱著劍思索,「從你們的描述來看,此人還使一手快劍,恐怕不是泛泛之輩。」
「便是我遇見,也不敢掉以輕心。」
「只是不在當面,我也不曉得是哪派的高手。」
「事後,可有人來尋你們麻煩?」
吉人通道:「沒有。」
「只是在廬州正邪大戰後不久,我們碰上了衡山弟子。」
吉人通面含怒氣,「衡山弟子打了我們的人,一點也沒將我們青城派放在眼中。」
青城四秀中的老二洪人雄也道:「五嶽劍派都是這個德行,一樣的可惡。」
周圍弟子都有些怒意。
余滄海抱著劍,來回走了幾步。
「衡山派是五嶽劍派之一,他們不到川西來,咱們不好與他們相鬥。」
「你們要有定力,為師得了你們師祖的遺願,知曉林家辟邪劍法了得,便熬死林遠圖,又熬死了林遠圖的兒子林仲雄,如今到了林遠圖的孫子林鎮南。」
「果然不出為師所料,他們的功夫一代不如一代。」
「為師近花甲之年,終於不用再熬下去了!」
「等我們奪得辟邪劍譜,全派一起修練,別說五嶽劍派,就是少林武當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一眾青城聽罷,全都興奮應和。
余滄海知道自身的本事,青城派想要強大,靠的是群體力量。
所以在門人練功這一塊,他不僅悉心教導,也不藏私。
終於培養出了一群心狠手辣之輩。
在川西之地,他們就是最兇惡的狼群,沒人敢得罪青城派。
林鎮南想打通四川鏢路,也求到他們松風觀。
侯人英一臉貪婪:「師父,我們何時對福威鏢局動手?」
余滄海無比謹慎:「莫要著急。」
「此事不可走漏風聲,否則後患無窮。」
「除了福州總局,各地分局一個不落,全部都要拿下。除了劍譜,這福威鏢局上下的財富著實不小,每一個分局,全部都要殺盡、搬空。」
侯人英道:「師父,咱們滅了福威鏢局,在正道各派那邊,會不會惹出麻煩?」
「有什麼麻煩?」
余滄海冷笑一聲:「狠狠的殺,殺到讓人膽寒,殺到林家的親朋都不敢出聲。」
「江湖上有幾個管閒事的?」
「況且現在正邪兩道斗得厲害,只要我們站在正道一邊繼續斗魔教,哪怕把福威鏢局的人全部殺光,我們青城派依然是名門正派。」
「只要能得到辟邪劍譜,丟一點麵皮,又算得了什麼?」
「等我們全都修成真正的辟邪劍法,江湖人還有幾個人敢說?」
「哈哈哈!師父所言極是!」
松風觀內,一陣狂笑響起。
又聽余滄海道:「年後那林鎮南定然還會送賀禮,今年照樣不收,但我們要把所有分局全部調查清楚。」
「他是個有毅力的,明年一定還會再送。」
「屆時我再收禮,便多一個答謝還禮的幌子。」
「我們以此為掩護,按照各地福威分局遠近先後出動,一舉拿下福威鏢局!」
「是!」
「阿彌陀佛。」
北嶽恆山,心懷慈悲的三位師太討論到江湖廝殺,各念一聲佛號。
三定不遠處。
一個清秀絕俗的小尼姑正挑燈添油。
定逸師太道:「儀琳,燈油不用太滿。」
「是,師父。」
她柔聲答了一句,一雙眼睛如此純淨,沒染上半分紅塵埃土。
瞧見燈光越來越亮,她像是瞧見了最美好的東西,臉上露出了燦爛又純真的笑容。
平定州,黑木崖上。
那脂粉香氣濃郁的雅舍內,一身紅衣的東方不敗也瞧見了最美好的東西,臉上的笑容,燦爛而詭異。
「蓮弟~!」
這聲音若叫那些從延津梅林逃出去的江湖人聽見,立時要被嚇死不少。
但滿臉虬髯,魁梧不凡的楊蓮亭卻沒當一回事。
「不錯。」
楊蓮亭表揚道:「你沒吹牛,武功果然厲害。」
「山上山下的人,都被你殺怕了。」
「這次年關,黑木崖上那些長老堂主,一個個都對我尊敬無比。如此一來,我處理教務便輕鬆許多。」
「心情一好,就有閒情與你親熱。」
說到親熱二字,楊蓮亭盯著外人見之懼怕的東方不敗,眼中並無半分嫌棄厭惡。
倒真像是一位脾氣不好的丈夫。
東方不敗拽著血色紅衣一角,滿臉喜悅。
如同一位被丈夫誇讚後的妻子,那樣心花怒放。
洛陽城東。
一條窄窄的巷中,在年夜點點星光籠罩下,能瞧見好大一片綠竹叢,正在北風吹拂下颯颯作響,如一曲自然的冬夜小調。
此地雅致天然,與外邊繁華的洛陽城迥然不同。
叮咚琴音迴蕩在院落內,與風吹竹葉聲交相輝映。
然而,只聽撫琴音,不見撥弦人。
綠竹巷的院落中,只有一個老篾匠在兩盞喜慶的紅燈籠下破著竹子。
『姑姑,曲有誤啊。』
他心想。
忽然,琴聲停了下來。
曲有誤.
