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巨響之後,世界重新歸於靜謐。
那黑壓壓的吐谷渾人不見了,整個古道已經全部被皚皚白雪填滿,數不清的鷲鷹又飛了過來,它們蹲在兩側山崖上,歪著腦袋看著眾人。
那黑白色眼眸,煞有其事的模樣看得人心裡發慌。
顏白終於回過神來,喃喃道:「清點人數!」
陳摩詰晃了晃腦袋,大聲地吆喝道:「顏侯下令,清點人數。」
呆滯的人群在這一聲突兀的叫喊聲中突然回過神,靜謐的畫卷一下就變得鮮活起來。
鷲鷹看著這群突然動起來的人群,猛地一驚,離得近的鷲鷹扇動著它那大大的翅膀,撲哧撲哧地飛向了遠處。
片刻之後,陳摩詰跑了過來,輕聲道:「大兄,人不少,戰馬被埋了幾匹,那會兒忙著逃命財物全部被埋了,大兄你看要不要把這些只顧著逃命把財物都拋棄了的鬍子都砍了?」
顏白惱怒的拍了拍陳摩詰的腦袋:「殺殺就知道殺,馬上就是要當阿耶的人了,還整天殺掛在嘴邊。
財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雪崩讓我都膽顫心驚,我想跑都挪不開腿,動物都會趨利避害,何況咱們人呢?」
陳摩詰垂下了腦袋:「那」
顏白看了一眼左右,心裡默默算了一下,才說道:「貨物離咱們的位置不遠,組織人手去挖一下,挖到了就好挖不到就算了!」
陳摩詰懂了,立即吆喝著召集人手,片刻工夫眾人就開始忙碌起來。
騰遠帶著幾個人麻利地去收集乾柴,準備先把火升起來再說,雪地里大家忙成了一團,眾部族的人看這顏白的眼神是又驚又懼。
先前可是不少人看著顏白在那兒雙手胡亂揮舞,嘴裡還念念有詞,奇怪的事情就是在那時候發生的。
片刻之後就雪崩了,一下子就把那麼多的吐谷渾人給活埋了,這不是神的力量是什麼?
如果不是神的力量,為什麼就自己這些人毫髮無傷?
老天爺啊,這是你給的明示麼,是讓自己跟著神麼?
火堆升起來了,天色也慢慢的黑了下來,帳篷立刻也就支撐了起來,顏白段志感還有陳縈三人正在烤火。
財物沒有挖到,倒是挖到幾個吐谷渾人,這幾個人不但沒死,反而活得好好的。
顏白瞅了一眼這幾個人,對著幾人說道:
「你們這支人馬帶隊的將領是誰?」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不懂,還是胡風的翻譯不夠準確,這幾個人對視一眼之後一言不發。
顏白覺得有些好笑,揮揮手,陳摩詰抽刀而起,站在前頭的兩人瞬間就被抹了脖子。
顏白頭也不回道,再問道:
「你們的將領是誰?」
雖然已經死了兩人,但剩下的三個人卻依然沒有害怕的意思,而是抬起頭看著顏白,用非常純正的大唐官話笑道:
「唐狗,三百多年前的舊事會再度重演,下一次,我們會把你們殺乾淨!」
顏白瞅著又有幾個人吐谷渾人被挖了出來,笑了笑,再次擺擺手,然後把馬槊交給了騰遠,騰遠心裡明白顏侯這是讓自己動手,他接過馬槊,捅了過去。
他的手沒有陳摩詰的手穩。
這兩個吐谷渾人硬生生地哀嚎了很久才咽氣。
大家都以為這是騰遠手不穩,可陳摩詰卻是低頭偷笑,這騰遠哪是手不穩,他就是故意的。
這傢伙在室韋人下手比自己都黑,他就是一個活閻王,大兄老是嫌自己殺機太盛,殊不知這裡殺機最盛的就是騰遠。
「三百年,多年前的舊事?」顏白笑了笑:
「也就是八王之亂,衣冠南渡,五胡的時代,我想想啊,是哪五個啊,匈奴,鮮卑,羯,羌,氐,嘿嘿,三百年前舊事重演,好大的口氣啊!」
