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朝廷教坊司下的娛樂產業。
從事其中的風俗女子,俗稱官妓。
同為花煙花柳巷,聽雨軒一直以來卻都是主打「清高」,其中的九成九都是清倌人,真正獻身子的往往卻還不是地位較低的普通女子,而是各家聽雨軒的頭牌啊花魁啊之類的,只會獻給真正的巨賈權貴。
而且一般說來,這些巨賈權貴不僅身份要高,品行也至少不能有什麼污點,以示女子本人的「高潔」。
如此一來,其中十之八九獻身的官妓,最終往往都會被納為小妾,上演華麗大翻身。
相比之下,凝香館就不一樣了。
嚴格說來,凝香館其實也是清倌人占大多數,只是比例沒有聽雨軒那麼誇張,清倌人最多占其中的七八成,剩下兩三層都是要獻身的,且跟聽雨軒不一樣,屬於是自身條件不太好,地位比較低廉的女子。
秦琅跟南靈越走在前往聽雨軒的路上,聽她簡單地介紹了這番情況之後,也很直接了當地得出了結論:
「說白了,凝香館就是一分錢一分貨的老實買賣,而聽雨軒就是婊子立牌坊,對吧?」
「噗…」
南靈越有些好笑地嗔了秦琅一下:
「你還挺靈光的嘛,看來本姑娘沒看錯,你果然除了文武雙全以外,多少還是有些生意腦袋的。」
「又是文武雙全啊…」
秦琅略帶玩味,也回了南靈越一個字:
「俗!」
「哎呀…我知道我不如你會誇人…」
南靈越背著小手嘟囔:
「可是常言道,俗者,濫也,我只誇過伱一個男人,只對你一個人俗過,還算俗嗎?」
「」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南靈越這話聽的秦琅心神一恍。
像這種「我只xx你一個」的說辭,從一個清純甜美的少女口中說出來,無疑對任何男人都挺有殺傷力的。
秦琅也是男人,也不例外。
但他自知兩人之間沒有兒女私情,自己也不願做那種見女子就愛的濫情渣男。
當然,與對方兩情相悅的多情暖男不算。
所以秦琅心頭也是當即默念了一下《孝心訣》,也就是《沐心決》的師姐版本。
心若冰清…師姐第一…
咦?
雖然心境的確平靜下來了,不過似乎跟平常有些不一樣。
默念《孝心訣》的時候,秦琅的腦海里除了師姐的形象,在師姐的左邊竟然還出現了蘇銀瓶的影子,而右邊則是出現了顧堇的模樣。
秦琅還是第一次在默念《孝心訣》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莫名感覺到了一種對師姐的背叛…
不過稍加思索,其實也沒什麼。
三個人都站在一排嘛,至少秦琅沒有顧此薄彼,沒有因為其他女人而忘記師姐的意思,甚至還依然把師姐沐玄離放在了中間,這說明他依然是孝順的。
在秦琅內心活動正豐富時候,其實身邊的南靈越,也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自己話中的一絲歧義。
連帶著,南靈越也就想起了在小竹林的時候,某人寬厚的手掌不小心碰到自己,那頃刻間心底閃過的旖旎和心悸。
儘管那只是一個算不上美麗,甚至有些輕浮的小意外。
可這個年齡的少女就是這樣,偶爾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總能輕易地勾連起心中懵懂的曖昧情愫。
只能說…
宗門的教義很正確,兒女情長,果然是種說不清的奇妙東西呢…
「哦?這就是聽雨軒吧?」
「嗯嗯,我們到了。」
兩個人之後一路也沒說太多的話,在略有些暖意的氣氛中,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座跟凝香館差不多規模的樓閣前。
只不過比起凝香館的豪華,這座樓閣並不怎麼張燈結彩。
