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焰火中的進攻
巨……啪!!!
巨……啪!!!
……
寒食節的慶典在夜晚的煙花中完美的落幕。
臨潢府是契丹文化經濟中心,相對其他地方,生活確實富足不少。但是這些年耶律必攝、耶律屋質都在於中原做軍備競爭。
相比中原的地大物博,還有羅幼度這個外掛支持,契丹在軍備競爭道路上的付出遠比中原要多得多。
即便是臨潢府的百姓,他們的生活負擔也是很重,很少有遊玩的機會。
但這一次的寒食節,羅幼度卻給他們帶來了一個難忘的節日慶典。
從太陽升起時的祭祀孔子開始,臨潢府的漢城就洋溢著節日的喜慶。
軍中的伙夫客串著街邊的商販,他們用軍中的食材製作成中原的美食在大街上售賣。
寒食節,寒食寒食顧名思義就是禁菸火,只吃冷食的意思。
這一點契丹做不到,但中原寒食延續了千年,各種美味的寒食不勝枚舉。
飽肚子的食物有寒食粥、寒食麵、寒食漿、青精飯、餳、涼粉、涼麵,菜食有面燕、蛇盤兔、棗餅、細稞、神餤、涼糕,飲料有春酒、新茶、清泉甘水豐富多彩,還有很深的寓意。
比如蛇盤兔,俗有「蛇盤兔,必定富」之說,意為企盼民富國強;子推燕,取介休方言「念念」不忘介推高風亮節的典故……
因寒食節將至,後勤送來的輜重里有類似的食材,至於蛇兔之類的食物,草原上一點也不缺,讓生活在契丹的漢人,真真正正的品嘗到家鄉的美食。
除此之外,有讓人血脈噴張的馬球比賽,精彩刺激的足球比賽,還有雜技表演,以及詩詞盛會。
契丹的文化發展早年並不會遜於後周,大量漢文書籍的翻譯,將中原人民的科學技術、文學、史學成就等介紹到了草原地區。耶律阿保機崇拜孔子,先後於上京建國子監,府、州、縣設學,以傳授儒家學說,又建立孔子廟,供儒家學子祭祀,養士與科舉取士,甚至超過重武輕文的後周。
他們的作品有詩、詞、歌、賦、文、章奏、書簡等各種體裁,有述懷、戒喻、諷諫、敘事等各種題材。詩詞既有氣勢磅礴之句,也有清新優美之詞,有著自己特殊的風格。
不過自從羅幼度當上中原皇帝以後,一改重武輕文的政策,還忽悠起了李煜這樣的詞堂帝王常住中原,令得中原文風蓋過了蜀地、江南。
在羅幼度有意引導之下,中原的詩詞風氣並非江南、巴蜀的那種柔美婉約,而是偏向「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這類激昂的詩詞。
盧多遜博涉經史,聰明強記,文辭敏捷,文採在整個大虞朝廷都排得上號。
他在太原擔任長史的時候也沒少組織詩詞會,通過傳播文教給自己增加功績,才能經驗俱全,一場詩詞盛會讓臨潢府周邊的才子大開眼界……
賓主盡歡。
直到夜裡,滿以為到此結束。
天上卻響起了連串的爆炸之聲。
火箭在空中炸響,爆射出星星點點的焰火,驅除著黑暗,在剎那間將天地照得一片皙白。
這個時代的煙火自然比不上後世,種類繁多,五顏六色,能夠玩出花樣來。但要知道,這是個燒竹子爆響當作爆竹的時代。突然遇到能夠在天上炸響的煙花,就算色彩單一,樣式單一,一樣能夠吸引廣大群眾的眼球,讓臨潢府的百姓好似土包子一樣,嗅著滿城的火藥味,興奮的手舞足蹈,難以入眠。
其實別說是臨潢府的百姓,即便換作汴京百姓,同樣未曾見過這般景象。
汴京百姓充其量就是聽一些簡單的火藥炮仗的響聲,那裡見識過火箭當作煙花的景象。
如此情形算得上是有史以來第一遭了。
契丹北城大順門。
大順門的守將耶律遲宗看著天上的煙火,心中有些欣羨,耳中聽著周邊兵士興奮地叫喊:「來了來了,又來了。」
隨著火箭的炸開,漆黑的空中閃著炙熱的火光。
耶律遲宗目視天空的火光消散,見城樓上站滿了兵卒,驅趕蒼蠅一樣地叫道:「都幹什麼呢?不睡覺了?你,時紹南,你兩更天當值吧?老子記住你了,晚上你敢眨眼睛,老子給你兩耳刮子。」
