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君帶著香鈴匆匆忙忙去了老太太院裡,進屋就瞧見幾乎所有裴家人都來了。

    連裴謹裴二老爺那邊的杜喬都帶著兒子女兒過來了。

    老太太靠在榻上臉色確實十分的不好,裴言陪著老太太,裴謹剛剛送大夫出去。

    而宋元香和裴惠月居然跪在榻邊。

    阮流君心裡便知道這病可能是衝著自己來的,她看了一眼站在一側的裴迎真,正好撞上他的眼。

    裴迎真細微的沖她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

    阮流君不太明白,過去行了禮,剛剛站穩裴言就冷肅的道:「許姑娘既然已與裴家定了親,入了裴家大門就該守本分,這裡不比許家,由著你的性子鬧的家宅不寧。」

    阮流君眉頭一蹙,「裴老爺這是何意?」

    裴言還再要說已被裴老太太按住了手,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已經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留著也吵我休息。」又道:「元香,月兒和嬌嬌留下陪我說說話。」

    那一屋子人便都行了禮退下。

    裴迎真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她站在那裡滿臉的冷淡和不服軟,她這樣從不低頭的性格讓他擔心。

    那門在身後關上,屋子裡只剩下宋元香,裴惠月,老太太和她。

    阮流君站在那裡差不多已猜出,可能是下午自己對裴惠月說的那幾句話讓她不高興了,她來向老太太告了一狀,也許老太太因為這個生氣病倒了?惹的裴大老爺和二老爺不高興?

    她下午確實不該多和裴惠月說那兩句話,好意要對方領情才叫好意,不然叫瞎操心。

    桂秋婆婆給老太太墊了個軟枕靠著,老太太疲憊道:「老大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心急了些。」

    阮流君問了一句,「老太太忽然不舒服,可是因我而起?」

    裴老太太靠在榻上嘆了口氣,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道:「嬌嬌啊,我接你來裴家住本意是看你父母就這樣走了怕你們兄妹倆無人照看,你也已與迎真定了親,等過了孝期便可成親是一家人了,我也想先接你過來讓你熟悉熟悉裴家,以後都是一家人多相處也總是好的,大家和和氣氣的過日子。」她又嘆口氣,「沒想到你一來就出了這些個事,是我們裴家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阮流君低著頭沒有說話,彈幕里在刷——

    裴家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先禮後兵?

    要和主播算賬了?

    裴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榻邊掉眼淚的裴惠月,嘆息道:「月兒下午與你有些口角到我這裡來,我也說她了,連同元香也被老大一通數落。你無父無母的來我裴家已是可憐的,她們該多讓著你些,遷就你些,元香更該多照看管教你,她疏忽了是她的不是,我讓她給你賠個不是。」

    宋元香便起身,紅著眼睛對她道:「先前那些個事是我太疏忽大意了,讓嬌嬌你受了委屈。老太太說的很是,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你和迎真都叫我母親,都是我的孩子,我該像待惠月惠景一般待你。」

    這一禮阮流君實在不敢受。

    老太太卻又讓裴惠月起來去向她道歉,裴惠月哭的可憐見到,楚楚可憐的站在她面前給她賠不是,說是自己言語不當惹她生氣了。

    阮流君心裡打鼓,她們越是如此越不會簡單。

    果然,賠完不是老太太沉了語氣對宋元香道:「我今日罰你,你可知是為了什麼?」

    宋元香低眉順眼的道:「是我疏忽了嬌嬌。」

    老太太道:「她日後也是問你叫母親的,我接她來不單單是為了替她父母照看她,也是為了好好教導她。」她一抬眼看宋元香,「她來這些日子你又是如何教導她的?她不知裴家規矩便罷了,難道你也不知道嗎?就讓她隨隨便便請個外客進來,不聲不響的在自己院兒里宴客?旁人還以為我們裴家是何等家風,連待客都讓個未過門的小姐接待!」

