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慧被通鈴擠到中間,一點也沒有長輩的架子,只是小聲的對通鈴抱怨道:「車轅坐兩個人已經夠擠了,你還要擠在這裡,真是……」
看到通鈴瞪著大大的眼睛兇巴巴的盯著他,定慧話頭一轉,道:「真是太給我們面子了!」
通過之前的相處和剛才的偷聽,通鈴已經知道了定慧是什麼樣的人了……定慧就是一個無良道士,最喜歡調侃別人,也一點不在意輩分,所以通鈴才敢這麼不和他客氣。
一想到剛來時被定慧調侃的差點哭鼻子,她就一肚子氣。
在家的時候她哪兒受過這種委屈啊?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在家千般好,離家萬事難」,以後再也不離家出走了!
玄牡隔著定慧的詢問通鈴道:「你知道?」
玄牡顯然對這個問題十分關注,語氣中有些迫切,聲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幾個分貝。
說到這個,通鈴得意的回答道:「我可喜歡看藏書閣中的歷史文獻、遊記和人物傳記之類的書了,裡面就有你們剛才說的這個事件……」
說到這裡,通鈴得意的道:「我就說當初聽到修真一脈,總覺得有些耳熟,然後聽你們聊天說了修真一脈精通道門百脈的特點,我才想起來的……」
說到這裡,通鈴故意停頓了一下,小臉看向另一邊的汕水河,表情中就差直接說:「想知道,求我啊!」
玄牡在他們那一脈還真沒見過這麼活潑開朗的女道士,果然是只有入世的丹藥脈系,才能培養出這樣的人。
這麼明顯,定慧自然也看出來了,一臉壞笑的道:「小鈴啊!趁師叔祖高興,趕緊說不出來,不然,嘿嘿……」
通鈴回頭瞪了定慧這個無良道士一眼,奶凶奶凶的道:「不然,怎麼樣?」
「不然,接著說教你啊?唉,我說通鈴啊,你這孩子就是閱歷太淺了,就比如說在碼頭的酒樓門口,你被幾個紈絝子弟糾纏時的處理方式就有很多問題,我給你說啊,首先呢……」
定慧一改之前的壞笑,一臉嚴肅的對著通鈴說教起來,還別說,定慧這還真不是胡說的,都言之有理,言之有物,言之鑿鑿……但是吧……就是太碎碎念了,聽得人……腦仁疼!
通鈴立刻雙手交叉,當在自己的面前,大叫一聲:「停!」擋住了定慧的口水攻擊,看定慧終於意猶未盡的停止了說話,才一臉嫌棄的甩了甩手上似乎沾上的莫名其妙的液體,用手絹擦了擦,又一臉嫌棄的將手絹收到了袖子裡。
「通鈴算是怕了您老人家了!您有話就問,通鈴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到通鈴這麼快就投降了,定慧嘆了口氣,意猶未盡的道:「其實,我剛才的說教,也是為了你好,真的……」
「停!你還想不想知道了?」
玄牡立刻扯了定慧一下,攔住了又要開啟滔滔不絕的說教模式的定慧,開口道:「想,你說吧!」
看定慧停止了開口,通鈴趕緊道:「我發現你們說的修真一脈和全真一脈很像!」
「全真一脈?」玄牡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後恍然大悟道:「對,應該是全真一脈,我以前在藏書閣中看書,看到過有關的記載,說曾經有一個臨時組成的一脈,頗為傳奇,集當時百脈之所長,聲勢浩大,一時無量,後來……」
玄牡看了通鈴一眼,略過了這一段,接著道:「似乎因為禁忌,書中雖然沒有說那一脈的名稱,卻提到過一句那一脈的信奉的信念:『全而得真,真而歸一,一而化始,始而興焉』。」
定慧也點了點頭道:「全真一脈?我也記起來了,我師兄曾感嘆過,若是全真一脈成功,就沒丹藥脈系什麼事了。然後發現我在現場,就告知我,這是他的口誤,讓我不要將這話外傳,說全真一脈一直是各支脈的禁忌。」
說到這裡,定慧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我在藏書閣看的那個事件,就是指的全真一脈……脈主師兄給我說的這個口誤,是在我詢問那件事他告訴我這是禁忌不讓我多問的第二天……原來脈主師兄他通過這個口誤的方式,已經告知我答案了!」