他罵罵咧咧的情緒有些複雜,更像是發泄心中的不滿。
耶律遲宗並非皇室中人,只是因為祖父跟著耶律阿保機立了大功,給賜姓耶律。當年耶律阿保機排列開國功臣的時候,列舉了二十一人,耶律遲宗的祖父剛好位列末尾的二十一。但因契丹政局混亂,耶律遲宗的祖父跟隨錯了主子,站隊鐵腕太后述律平,受到了耶律阮的排擠,調離了權力中心。
耶律遲宗一門也漸漸走向沒落,直至今日也沒有什麼起色,只是因歷代忠良,混了一個大順門的守將的職位。
原本是混吃等死的職位,但隨著中原大舉入侵,一下子變得舉足輕重起來。
耶律遲宗甚至兩次收到了耶律必攝的召見,耶律必攝親自巡視城樓的時候,還讓他相陪。
耶律遲宗只覺得與有榮焉,尤其是聽到耶律必攝那與契丹共存亡的誓言,更是覺得熱血沸騰,想著自己身為契丹功勳之後,追憶著祖上的榮光,便是將這條性命交給自己的國家也沒有什麼。
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耶律遲宗的熱血一點點冷了下來。
別說是他,連耶律必攝最近幾日都不來巡視城防了。
他們跟打了雞血一樣沒用,中原那邊根本就不進攻,就耗著他們的銳氣。
「大哥,你看誰來了!」
一個身型魁梧的小校,腦袋上頂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娃兒,大步走了過來。
「爹爹,爹爹……」
小娃兒見到耶律遲宗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
耶律遲宗臉色微變,上前將小校拉到一旁,說道:「你將磐兒帶上城樓來幹什麼?」
小校無所謂的道:「磐兒吵著要看煙花,在別處看,哪有城樓上看得清楚。」
耶律遲宗想要訓斥,但看著自己兒子微紅的眼眶,心中一軟,道:「好了,就這一次。」
他雙手從小校頸上抱過自己的兒子,讓他騎在自己的肩上。
他本懷著誓死報國的決心,可每每回家看著妻兒,決心便隱隱有所鬆動,尤其是看著南邊漢城的景象,腦子裡不止一次閃過一個念頭,「若是當初聽從三弟的建議,將磐兒交給他,也許更好一些。」
臨潢府契丹人、漢人雜居,雙方經過五十餘年的相處,彼此之間,隔閡早已消弭。
臨潢府雖分北城南城,但其實有不少的契丹人生活在南邊的漢城,也有不少發達了的漢人搬遷至北城生活。
耶律遲宗的三弟就是因為娶了一個漢人的媳婦,舉家搬遷到了漢城,此次中原大軍壓境之前,老三就提議讓他們搬遷至漢城,以避免戰禍。
原本耶律遲宗並不後悔,但今日見漢城舉辦的寒食節,還是忍不住有你們一點點的欣羨。
帶著自己的兒子,耶律遲宗並沒有去正門,而是去了城樓上的西南角。
大順門的對面就是臨潢府的南城漢城,但北城與南城之間隔著一條白音戈洛河。
城樓的西南角城樓水門,最偏僻的地方,平時也沒有什麼人聚集,視野也不差,可以避開人群,免得給人說是濫用職權。
這來到水門,耶律遲宗看著這冷清的地方居然有不少人同他是一樣的想法。
就連北城拱辰門的守將夏均亮都在此處。
拱辰門可是在北城的北門。
夏均亮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姑娘,兩人見到彼此,尷尬一笑。
正在這時,漢城上空又升起了焰火,映照著彼此的臉龐。
聽著彼此子女歡快的聲音,兩人也顧不得尷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然而就在他們目光為焰火吸引的時候,中原大軍借著夜色分別對乾德門、東安門、拱辰門發動了進攻。
