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州城外軍營帥帳。
羅幼度看著符清兒寄來的信:
醜醜現在一點也不醜了,白白的皮膚,肥肥的小臉,還有大大的眼睛,好似畫裡的金童一樣。
娘說,我們的小名取得好。
醜醜,可以壓一壓小傢伙的漂亮勁。
走到哪,都有人夸醜醜好看。
還有人想跟醜醜定娃娃親呢!
……
今天妾身帶著醜醜進宮跟著娘親探望了皇后姊姊。
姊姊瘦了很多,整日都在看著奏章。
妾身心底難受。
母親有心拜會陛下,未得允許。
……
胡伯買了撥浪鼓,醜醜特別喜歡,一聽到聲音就「咯咯」笑,還會找聲音從哪裡傳來的。
拿在手上不捨得放手。
勁兒好大,妾身都扯不過他。
睡覺都不鬆手……
符清兒的來信不是一口氣寫好的,便如日記一樣,想到什麼寫什麼,每天寫一點生活趣事。
然後一併寄來。
羅幼度每次看著,都會獨自笑出聲,信中的景象好像就在眼前發生一樣,心情格外舒暢。
帶著對妻兒的思念,羅幼度一覺睡到黎明前期。
羅幼度早早地起床,簡單的洗漱之後,圍著營盤跑了兩圈。
這才坐在帥帳里看書。
到了辰時,潘美帶著昨天的戰果,向羅幼度匯報:「昨日損壞了三十一輛拋石車,已經交付將作監修理了。」
羅幼度頷首道:「不要怕折損,將作監正閒著沒事幹呢。壞了就修,修不好,拆了再造。反正不要停,我們拋石車多,石頭多,不利用起來,對不起契丹酋長送的大好局面。」
潘美記了下來,繼續道:「昨夜解里意圖率領敢死隊出城燒投石車,還沒出城五十步就退回去了。」
羅幼度奇道:「他們既然敢出城,為什麼又退下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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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美哭笑不得道:「他們速度提不起來,大晚上的地上都是拋石車留下的巨石……他們突進了五十多步,摔傷了好些人,灰溜溜地退回去了。」
羅幼度莞爾一笑,道:「看看去!」
他說著策馬趕往攻城前線。
還未到近處,羅幼度就聽到了
「砰!」
「砰!」
「砰!」
……
接連不斷地炮石砸在城樓上的聲音了。
來到陣前,羅幼度看著眼前的景象,眼中透著絲絲震撼。
薊州城的城樓閣已經給摧毀了,城牆上坑坑窪窪的,上千個炮石的痕跡。
而城門城牆下方反彈於地的巨石,東一塊西一塊,遍布城門前,居然形成了一片路障。
無怪解里灰頭土臉,這大白天的想要策馬通過都不容易,何況是晚上……
這種炮石戰術最是無聊,羅幼度就第一天呆了一個上午,第二天就不願意來了。
不想只是第三日,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姚內斌得知羅幼度到來,輕騎來到身側,說道:「統軍,您看,在城樓的西南段,就是那……」
他手指著薊州城西南段城牆中間的一個部位,說道:「今早屬下巡視時發現了點點異樣,那裡巨石沒怎麼炮擊,就零零散散的十幾個印記。但印記格外明顯,屬下用步弩射了幾箭,發現那部分的牆體相對來說不夠緊實堅固。屬下估計,修葺城牆的時候,這裡用料不正。」
「如果我們將周邊的拋石車對著那方向砸,不要一兩日,那裡就得垮塌。」
羅幼度遠遠眺望,還真如姚內斌所說的一樣,笑贊道:「好眼力!記你一功!不過……」
他話音一轉,說道:「做人要講誠信,說砸個幾天幾夜,就得砸個幾天幾夜,這才第三天就歇了。落人口舌,可是不好。」
姚內斌一臉呆滯。
羅幼度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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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繼續砸,先砸兩萬顆炮石,再來考慮進攻的事情。」
他見姚內斌一臉茫然,笑對潘美道:「解釋給他聽。」
潘美恭敬應道:「統軍砸不是城牆,是對方的士氣。燕幽故地皆為我軍所得,這薊州孤城一座,最傷士氣。只是城中的解里是一位老將,深得軍心民心,在他的激勵下,穩住了士氣。」
「我們過早投入進攻,城中士氣尚存,在解里的拼死奮戰下,將士用命,不易攻取。」
「他們城中無遠距離拋石車,只能被動挨打,士氣必然一日衰過一日。」
「解里能夠鼓動一日兩日三日,在這種情況下又能夠維持多久?」
「先用兩萬飛石打崩對方士氣再說。」
「士氣沒了,只要我們破入城中,他們再無鬥志繼續抵抗,可以很好的避免巷戰。」
羅幼度道:「人會因一時衝動,腦袋發熱,干出許許多多的蠢事。但只要恢復了冷靜,就會發現……死,還是挺可怕的。」
這一點,他感同身受。
真正能夠維持必死之心的烈士,在這個道德淪喪沒有信仰的時代,極其稀罕。
羅幼度不信城中兵士能夠長時間地懷抱必死的信念。
薊州城。
解里站在城樓上,大聲地鼓舞著士氣。
但如羅幼度說的一般,效果甚微。
這才第三天,解里就發現軍中出現逃兵了。
