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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高文利儀態萬方地進來了,來給老闆李慶豐沏茶。高文利是位迷人的捲髮女人。她身穿一套價格高昂做工考究的黑色套裝,勻稱的雙腿輕佻而不失穩重地裸露在裙子外面。高文利是李慶豐的特別私人秘書,也有人說她是別的什麼身份。不過李慶豐最近剛又結了婚,她的妻子比她小快三十歲,她既迷人又小資,能夠充分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高文利基本上沒戲了。
文秘文秘,就是為老闆做秘密工作的人。高文利將茶盤托在胸前超有節奏感地走進去,仿佛那茶盤是宗教儀式上的祭品一樣。她穿過裡面的辦公室,穿過比較重要的來客會見室,最後輕輕地敲了一下門,進入公司最高行政中樞,那就是李慶豐的私人辦公室。
那是一個大房間,地面上鋪的鑲木地板閃閃發亮,地板上還鋪著一層暗紅色花紋的地毯。精緻而豪華的幾把椅子放在辦公桌兩側。那張巨大的辦公桌位於房間中央,也是這間房間的焦點,辦公桌後面坐的是李慶豐本人。
與這間房間相比,李慶豐本人沒有讓別人印象深刻的特點。他是一名身材高大、肌肉鬆軟、禿頭髮亮的中年男子。
高文利以天鵝般的姿態滑行到他面前時,他正低頭皺眉看著桌上的若干文件。她把茶盤放到他肘旁的桌子上,以一種特有的秘書口氣說:「您的茶。」然後就輕輕退出去了。
李慶豐反應很淡,只是低聲哼了一聲。
高文利坐回自己的辦公桌繼續做手頭的工作。她打了兩個電話,還接了一個電話,電話中她的口氣很傲慢:「我恐怕現在做不到,老總現在正在開會。」
她放下電話聽筒的時候瞥了一眼腕錶。時間是十一點十分,差不多就要吃午飯了。
正在此時,一種非同尋常的聲音穿透了李慶豐辦公室那扇門。聲音是悶的,但仍然無安全可以辨識,是一種壓抑、痛苦的喊叫。高文利嚇了一跳。一時間驚得動彈不得,然後搖晃著站起身來。她聽到李慶豐在叫她,她很驚慌,但倉促間。還是保持了那種優雅的姿態走到李慶豐辦公室門前,輕輕叩門進入。
她見到的景象進一步打亂了她的矜持姿態。她的老闆坐在辦公桌後面,似乎因極大的痛苦而蜷縮起來。他那痙攣的動作令人不忍見、不忍聽。
高文利急切地問道:「哎呀,李總,你病了嗎?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但是話更出口,她就感覺自己這個問題實在問得太傻了。李總無疑病得不輕,他的身軀就處在痛苦的痙攣動作之中。
從他嘴裡斷斷續續地蹦出幾個字:「茶,究竟,你在茶里放了什麼~~~快找醫生。醫生~~~」
高文利飛奔著離開房間。此時,她不再是那位目空一切的金髮美女秘書了,她是一個徹底嚇壞、已經全無主見的女人。
她奔到辦公室里大叫:「李總出事了,他好像快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心臟病發作。不過,快叫醫生~~~」
一霎時,整個辦公室亂成了一鍋粥。還好其中一個人迅速撥打了120,救護車很快就會來。
但什麼都來不及了,他被送到醫院不到五分鐘,他們就接到了通知,李慶豐死了。醫生的初步判斷是紫杉——鹼中毒。
紫杉鹼是生物鹼。高度毒性。但很多人不具備這樣的常識,也有一些人從紫杉樹上摘果子吃結果中毒不治身亡的事情。不過,李慶豐的死亡可不是一場無辜的意外,至少接到消息的照海不怎麼認為。
事情發生在辦公室,照海首先見到了高文利。此時,她稍稍恢復了平靜。但還不是很鎮靜。當知道李總已經去世的時候,她臉色大變,完全失去優雅的姿態,她立即自衛性地說:「我沒有做這事!」
她沒有做什麼事?照海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他指指高文利剛剛站起來的椅子,現在又不情願地坐下來。驚慌地看著照海。
她解釋說:「我知道,李總最後說茶里有問題,可是我敢說茶沒有任何問題,茶不可能有問題。」
「那麼茶是你沏的了?」
「不錯,是我沏的。」
之後,照海不慌不忙地仔細詢問她李總喝茶的詳細情節。茶杯和碟子還有茶壺都已經收拾起來並且送到有關部門檢驗去了。現在照海知道只有高文利曾經動過那茶杯、碟子和茶壺。
