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離想到這裡,前往倚蘭殿的步伐加快。
倚蘭殿中,凌婉瑩看著滿殿的賞賜,蓮步輕移,纖細柔軟的手指撫過碩大的珍珠,珍貴的蜀錦,李姑姑在她身後,看著珍寶與白皙嬌嫩的柔荑,一時分不清哪個更美。
她想過蘭嬪娘娘會頗受寵愛,但沒有想到會盛寵如斯,比那柔妃娘娘受寵之時還要盛上三分。
凌婉瑩有些歡喜,她同身邊的宮人道:「陛下待我真好,不僅日日陪我,還親自為我挑選禮物。」
看著整個人如同春日暖陽般喜悅的蘭嬪,李姑姑走上前,輕聲試探道:「陛下昨日待柔妃娘娘好,今日待你好,明日未必不會待其他人好,帝王家中百花爭奇鬥豔,誰也說不準,陛下來日會不會拋下幽幽蘭花,愛上灼灼桃花。」
聽到李姑姑的話,凌婉瑩整個人仿佛失了生氣,眼中璀璨如夜星墜落的光芒散去,原本欣喜的神色盡數掩去,她低落道:「是啊,陛下有那麼多妃嬪,我不如齊姐姐貌美,也比不上李姐姐的才華橫溢,更不如淑妃姐姐美艷無雙,我這般不起眼,怕是過不了幾日,就要被陛下忘記。」
話罷,那纖長烏黑的睫毛緩緩垂落,在潔白柔嫩的肌膚上灑下點點陰影,李姑姑看著,覺得自己的話實在過分,又想著能快活一日是一日,何必為未發生的事情煩憂呢?
便上前一步,心疼道:「但陛下此時對娘娘是情深義重,而且陛下對娘娘是不同的,娘娘你初封為嬪,是宮中唯一有封號的殿主位,這數月來,陛下日日陪娘娘,冷落其他宮妃,可見陛下對娘娘是格外偏愛的,怎可能又同其他受寵愛的妃嬪一樣呢。」
「陛下對我格外偏愛嗎?」凌婉瑩似乎是信了李姑姑的話,如幼鹿般單純依賴的眼眸注視著李姑姑,見李姑姑點頭,她終於露出笑容。
單純的娘娘信了她的謊言,讓李姑姑惴惴不安,古來男子多薄倖,連落魄書生都要在文中肖想高門千金,仙女山靈,妄圖左擁右抱,更何況坐擁天下的帝王呢?
畢竟不是所有帝王都同前朝末帝,本朝先帝一般,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但李姑姑想了想,還是不忍心打碎凌婉瑩的美夢,只期盼在夢再長一些,陛下離開的時候溫和一些,不要讓柔弱善良的蘭嬪落到同蘇美人,安選侍一般的境地。
「娘娘這般美麗柔弱,又對陛下滿腔情意,陛下見到娘娘便心喜,又怎會被其他花朵吸引目光呢?」蘇瑾上前哄著。
李姑姑看著,娘娘是性子單純,所以才會被她和青葉幾句哄便眉開眼笑。
青粟不說話,這數月來陛下雖然日日留宿倚蘭殿,即使娘娘身子不適也未離去,而是溫柔陪伴,但她就是覺得娘娘委屈。
陛下除了娘娘,還是許許多多的美人,可娘娘卻只有陛下一人,且每月去皇后宮中請安時,宮妃們對娘娘疾言厲色,只有齊嬪相護。
即使被欺負了,娘娘也想著陛下勞累,不想讓陛下煩憂,從不訴苦,青粟心疼之下,不免有些遷怒罪魁禍首的皇帝。
「自從林中被陛下相救,我就日日祈求神佛讓讓我有機會長伴陛下左右,如今如願離陛下近些,我又想著他身邊只有我一人,只念著我,可見,我也有了貪慾。
但如今我也想通了,即使陛下有了更喜愛的花枝,我也不會抱怨,能來陛下身邊已經是神佛保佑,我不能再奢求太多。
只要陛下開心,只要還能見到陛下,我便心滿意足。」
聽到凌婉瑩這一番刨白,李姑姑震驚了,她忍住要嘆出聲的氣,心想,可憐,又是一個可憐人,陛下雖多情,但也無情,蘭嬪娘娘一片痴心,怕是要被辜負了。
段離同樣震驚,他知道凌婉瑩愛慕於他,但沒有想到居然戀慕到如此地步,以他的喜為喜,以他的哀為哀。
段離以為自己是很瞧不起這樣將自身情緒都交於一人之手的女子的,但當真正經歷時才發現,幸好她戀慕的是朕,不然,他或許會妒忌。
段離被自己腦海中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走進殿中,面對凌婉瑩投過來的驚喜目光,內心異常的滿足。
蘇瑾又如往常一樣同宮人們退下,不過這幾次,倒是和段離身邊的崔總管說上了話。
從崔總管口中得知皇帝設立了只服從他的機構,北鎮撫司,威遠侯府世子齊仲景為指揮使時,眸光閃了閃,這次挑撥皇帝太后關係的,可不是凌婉瑩了。
屋內,段離抱著美人,看到美人桌上的書,正是《左傳》中「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他神色微動,在滿室的蓮花香中問道:「若是瑩兒日後有兩個孩子,一個常在身邊,一個被送去宮外,瑩兒會因為常在身邊的幼子而厭惡宮外的長子嗎?」
段離的本意是想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心是偏的,所以才無公平可言?
母后雖然不曾言說讓她立安陽為皇太妹,但讓安陽學的東西,已經超過一個普通閨閣女子所學的範疇。
父皇去世後,給母后留了龍隱衛,兵符也在母后手中,就連司禮監,在張啟死後,就變成了母后的一言堂。
張啟之死至今未查明,所以段離最近的動作才大了起來,還好,表哥支持他。
段離久聽不到凌婉瑩的回答,有些失望,以為懷中的美人也純粹起來,正想著,突然感覺到手背冰涼,抬起美人的臉,才發現凌婉瑩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了淚。
晶瑩剔透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顆顆分明,從凌婉瑩嬌嫩的肌膚上滑落,美人泣淚,令人心疼。
更令人心碎的是,美人委屈的望著他,聲音嬌弱,破碎不堪,「陛下是要將妾的孩子送去宮外嗎?」
段離的心猛猛一跳,看著凌婉瑩的目光越發沉凝,「若是呢?」
「妾不知道,但大抵是很難過吧,妾在鄉間時,與娘親的每次分離都心痛難忍,沒有哪個母親能將兒女送離身邊。」凌婉瑩目光茫然,她信賴的看著段離,道:「但若是陛下這樣做,定是有陛下的緣由,妾信陛下。」
段離應該叱責凌婉瑩的,為了討夫主歡心,便將親子送走,這和他的母后有什麼區別。
但那個夫主是他,這讓段離再開不了口,見凌婉瑩的淚一直流,段離輕聲道:「淚怎麼流不盡。」
「妾不知道,一想到妾會同陛下有孩子,但又要同那孩子分離,眼淚便不聽話了。」
凌婉瑩孩子氣的話逗笑了段離,他吻上去,發覺凌婉瑩為他流的淚是甜的。
但吻去美人淚水的段離沒有看見,她那所謂嬌弱又對他痴心一片的美人,在他看不見角落裡,眼中滿是嫌惡和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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