    宋元香忙跪下輕輕泣道:「老夫人實在是我並不知她有客人要來……」

    &還狡辯!」老太太喝斷她,「她年紀小,父母嬌慣不知規矩,你也不知嗎!你若是待她像待惠月一般,好生教導,她會不知這些規矩?這些事情惠月怎就知道不妥?還是你教導的不盡心!」

    老太太一時氣怒攻心,一陣悶咳,桂秋忙扶著她讓她別生氣。

    宋元香和裴惠月也忙認錯,讓老太太小心身子。

    阮流君這會兒知道了,原來裴言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原來裴老太太是在這裡等著她。

    老太太順過一口氣看著阮流君道:「嬌嬌,你父母平日裡是如何教導你的我不該說些什麼,只是嬌慣歸嬌慣,該懂的規矩是要懂的,這裡是京都,天子腳下,裴家是在朝為官的,稍有不慎就會惹人非議。迎真如今得顧老爺子賞識,以後說不定是個有出息的,你與他成親,日後是要替他掌家,你在家的性子也該收著些了。」

    她又道:「元香沒有教導你這些規矩,日後就由我來親自教導你。」她的眼神又冷又壓人,一句句的告訴阮流君:「外客上門,不論是什麼樣的人也理應同我們裴家說一聲,見過我與元香,讓我們知道也不失了禮數,就算你不把元香放在眼裡,也總有我這個老婆子在,你悶不吭聲的帶進門來,帶進自己的院子裡接待,究竟是不懂禮數,還是太不把裴家當回事,把我這個老婆子當回事了?」

    阮流君沒有說話,因為此事確實是她的不妥,因為謝紹宗身份特殊,又次次都是突然而來,她沒有想過讓裴家人知道。

    她看到彈幕里吵了起來——

    我是科普君:我來給大家科普一下,這個朝代男女大防還沒有到那麼喪心病狂的地步,男女是可以見面(但不能私下單獨見面),可以說話(也不能私下單獨說話),可以同桌吃飯的(也是不能單獨),該守的禮還是要守,還是要保持距離的。而且好像各個朝代都一樣,有客人上門要提前下帖打招呼,先拜見家裡的長輩,這才合規矩。主播這次確實太失禮了。

    宅斗萌:我也覺得有點,再看不上裴家也該有必要的規矩和禮貌,好歹來見過裴家的長輩,不通知裴家一聲就自己請客吃飯有點過了。

    我是主播粉:可是主播也不知道謝紹宗會來啊,也沒有想過會請他吃飯,他突然來了,主播還能趕出去說讓他下個帖子再來?

    不考據:雖然我不考據,但我也看見不下去了,這個主播是現代人嗎?一點古代的規矩和家教都沒有。

    來看裴迎真:樓上的你是古代人嗎?你怎麼知道古代人是什麼樣的規矩?人家說了不是那種男女大防到喪心病狂的朝代,動不動就鑑定別人沒家教的人才沒家教。


    圍觀群眾:這次我也不幫主播,確實有點……掉智商啊。

    馬甲4號:+1,主播智障了。

    下面是一排同意主播智障的,說看不下去的。

    最愛病嬌變態:看不下去你們點x退出去不要看啊,主播也沒攔著你們,幹嘛隨便說人智障。

    風吹傻x見牛羊:她幹了智障的事還不准人說啊?

    最愛病嬌變態:你們覺得你們聰明你們厲害,你們上啊。

    &什麼樣的智障,什麼樣的粉。

    有人罵了一句髒話被管理員李四給屏蔽了。

    馬甲1號:和諧直播,禁止人身攻擊,在罵人的會被清出去。

    阮流君看著鬧糟糟的彈幕和漲漲掉掉的觀眾人數,第一次有些吃驚和失落,這些平日裡和她說說笑笑的觀眾老爺,真的會為了她一次失誤就翻臉罵人,退出直播間不再繼續。

    一次失誤都不行,沒有一絲容情。

    她們像是高高在上的老天爺在審視著她,只要一不留神就不會再給她機會。就像她錯信謝紹宗,一次犯錯,萬劫不復。

    她提著裙擺跪了下來,輕輕說了一句,「老太太教訓的是,是我不知禮數,與我父母無關,是我的錯。」她不知是為了彈幕還是為了這一跪,或是為了連累許嬌的父母被人指責覺得難過,眼眶紅了一紅。