這時,法醫的電話來了,他告訴照海,死者確實死於紫杉——鹼。這種東西要過好幾個小時才能發作。也就是說,李慶豐的死應該不是茶的問題。那個發作的太快了,應該往前推三個多小時左右。也就是說,應該從早餐開始。
照海掛了電話,揮揮手讓高文利離開。有一會兒,他坐在那兒直視前方。他那井然有序的腦子從這次調查的第一階段到第二階段,他幾乎可以肯定,李慶豐是被人下了毒,而這毒藥很可能是在第一批症狀出現之前一到三個小時的時候投放的。因此,幾乎可以相信,辦公室里的工作人員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照海起身,走進外面一間大辦公室。大家都在散漫地工作,耳朵準備隨時傾聽最新進展。照海看了看高文利,對她說:「我能再和你說幾句話嗎?」
高文利說當然可以,然後跟著他回到李總辦公室。她以鎮靜有效率的方式坐了下來。
這次,照海完全沒有寒暄,直接說:「李慶豐已經死了,現在我要知道他的家和家人的詳細情況。」
「沒問題。我已經試著聯繫他妻子王楠了,不過她手機不通,家裡說她好像打高爾夫球了。她告訴他們說她不回家吃午飯。不過沒人清楚她在哪家高爾夫球場打球。」她解釋性地又加了一句說:「他們住在水灣區30號,那裡附近有三家高爾夫球場。」
照海點點頭。住在水灣區的幾乎都是土豪,絕對的富人別墅區。
「你能把他家人的詳細情況告訴我嗎?」
「王楠是李總的第二任妻子,比他年輕得多。他們大概是在兩年前結的婚。第一任妻子早就去世了。第一次婚姻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那女兒住在家裡,大兒子也住在家裡,大兒子也在公司上班,不過今天因為公事出差去上海了。」
「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應該是前天。」
「你有沒有試圖聯繫他?」
「我有啊。李總被送到醫院以後我就打電話了,可是他手機關機,我想可能在飛機上或洽談業務中,這中間都不允許開手機。」
照海暗想,果然是位辦事效率高的女人,如果她要謀殺誰,她很可能用其他更有效率的方法。三個小時的發作時間,這種方法執行得太慢了。
「他還有一個小兒子?」
「是的,他一直在國外,因為他跟父親有分歧。如果你想知道這些,我還可以說得更詳細些。大兒子李岐結婚已經三年了。他和妻子賀瑛住在別墅的一個獨立套房裡,不過他們很快就要搬走了。他們在市區準備了一套新房子。小兒子我不清楚,他們說他是個敗家子,很早就被李總趕出家了。至於女兒嘛,我也沒怎麼見過,聽說是個諸事不通的小女生。」
她嘆口氣繼續說:「說真的,最近李總的脾氣有些燥,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很有情緒,相當狂躁,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過。這和他平時的作風大不一樣,他變得完全不像他自己了。他有時也很興奮,而且有一些樣子古怪的人來找他談生意。都是些從來沒有來過的人。這讓副總李岐非常擔心。」
「他擔心什麼?」
「副總一貫得到他父親的信任,李總也很依靠他,可是最近,一切都變了。他們的關係很不好。李總最近在做的許多事情李岐都認為是不明智的。李岐很小心謹慎。但是他父親突然之間就不再聽他的話了,為此李岐很沮喪。我們曾見過一次,我們都聽見了。他罵李岐,說他沒有遠見,沒有把生意做大的想法,他說他會把李善叫過來。李善是李總的小兒子。他說李善強李岐百倍,儘管他有過一次不良記錄,但是他有冒險精神。」
了解完家庭情況,照海又要辦公職員的信息。秘書急於洗清自己,於是,毫不猶豫地把公司各色人等的情況一概說出。最後,照海謝過她然後就讓她離開了。
新分的隊員韋特敬畏地看著照海,小心地說:「程隊,您怎麼看?我剛剛上網搜了一些他的資料,不過我沒有抓住他什麼把柄。稅務局盯著他好久了,不過他找的會計很好,做得滴水不漏。至於生意上的對頭嘛,我們正在慢慢篩選。」
照海坐在那把大沙發椅中間,慢慢地轉著手中的鉛筆,半天沒說話。
韋特繼續說:「可是他應該是在家裡中毒的。你看看,他的老婆比他小好多歲,她對別人說自己打高爾夫球,可是天知道她去哪兒了?我在學校聽說過這樣的案件,多半是妻子養了小男友,他們合夥殺死了老公。」
照海點點頭說:「我們最好見見這個小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