猛火油澆灑在城樓之上,英勇無畏的中原兵卒通過折迭壕橋越過了護城河,高舉著飛梯、推著雲梯嘗試著登城。
沖天的焰火點燃了北城的半片天。
得知中原攻城的時候,耶律必攝正在皇宮裡宴請契丹的勛貴大口地喝著酒,大口地吃著肉。
在中原的策劃下,這個寒食節的節日氣氛實在過於濃厚。
耶律必攝並不想在當前的局勢下舉辦什麼宴會,可中原那邊玩得如此開心,他們這邊要是沒有半點表示,對於士氣的影響太大。
他做不到如中原一般將寒食節弄的轟轟烈烈,但也在城裡象徵性的弄個馬球比賽,宴請勛貴,給守城的兵士加餐。
當乾德門、東安門、拱辰門遇襲的消息傳到皇宮的時候,耶律必攝手中的酒杯不自覺的跌落於地,大殿中一片譁然。
趙匡義反應最快,顧不得咽下嘴裡的食物,直接上手連吐帶掏的將來不及嚼碎的食物吐在桌上,叫道:「陛下,快安排人支援三門。」
他不止一次在想南朝中原會什麼時候發動進攻,但怎麼也想不到中原會選擇這一天進攻,在這節日氣氛烘托到頂點的時候進攻。
他實在難以想像,中原在漢城弄出這麼大的動作,就是為了今夜的進攻。
耶律必攝讓趙匡義這麼一叫,也反應過來,立刻點名,讓耶律阿沒里、乙室王撒合、蕭討古支援。
耶律阿沒里喝了不少的酒,帶著幾分醉意領著兵馬來到了拱辰門。
這還未到近處,便見拱辰門上喊殺震天。
耶律阿沒里打了一個激靈,暗叫「不好?」
這都殺上城樓了?
耶律阿沒里酒意全消,高呼著:「為了契丹,為了大遼,隨我奪回拱辰門。」
負責進攻北門的大虞將軍叫康再遇,正是御營司宣威軍的指揮使。
宣威軍成立之初就是以破城奇兵為主,主要訓練的方向便是登城以及爬山越嶺。
康再遇站在拱辰門的城樓之上,他也想不到此次進攻會如此順利,敵人甚至都沒有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原來康再遇進攻的時候,拱辰門守將夏均亮大意瀆職,領著女兒去看焰火了。他走的時候,將一切安排給了副將班元扆。
班元扆並未瀆職,但運氣不佳。
南朝的猛火油在遼東大發神威,臨潢府吸取了教訓,他們在城牆上鋪了一層沙土,讓猛火油澆上城樓的時候,油隨著沙土縫隙滲透下去,以此來避免猛火油向四方流動,導致火焰擴散。
面對鋪了厚厚一層沙土的城樓,只要在著火點蓋上一層沙子就能很方便的將猛火油熄滅。
此法對於猛火油確實有奇效,但也造成了另外一種情況:絲滑……
沙土本就不便行走,讓猛火油滲透,一個不慎便會摔一個四仰八叉。
班元扆急著抵禦即將登城的中原兵士,並沒有顧及腳下,一個不慎一頭撞在了城樓之上,當場暈死過去。
大將不在,副將又戲劇性的失去了指揮能力,康再遇一口氣殺到了城樓之上。
他本想著一口氣將拱辰門奪下來,但契丹人發瘋了似的,完全不顧傷亡,不要命的與他們搏殺。
在小小的城樓過道上,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數條鮮活的生命。
雙方都在用命爭奪每一塊土地。
康再遇連續衝鋒了五次,都未能殺到塔樓,更別提占領城門,打開城門,見遇到的抵禦越來越強,他暫且退了下來,左右看了一眼,見到了江惟智,一把拉住他大叫道:「江都頭,那裡,看見沒,從這裡數過去,第二個街道,第四棟屋子。那裡是契丹存儲火油的地方,你領些兵馬去將他燒了,就從這裡下去。」
江惟智根本顧不得此去凶多吉少,本能的應了一聲,找來繩梯,從城樓的內側攀爬而下。
康再遇高舉著手中滿是缺口的刀,厲聲道:「我宣威軍深受皇恩,無以為報,今日便為陛下奪了此城。」
他完全不顧自己的身份,強行擠到城樓過道的最前面,踏著不知敵我的屍體,揮舞著手中的殘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