    裴老太太看她認錯,便也吐出一口氣道:「你知錯就好,日後將裴家的規矩學起來。」又對宋元香道:「你帶她去你那裡,將家規一條一條讀給她聽。」她也乏了,目的達到,便揮手讓她們都退下去。

    哪知宋元香剛剛一站起來,忽然捂著額頭,踉蹌著一頭栽倒在地上。

    阮流君嚇了一跳,就見裴惠月哭喊著扶住宋元香,老太太忙喚人去請大夫。

    大夫和裴言慌慌張張過來,診了脈之後說是疲勞過度,要多休息,並無大礙。

    宋元香被送回自己的院子,裴老太太對阮流君道:「你跟去瞧瞧,看看有沒有事。」

    阮流君自然不能推辭,帶著香鈴跟了過去。

    她一出老太太的院子,就撞上了等在院門外的裴迎真,她一抬頭就看見裴迎真蹙了蹙眉。

    &哭了?」裴迎真問她。

    &有。」她低頭道:「只是困的。」她又說還要去宋元香那裡就告了辭。

    裴迎真在她身後輕聲道:「老太太跟你說什麼你都不必放在心上,你日後是要嫁給我的,不是裴家。」

    她心頭輕輕一重,回過頭來看裴迎真,他冷著一張臉站在那裡,一雙眼睛黑的像夜色。

    他看著她看著她,眼瞼一眨的低頭道:「裴家人說什麼都不重要,我覺得你好,你便很好。」

    她眼睛被夜風吹的發酸問道:「那你覺得我好嗎?」

    他在那裡輕輕點了點頭。

    &若是我做錯了牽連到你,你就不會覺得我好了。」阮流君對他笑了笑道:「你如今覺得我好,是因我能幫你,能成為你的幫手,不是嗎。」

    他在那夜色里沒有開口說話。

    &深了,裴少爺回去休息吧。」阮流君笑了笑轉身走了。

    等她走遠了,裴迎真才極輕極輕的自言自語道:「以前是,如今……」

    ==============================================================

    夜裡風涼的人打顫,阮流君扶著香鈴去了宋元香那裡,她有意不看彈幕,怕看到一些不好的,說實話她不太知道該如何令這些觀眾老爺滿意。

    她第一次到宋元香這裡,宋元香的屋子布置的十分得當。

    如今她已經醒了,散著發疲憊的靠在榻上喝藥,裴惠月在一旁坐著。裴言要早起去當值便去書房睡下了,裴惠景要百~萬\小!說準備今年秋闈所以也匆匆回了自己書房百~萬\小!說。

    屋子裡就留了幾個下人和裴惠月。

    阮流君進去,宋元香看到她赧顏的笑了笑道:「只是近日來沒睡好惹得大家一頓忙。」

    裴惠月帶著惱火道:「母親休息不好還不是某些人鬧的。」

    &兒。」宋元香打斷她道:「你明日不是還要去你姑母府上玩嗎?快些回去休息吧,別把眼睛瞘了不好看。」又哄了兩句。

    裴惠月瞪了阮流君一眼出了屋子。

    宋元香對阮流君道:「許姑娘且等一等,等我喝完藥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阮流君點了點頭,站在那裡等她喝藥。

    不知是那藥太熱還是太苦,她喝了好半天才將那碗藥喝完,又漱口半天,吃了個蜜餞靠在榻上緩了半天,才犯噁心一般的睜開眼,看到阮流君站著忙道:「許姑娘怎麼不坐啊?快拿凳子來。」

    小丫鬟這才搬了凳子來扶阮流君坐下,阮流君困的頭疼,站的腰酸,坐下等著宋元香說話。

    可宋元香似乎難受的厲害,一張嘴就開始一陣的乾嘔干吐,丫鬟婆子忙上前給她順背遞水,阮流君只好坐在那裡等著。

    這一等就等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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