撫琴人怎能不知。
少頃,屋內響起推開窗戶的咯吱聲響。
北風順著打開的窗扇闖入屋內。
身著黑裙的少女悶倚半窗,幾縷沒紮好的青絲隨風飛舞,那輕紗揚起,隱約瞧見一雙剪水雙眸,如兩顆寒星,掛在明艷絕倫的臉上。
她伸手抓下一片被風吹下來的竹葉。
上面一顆露珠滾下,流淌在掌心,瞬間傳來一陣寒涼。
登時,她一下將竹葉甩開。
腦海中不由浮現起被人用寒冰掌力侵入的畫面。
她銀牙一咬,回過頭來。
屋內紗幔左側蓮花燈盞旁邊,微微跳動的燈光下,能看清牆上掛著的那幅畫像。
畫這幅畫像的人一定是技法大家。
畫中少年是那樣惟妙惟肖,尤其是那雙眼睛,神采奕奕,帶著一絲笑意,就像要活過來一般,仿佛隨時會從畫中走出。
畫旁還有一首短詩,寫著:
「楚澤秋聲早,湘山暮色遙。偏來短篷上,終夜滴蕭蕭。」
正是出自詠瀟湘八景中的瀟湘夜雨,意思是從衡陽取材。
少女一見那少年笑容,忽有無名怒火,三步並兩步走上前,一把將畫像摘下來,撕個粉碎。
又揭開燈罩,全部燒掉。
外間的老篾匠早就不奇怪了。
便在外邊問道:「姑姑,可要叫畫師再畫一幅?」
「我不要看笑的。」
綠竹翁會意了:「明白了,明日就讓文先生畫一幅哭的。」
他又道:
「姑姑,衡陽那邊留不下消息。」
「衡山派像是知道咱們的暗號,前腳留下,他們後腳就抹去了。城內城外全是衡山派的人,咱們派高手過去,也只敢晚上偷摸留信號。」
「那些衡山弟子古怪得很,我收到了多次音書,都說衡山弟子難對付。」
說到此節,他把自己的竹凳朝屋門方向挪了挪,低聲道:
「咱們調動人手,似乎是引起了白虎堂的注意。」
「上官雲又派人南下。」
「他奉了楊蓮亭的命令,恐怕想抓姑姑的把柄。」
他小心翼翼說道:「姑姑,東方不敗表現出的功力已經超過任教主,我們的行動要萬分小心。」
「自他去了一趟延津梅林之後,楊蓮亭在黑木崖聲勢大漲。似天河幫之流,已不敢有絲毫違背之心。此刻便是姑姑下令,只要與楊蓮亭相左,他們必會虛與委蛇。」
東方不敗出手何止是震驚武林中人,日月教更是如此。
黑木崖上已經不是胡吹法螺了,不少教眾此時深信,東方教主真有一統江湖的能力。
黑木崖大殿上,在東方教主面前,唯有楊蓮亭和當初一樣敢大聲說話。
所以一眾長老堂主,更對其敬畏。
聽了綠竹翁的話,任盈盈沒往下接,轉而又問:
「梅莊那邊的消息,可有證實?」
「證實了!」
這一次,綠竹翁的語調顯得有些激動,「當時五嶽各派聯合武當少林與童百熊他們大戰逍遙津分舵,那邊斗得何其兇狠。」
「但鮑大楚與桑三娘卻錯開廬州,帶人去了杭州。」
「叫張夫人、祖千秋他們暗中打聽,他們確實去到梅莊。」
「鮑大楚桑三娘都是楊蓮亭提拔上來的,他們不去幫白虎堂對付五嶽劍派,反去梅莊。」
「這一點極不合理。」
綠竹翁猜測道:「少林武當與五嶽劍派一起鬧得太兇,當時杭州府的武林人也在躁動,梅莊是特殊的地方,特殊到楊蓮亭也不敢忽視。」
任盈盈聞言,聲音微微顫動:「派人繼續查。」
「是。」
「向叔叔近來可能聯繫得上?」
「不行。」
綠竹翁:「向左使本就在逃亡,如今東方不敗突然下崖,他也躲了起來。」
「若是被東方不敗盯上,哪怕向左使武藝甚高,那也危險至極。」
