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禾豐是一個好老師,作為天下聞名的大儒他並沒有因為新收的學生是個才剛考過鄉試的生員就放任不管,反而對徐滄越發用心。
在看出他的一些短處後,張禾豐便提出讓徐滄在這段時日裡每天來自己府上聽自己講學,對此徐滄自然滿口答應。像這樣能被如此名師當面指點,有針對性地教導,對任何一個有志於科舉的考生來說都是不願錯過的絕好機會。
至於李凌,張禾豐也坦言自己未必能教導他太多,因為他所走的科舉之路算是劍走偏鋒,與身為大儒的他的體系完全不合。當然,要是李凌想來聽課他自然也是歡迎的。
於是接下來兩日裡,李凌也就和徐滄同來張府聽學,只是聽過後,他便發現張儒師所講雖然都是經學大道,可確實對自己的幫助不大,至少是無法在短時間裡讓自己在科舉考試上有質的提升,所以到了第三天也就沒有再去。
如此一來,還得等著發榜的李凌就多了幾日空閒。
這幾日裡書是肯定看不進去了,李凌也不想總悶在客棧里,索性就帶上李莫雲在徐州城內外閒逛起來。說實在的,他雖然已到徐州快半個月了,可除了有限的幾個地方,還真沒好好遊覽過這座古老的城池呢。
作為有著數千年歷史傳承的名城,以及如今淮北省城,徐州城自然有著遠超衡州府城的繁華與積澱。兩日裡,李凌先在城中各條大街小巷閒逛遊走,又跑到幾處有名的景點賞玩,雖然此時比不了後世對旅遊業的開發,但有著諸多歷史名人的當地,還是把相關東西給都開發了出來。
比如漢高祖劉邦和西楚霸王項羽這一雙對手,再比如有著更多傳奇色彩的張道陵……在這城中多少都能找到一些屬於他們的痕跡。只是當李凌真找到地方仔細觀看後,又覺著在時間的浪潮下,這些歷史名人的痕跡早已模糊難辨,至於到了幾百年後的時代,這些東西自然就更都是假的了。
不過走街串巷間倒也讓李凌有了些意外收穫,他現在這兒的書籍市場要比衡州府好上許多,光是成規模的書局就足有三個之多,其他小些的書局更有五六家,而即便如此,整個市場居然還能吃得下。
這讓他大感興趣,若是自家的縱橫能在此開出書局來,生意自然要比在府城一隅要強得多。李凌不禁有了先與這兒的書局合作一把的心思,畢竟如今家裡人多了,開銷也多起來,也得開拓更廣闊的商路了。
只是在和其中幾家書局略作接觸後,他卻發現自己一個外鄉人在此想談合作可不容易,哪怕他可能有舉人身份,可人家在此根深蒂固,壓根就不是一個舉人能鎮得住的。
到最後,才聽一個書市上的人說道:「公子若真想找人合作,城中幾大書局怕是很難談攏,倒是城外的白雲觀書局更好說話些。」
李凌微微皺眉:「這個白雲觀書局聽著怎麼像是方外之人所設啊?」
「正是一群清修的道士的一點俗家產業,畢竟出家人也是要生活的嘛。」
「這倒是少見。」
「確實少見,但正因為他們是出家人,少了些名利之爭,所以才更喜歡和公子這樣的外來之人做買賣。若是公子真有意,城外東南百林丘上便是白雲觀的所在了,此時過去,還能在天黑之前回來呢。」
人家如此熱心介紹,李凌也就動了前往一談的想法。算算時間,發榜最早也得在後日,所以哪怕今日回不了城也沒什麼。
當下里,李凌也不再耽擱,回客棧拿了包公案前兩卷書,便和李莫雲出了徐州城,直奔東南方向那座連山都算不上的小丘陵而去。
身處平原地帶的徐州附近幾乎沒什麼高山,就是這座被當地人稱為百林丘,只有五六十米高的小山丘都算制高點了。也正因此,這兒也就沒什麼風景名勝可言,即便有道觀也引不來什麼善信,所以才讓這兒的道士只能靠著其他營生度日了。
不過這對李凌來說卻成了好事,不光指他有了能做買賣的對象,更重要的是不用花太大力氣爬山,畢竟這未被開發的小山丘看著低矮,真要上到頂處卻也不容易啊。
得虧有李莫雲在旁幫一把,否則李凌上山就越發辛苦了。如此沿著略顯陡峭難行的山道走了半個多時辰,李凌都覺著有些累了時,卻發現前方赫然立著一座小亭子,亭內有簡單的石桌石凳,正對著上山口的凳子上,此刻還有個袍服破爛,模樣邋遢,看不出多少歲數的老道士在那兒歇腳。
見著李凌二人進到亭子裡,老道呵呵笑著打了個稽首:「公子請了,你怎麼會想著來此百林丘?」