薊州是一座孤城,守城的結果如何,無人不知。
解里在薊州待了十一年,幹了許許多多的好事。
所以明知必死,在他的呼喝之下,絕大部分的兵卒都願意為他效死。
然而高昂的士氣並沒有迎來周軍的攻城,而是漫天飛石襲擊。
城中的拋石車給耶律璟調去攻打幽州中原軍寨了。
城裡的工匠確實能夠製作簡單的投石機,但哪裡會是將作監精心研製的拋石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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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
契丹也確實掌握了中原拋石機的技巧,但也不是隨便一個工匠就會建造的。
至少薊州城裡沒有這樣的人才。
最開始他們還能用守城弩反擊一二,隨著漫天飛石無差別的轟炸,將所有守城弩摧毀了以後,就只剩被動挨打了。
部分兵士熱血的勁頭過去,開始後怕。
回家休息的時候,家人肯定不想自己的兒子、丈夫、父親死在城樓上。
尤其是老一輩受過契丹打草谷的百姓,儘管他們在契丹的治理下確實過得不錯。可昔年的深仇舊恨不會輕易消除的。
為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會將昔年契丹幹的事情細說。
軍心也因此動搖。
對此解里也沒有什麼好的法子,對方完全不講武德,逮著弱點就死咬著不放。
昨夜冒險出擊,也是看清了現實,再給炮石轟砸下去,城沒垮,軍心先垮了。
只是這一路的障礙,讓他大膽冒險,成了一個笑話。
現在他能做的唯有冒著給炮石砸死的風險,以自己的無畏,鼓動那即將跌落谷底的士氣。
第四天……
第五天……
連續五天的炮石攻擊,連續五天的龜縮女牆;連續五天聽著父母妻兒的嘮叨;連續五天,城中受到宋琪、宋雄號召的文人,暗中散布著各種謠言……
薊州城外。
羅幼度再次來到了陣前,叫來了姚內斌,說道:「姚刺史,薊州城的破綻是你發現的,那就由你指揮第一波攻勢。伱的部隊,還有這些投石車,都受你調配。」
姚內斌瞬間來了精神,高呼道:「決不讓統軍失望。」
姚內斌策馬揚鞭,率部來到了陣前。
他將所有西南段的拋石車聚集在了一處,對著他之前發現的那破綻展開了集中轟擊。
拋石車的命中率確實不高,可五十餘拋石車對著一個點齊發,怎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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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也能中個幾炮。
拋石車一炮一炮的轟擊。
巨大的威力令得薊州城的牆體快速脫落,只是一個上午,便出現了一道裂痕。
解里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睛,就算集中一點轟擊,拋石車哪有這威力?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在五年前薊州有過一次天災,地龍翻身,老舊的城牆多次損害。
當時的刺史不願意重新修繕,覺得將修繕城牆的錢用來賑濟受災的百姓,修葺他們的房屋,更為合適。
畢竟中原已經多年沒有北上了……
當時自己氣不過率兵包圍了刺史府,強迫刺史修葺城牆。
難道?
「狗娘養的雜碎……」
解里破口大罵,只能讓人去準備塞門刀車,隨時隨地應對城牆的垮塌。
第二天,隨著一計炮石精準地命中城牆。
「轟隆隆」的巨響聲中,千瘡百孔的西南段垮塌了。
姚內斌一臉興奮,正待蜂擁而上。
潘美快馬而來,說道:「姚刺史,統軍讓我給你帶來一些好物。」
他指著身後的兵士送上來的陶罐。
姚內斌一看就知裡面裝的是石油,大笑:「有這好東西,保管一波就攻入城中。」
他興奮大呼:「兄弟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姚內斌盡展這個時代的武人風采,即便是攻城,也毫無畏懼地沖在第一線。
他高舉著大盾,護著身後抬著摺疊壕橋的兵士。
感受著箭矢射在大盾上的力道,這位姚大蟲絲毫不懼,笑道:「賊人的箭就跟饒痒痒一樣,你們速速搭好壕橋,某要先登入城,搶頭功!」
兵士皆為他豪氣所感,動作更加迅捷,冒著箭雨將壕橋搭建成功。
看著城下缺口,已經為塞門刀車塞得嚴嚴實實。
姚內斌眼中閃過一絲佩服,高呼道:「抬石油的兄弟上來,丟過塞門車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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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賞……」
第七十章 摧垮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