燈燭清淡夠用,多青瓦而少琉璃,門口兩道大門打開,一進一出,此時卻只見進不見出,客人絡繹不絕,看起來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物,往大可能是當地的二世祖,往小也有某個鋪子的掌柜,包括當地州府衙門豢養的門客,外地往來的客商等等。
要說這些人有什麼共同點,除了比普通人多些閒錢,衣品方面倒是意外的比較統一,都穿的華而不俗,貴而不妖,怕也是由聽雨軒里的姑娘們慢慢調教出來的。
站在門口一眼望去,大堂中間竟還栽了一株迎客松,樹下兩側立有屏風,中間一方長案上文房四寶俱全,一名面容姣好的妙齡女子正素手挽箏,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一處儒家聖地,比如藏書閣什麼的。
「喲?還有門聯兒呢?」
「哼…裝模作樣附庸風雅,可不得有嘛…」
秦琅往門口兩邊一瞧,金鉤鐵劃的一副對聯,上聯是【江畔浣心,吉門垂祥觀聖影】下聯是【樓頭喚月,清風賣醉會神仙】
「嘖嘖嘖,誰寫的這是…」
秦琅前腳咂舌了幾聲,後腳卻就迎來一名溫婉少婦,驀地在秦琅身後開口道:
「此乃前任景州知府大人去年所寫,贈給當初的花魁小夢瀾,如今小夢瀾已被大人納為妾室,這副聯則是被掛在門口,供人欣賞,順便傳播一段佳話。」
「佳話?」
秦琅撇撇嘴:
「不就是官老爺買了只雞嗎,佳倒未必,至於吃起來香不香,肥不肥,就只有那個知府知道了。」
「」
少婦臉色一黑,這人是來找茬的吧…
剛才看他在門口笑這聯子,就覺得他不對勁,只不過身為聽雨軒的姑娘,她也不好不顧形象地趕人,過來勉強跟他搭兩句話吧,卻沒想到對方直接口出污言。
再看他身邊的那個年輕少女,也掩嘴憋笑了好久了,看到少婦投來不善的目光後,也才清了清嗓子,踮腳湊到秦琅耳邊小聲道:
「秦琅你注意點兒…什麼雞啊鴨啊…你別忘了,咱們凝香館的姑娘可也是幹這個的…」
「那不一樣,你也說了,凝香館的姑娘大都來自宗門合歡派,都是有難處不得已為之,關鍵咱們家的姑娘沒有裝模作樣,是怎樣就這樣,正視自己方能立地為人,哪像聽雨軒還整出什麼佳話來了,屁股上插幾根長毛就能冒充鳳凰,這不是雞是什麼?」
「荒唐!」
秦琅這一席話其實說的夠小聲了,只不過聽雨軒不似別的青樓那麼喧鬧,門口環境相對安靜,那溫婉少婦一字不落地聽在耳朵里,當時就憤懣地漲紅了臉:
「這位公子!你可知聽雨軒隸屬教坊司,說大點兒,乃是朝廷的地方!」
「你可別拿這個唬我。」
秦琅指了指門口的對聯:
「我倒想問問你,你們聽雨軒,可還知道自己是朝廷的地方?」
少婦一愣,這人怎麼用她的質問來質問她?
「你…你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那位知府看了多少前朝的詩集辭典,才縫縫補補地湊出這麼一句,只顧著撿好聽的詞兒,什麼吉啊祥啊聖的,硬往一座青樓上沾,殊不知這要真傳開了,傳到京師朝堂,那才是滑了天下之大稽。」
秦琅指著門上對子:
「江畔浣心,吉門垂祥觀聖影…我問你,吉門是什麼?」
「吉…自然是吉祥之…」
「我聽著怎麼像是雞門。」
秦琅隨口一說,不等那少婦再度發火,又揮揮手道:
「開個玩笑,其實我想說的是,這吉門二字,不就是個【周】嗎?在周家觀聖影…據我所知,大周的『聖』只有一位吧…」
秦琅娓娓道至此處,那少婦終於悚然色變。
「這位姑娘,不知道你們是把『聖』請到了你們青樓里做頭牌呢?還是想說整個大周都是你們聽雨軒的呢?你們聽雨軒還不愧是朝廷的地方,膽子大破天咯…」
「公…這位公子!外面人多耳雜,可否先請進閣內一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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