李凌有些奇怪地看了老道一眼,便隨口回道:「閒來無事,到此一逛。道長可是這山上白雲觀的修士嗎?」
「也算是吧。公子這是為了生意而來?」
「道長好眼力……」
「呵呵,老道別的本事平平,唯獨這看人看事,算人前後因果卻還是頗有心得的。公子,你我在此遇上便算有緣,不如就讓老道為你算上一卦如何?」老道說著從寬大的袖子裡取出一隻黑黝黝的龜殼來,在手裡搖晃了一下,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這個……不必了吧。」李凌卻笑著擺了下手,他對命理之說向來很不以為然,認為那都是些江湖騙子察言觀色後說的一些模稜兩可然後把人繞暈騙錢的把戲。
「看來公子你對老道不是太有信心啊,可是因為嫌棄老道這身打扮嗎?」這位倒也直率,拍了拍那身破衣爛衫道,「不過這等先敬羅裳再敬人的作派可不是你這樣飽讀詩書之人當為啊。」
「道長誤會了,在下並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這所謂的命相之說。」李凌說著,便看了一眼李莫雲,「我一直以為靠天靠命不如靠自己,真要信了那些東西,只會使自己徒增煩惱。」李莫雲深以為然地點頭:「公子說的是,我以前也錯信了這些東西,現在是半點也不信了。」
「原來如此,不過這冥冥之中的天道終究乃是天地至理,聽一聽總是沒壞處的。」這老道也真是執著,居然還在出言相勸。
李凌笑著搖頭:「道長,在下只問一句,若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自然請你算這一卦。」
「你說。」
「既然道長你說命理可算,那就是早註定好一切了。如此說來,一個人的生死成敗也早就定好了,那咱們生在人世只需要算一卦即可,也就沒必要再去努力了,反正一切都已註定了嘛。就拿我來說,之前也不用辛苦地寒窗十載苦讀,只要命中注定了我可以考中就去考,沒有這個命,就不用費這工夫了。還有那些做買賣的,種地的,都可以看自己是什麼命再行事,也不用努力了。你覺著這樣真能讓人過上好日子嗎?」
「公子此言卻是過於偏頗了,天道命理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大衍五十,天道四九,人遁其一,這個一就是變數,也是人能逆天改命的關鍵所在。老道所學伏羲之卦確實能算人前後因果,但最終結果,有時還是會因你自身的行為而發生轉變。」
「那不就結了,既然連最終結果都可能被改變,我又何必費這個心思呢,沒的徒增煩惱。」
「話不是這麼說的,就如這上下數千年的歷史之河,本來一切早有定數,可偏偏因為一個人而突起波瀾,甚至在原來的歷史之河中分出一條支汊來,你說這是天道所能控制的嗎?」
「嗯?」李凌本來還沒太把老道的那番言論當回子事兒,可現在,神色卻突然有些變了,這是意有所指還是湊巧亂說?
老道笑眯眯地看著李凌:「還有這位公子,我觀你面目就非常人……」
「道長你這是見了任何人都這麼說的吧?」李凌咧了下嘴道,生怕這位突然就拿出一摞秘籍,然後告訴自己維護天下太平的重任就要落到自己肩上了……
「呵呵,公子還是戒心過重了,可照道理來說,以你的經歷,該不至於如此牴觸我天道之說啊。畢竟,你命非你命,命運早已改變了。」
這後面一句話頓時就讓李凌的臉色唰的一變,自己最大的秘密真就被對方給看破了?他到底是什麼人,這畫風不對啊!
我這明明是穿越,難道主題突然變了,變修仙了?變玄幻了,還是變靈氣復甦了?李凌這一刻精神高度緊張,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老道卻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公子莫要慌張,老道這也只是照你的面相做出的推斷,不過也就到此而已了。若是再想算得更精細些,那就只能請你告訴老道生辰八字,再行推算了。不過,必須得是真正的生辰八字!」
這一刻,李凌還真就有些遲疑了,這一卦,到底該不該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