屋內,任盈盈的臉上也露出無奈之色。
延津梅林一事,已遠超她的意料。
那位東方叔叔,也與她印象中截然不同。
「廣陵散的事先放到一邊吧,衡陽城的那個人難纏得很。」
「暫時把精力放在梅莊那邊」
洞庭湖畔,茅檐低廈,蕭索疏籬。
一間客棧小屋內,五毒教護法陶白正收拾屋內雜物。
「教主。」
她喊了一聲,沒人應。
「教主!」
「怎麼啦.」
這時,坐在桌邊微微發痴的藍教主才回應她一聲。
陶白抱怨了一聲:
「我們已到常德府,你非轉道回衡陽,本該在洛陽與聖姑一起過年,結果落到這處野店。」
「陶姐姐,野店有什麼不好的?」
「清幽安靜,離衡陽也不遠。」
一聽「衡陽」二字,陶白的腰瞬間直了,她放掉手中的包袱,轉身問道:
「教主,那天晚上你怎得一直沒回來,也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藍妹子瞧了她一眼,「與好阿哥喝酒,不是與你說了?」
「還有呢?」
陶白坐了下來,一臉狐疑:「兩壇酒怎能喝上一夜?」
她面色連變,眼中閃爍著急切,迫切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
然而.
面前的可人姑娘,只是笑盈盈瞧著她,故意不說。
陶白鬱悶地嘆了一口氣。
轉而換了一個話題,帶著一絲批評的語氣:「教主,這次長老們只准許帶出三壇寶酒,你說這寶酒是給好朋友的,怎麼給衡山那人兩壇,只帶去洛陽一壇。」
「朋友就該平等相待,你這樣不好,對聖姑不公平。」
「衡山那人不知使了什麼妖法,把你的性子都變了,再這樣下去,我擔心你走火入魔。」
「教主,還是離衡山那人遠一點的好。」
藍妹子聞言,忽然眨著眼睛:
「三壇酒,我一壇,兩位好朋友各一壇。」
「我的那一壇酒,它是心甘情願留在衡陽的,當然不能帶走。」
「多一壇酒,好阿哥就會多想阿妹一分,我的情蠱就中上了。」
陶白瞪大眼睛,瞧著自家教主雙目迷離,那般動人,登時有些急眼。
「教主,衡山那人下蠱手段比你還高明。」
「分明是他給你下了蠱,你還一點不知。」
「叫我看來,天下間最危險最不能接近的男子便是他。」
陶白眼中的擔憂不是假的:「你情竇初開,又天真爛漫。那人城府極深,心機手段常人難及,這種人最難動真情,你此時正為他所騙。」
「等他榨乾你的價值,隨手就會拋棄。」
「他多飲我教寶酒,又天賦極高,未來毒不死也殺不死,他做負心人,你便只能做滾淚人,想報仇都沒機會。」
陶白再嘆了一口氣:「教主,你仔細想想。」
「遇他之前,有哪個男人能叫你多看一眼,更休提牽腸掛肚。」
「這正是他利用人心的可怕之處,你的心思天性都被他看穿,這才能引你入痴。」
「此時遠離他,一切還來得及。」
她說了一大堆,終於在自家教主臉上看到沉思之色。
這讓陶白有了一些安慰。
她還是聽勸的。
只龍泉一行,陶白便大致清楚衡山小掌門是怎樣一個人。
那般年紀便能贏過商素風,卻沒怎麼聽聞過。
細細一想,更覺可怕。
她正揣測衡山小掌門是怎樣的心機,怎樣欺瞞江湖,又有怎樣的圖謀。
忽然,
耳邊響起了一道嬌柔婉轉的聲音:
「陶姐姐,我若從教中再拿一些酒,長老們會生氣嗎?」