陳摩詰認真地聽著,忽然歪著腦袋問道:「大兄,你剛說的五個裡面也沒有吐谷渾啊!」
顏白笑了笑,往火堆裡面加了些熱乎的馬糞,說道:「讓你多讀書你偏不聽,就算不讀書這種事兒也得學一下,這裡的東西說來話長,其實吐谷渾人就是鮮卑人的子孫!」
騰遠覺得有趣,順勢蹲在火堆旁邊:「顏侯,我記得鮮卑人應該是在遼東吧,怎麼會跑到了這兒來了?」
顏白想了想,講道:「騰遠你說的沒錯,鮮卑人就是生活在遼東。
而且據史書上講,鮮卑人原先是活躍在遼東地區的東胡人的後裔,也就是說東胡人是他們的祖先,他們和東北漢族,濊貊、肅慎被稱為古代東北四大民族。
可東胡人在秦漢之際被匈奴人擊敗,而鮮卑人作為東胡人的一支保存了下來了。
隨著大漢王朝對匈奴瘋狂的打擊和壓制,匈奴多年努力建立的勢力被大漢瓦解吞併,這就給了已經沒落的鮮卑人有了崛起的機會。
在魏晉時期的八王之亂,鮮卑人脫離突厥,偷偷地發展,在北方建立國家,而且還經歷了幾個朝代。
與此同時,鮮卑人的一個分支跋山涉水來到了青海地區,並在此生根。
就像我們長安的某些家族,家大業大之後分家,名義上分了家,但還是拜一個祖宗,就是為了以防不測,所以,我估摸著鮮卑人也是如此,不然怎麼能存活至今。」
陳摩詰點了點頭,忽又問道:「那為什麼不叫鮮卑而是叫吐谷渾呢?這不是背叛祖宗嗎?」
這個問題還真的把顏白難住了,就顏白知道的這些也是老爺子給自己講的,至於為什麼鮮卑變成了吐谷渾,說實話顏白也不知道。
可看著眾人都在看著自己,顏白嘿嘿一笑,朝著澹臺思道:
「這位尊敬的客人原本想借著吐谷渾的力量做一番事業,想必他比我們更了解,不如讓他給我講講如何?」
顏白朝著澹臺思拱拱手:「先生覺得如何呢?」
澹臺思笑了笑,朝著眾人拱拱手,笑道:「顏侯相邀榮幸之至,如此我就簡單地說一下,其實很簡單。
自漢朝以來中原的王朝和各族雖相互忌憚但也相互難以分離,先是吐谷渾的曾祖父莫護跋為司馬懿的部將,軍功顯赫。
後其父涉歸被封為鮮卑單于,而在涉歸死後,其嫡子慕容廆繼位為部族的單于。
而作為庶長子的吐谷渾因為與弟弟不和,率領本部部眾一千七百多戶離開了遼東,來到了西域,因此他以自己的名字為部族的名字,這也是吐谷渾的由來」
就這時有人來報,又挖出了一個吐谷渾人,看穿著裝飾不像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而且這個傢伙也是個好運氣,被大雪活埋了也沒死,不但沒死,這人還格外的強悍,硬生生地用手刨了一條通道。
可惜方向反了,脫力昏過去了。
高貴的人自然有權力享受火焰的溫暖,在火焰的炙烤下,這位貴人悠悠醒來,出乎意料的是,這人醒了之後先是淡然地掃視眾人一眼。
看見了澹臺思之後就變了臉色,竟然一邊口呼先生,一邊要掙扎地起身行禮。
還說什麼這不是做夢吧,這不是在做夢吧!
顏白笑得像莊子裡面的大鵝一樣,揮揮手,這吐谷渾人就被拉走了。
顏白看著澹臺思:「澹臺先生,只有一次機會,提醒您一下,你身邊還有五個人!」
澹臺思,看著顏白朝著自己晃著手掌,長嘆了一口氣:「他叫慕容順,是步薩缽可汗伏允和隋朝宗室女光化公主的兒子。」
顏白咧嘴笑了笑:「這就是大雪山的底蘊麼?看來我們很有必要促膝長談一下了,我得認真地考慮你先前對我說的所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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