陶白聞言,一陣窒息:
「會生氣,而且他已經喝了三壇,便與你一樣,越喝效果越差。」
「寨中剩餘寶酒不可再動,若寨中又出現你這樣的天才,我們也能有寶酒及時拿出來培養。」
「下一批毒蟲,至少要十年才能長成,你也知道其中藏了仙教多少辛苦、多少心血。」
藍鳳凰點了點頭,不再勉強。
陶白勸說不動,想起看著面前這姑娘長大的點點滴滴,她揪心又惱怒。
當即再問:
「教主,你當真不願遠離他嗎?」
「等我先給好阿哥種上情蠱再說。」
她一臉笑意,眼中閃爍著輕寒微雨,聲音那般嬌柔。
「這是個錯誤決定,」陶白搖頭,「教主,你會後悔的。」
可惜
仙教小花只是一笑,不為所動。
年關一過,平靜一時的江湖,像是又吹起大風。
表面江浪翻波,深處暗流涌動。
衡陽年味不減,各大商戶掛著紅燈籠,換了新聯,又貼福字。
南嶽大廟香火旺,神峰腳下人拜伏。
岳屏雪嶺、石鼓江山、雁峰煙雨,游者眾多。
直到元宵節這天,螺粟碼頭邊人頭攢動。
上船下船的,搬貨的,吆喝聲那叫一個響。
「敢問兄台,這衡山派在城內什麼位置?」
這問路大漢長得極為壯實,顯是外地來客,他戴著斗笠,因為前幾日下了場小雨,身上還背著一大一小兩件蓑衣。
大漢身邊,跟著一個正東張西望的小女娃。
「衡山派在城內東北方。」
「找准方向走,隨便打聽打聽就能尋見,」說話的人背著一柄短槍,看向那小女娃,問道:「你們是過來拜師的吧?」
大漢點頭:「正是。」
「那可算找對地方了。」
短槍漢子聽他是荊楚偏北口音,當即笑道,「在衡州府諸地,衡山派可是大大的有名。」
「與往年拜師截然不同,今年元宵之後,忽然擴大地域,對外招收弟子,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
「即便你們沒有衡山派下邊的勢力推薦,此番也能得到機會。」
「當然,得有練劍天賦才行。」
大漢登時笑了,又打聽道:「我沿途聽聞衡山派已確立了掌門大師兄,可有這回事?」
「那是自然!」
短槍漢子帶著一絲傲氣,「趙少俠早就名傳武林。」
「哪怕是衡州府一地的魔教凶人,聞其名頭也要退避三舍。」
「他做掌門大師兄,衡山派會越來越好。」
一旁有路過的江湖人聽到他們的話也湊了上來。
「何止如此?」
一位長臉瘦削老者道:「趙少俠年僅十七歲,衡山派恐怕要繁榮一甲子以上!」
「」
大漢與他們聊了一陣,這才帶著女兒入了衡陽城。
「爹爹,你會回武館嗎?」
「爹爹當然要回去。」
大漢摸了摸她的頭,「你跟著我學不到真本事,這次難得有機會,定要試上一試。」
女娃嗯了一聲:
「爹爹,阿青會努力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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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江湖大浪(8.33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