定慧悔不當初道:「唉,我還因為這個埋怨了脈主師兄好些年呢,每次見面,就要提一次,怪不得每次提起,師兄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說到這裡,定慧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嘎然而止,捂住了嘴巴,衝著左邊的玄牡和右邊的通鈴訕笑了兩聲,尷尬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道:
「老了,真是老了,說話就是碎,唉,你們別當真,剛才那些都是玩笑話,不是真的……」
通鈴賤嘻嘻的笑著點了點頭,玄牡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定慧對搖頭的玄牡很放心,反而對點頭的通鈴很不放心,再次對通鈴叮囑道:「真的,都是玩笑話,不是真的……」
玄牡打斷了定慧努力挽救形象而發出的無力的爭辯,認真的詢問通鈴道:「我們那一脈對全真一脈的記載很少,聽你的意思丹藥脈系記載的挺多的,你也正好看過,給我們說一說吧。」
定慧還想掙扎一下,想說什麼,通鈴直接手一推,將定慧往後推了半個身位,讓她可以隔著定慧與玄牡好好的說話。
「我聽師父說過,我們丹藥脈系的藏書閣可以說是道門最齊全的,各支脈的藏書閣中收集有各支脈不涉及傳承秘術可以開放的所有書籍……」
「說重點!」玄牡乾咳兩聲,道了一句。這通鈴什麼都好,就是思維太活躍了,老是把握不住重點,唉,年輕人嘛,可以理解。
通鈴被玄牡打斷了一下,不滿的咂摸了一下嘴,嘟囔了一句:「我一直在說重點啊?只是鋪墊的有些長而已。」
嘟囔完之後,清了清嗓子,通鈴接著說道:「話說,風水脈系是道門成立之前確定的第一個脈系。道門成立之前,所有的道士都是藉助風水陣進行蛻凡的,都算是風水脈係為主的道士。後來道門成立之後,經過第一次百脈大會,順利成章的將以算命之術為基的蛻凡法門創立了出來,然後,道門正式創立出了算命脈系。
玄牡又乾咳了兩句,想說什麼,通鈴不耐煩的道:「馬上就到了!」
通鈴又清了清嗓子,接著道:「算命脈系創立百餘年後,兩大脈系的各支脈蛻凡的人還是太少,然後在道門的第二次百脈大會上,決定創立第三個蛻凡法門,更加利於普及推廣的蛻凡法門,以增加道門蛻凡道士的數量為主。
「道門高層於是在百脈大會上做了總動員,因此當初的道門掀起了一股創立新的蛻凡法門的風潮。其中,聲勢最為浩大的,就是當時道門最傑出的七位人傑所創立的全真一脈了!
「他們一脈的立意也是最為高遠,意圖集道門百脈傳承之所長,推演創立出最易推廣,適合所有道門弟子的蛻凡法門。」
通鈴感嘆道:「當時道門雖然隱世,但是各脈之間沒有門戶之間,交流頻繁,甚至各支脈最核心的傳承秘術都在交流的範圍之內,尤其是當時創立新的蛻凡法門的風潮之下,這樣的交流就更多了。
「而當時七位人傑組成的全真一脈,自然最被人看好,無數支脈傑出的嫡傳弟子,拿著各支脈的傳承秘術來投,卻還要全真一脈的七位人傑親自檢查一下對方支脈的傳承秘術是否足夠精妙,足夠完善,合格了之後,才能加入……」
通鈴一臉神往的道:「當時,真是道門的盛世,那七位人傑所創立的全真一脈,也是道門眾望所歸,整個道門各脈,對全真一脈充滿了期待……」
說到這裡,通鈴的眼神突然變得暗淡,語氣幽幽的道:「可惜,天不遂人願!十餘年時間過去了,全真一脈還是沒有創立出新的蛻凡法門,他們似乎陷入了一個瓶頸,怎麼也邁不過那個檻兒,然後各支脈不滿的聲音喧囂而上,全真一脈一時之間,成為眾矢之的!就在這時……」
通鈴的語氣一轉,激動的道:「就在這時,一個不被人看好的道士創立出了新的蛻凡法門,以丹藥蛻凡的法門,丹藥脈系橫空出世,它完全符合全真一脈所要達到的所有預期,整個道門一片譁然,舉門歡騰……
通鈴的語氣再一轉,幽幽的道:「這對整個道門來說自然是普天同慶的大事,可是對全真一脈來說,卻是致命一擊,整個全真一脈頓時分崩離析,不過這七位人傑和各支脈的傑出弟子卻因為耽誤了十年時間而大多廢了。」
通鈴惋惜道:「尤其是那七位人傑,因為這個,後來的十幾年間,算命脈系的三個人中,有兩個陸續的想不開自殺殉道了,一個漸漸的瘋了,風水脈系的四個人,一個失蹤了,其它三人也意志消沉,泯然於眾了。」
玄牡聽完後,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就是全真一脈?真是一個傳奇啊!」
至於為何被列為禁忌,聽完通鈴的述說後,玄牡也想明白了。
當時因為全真一脈,可以說廢了道門各支脈的一代傑出弟子,自然各支脈的脈主和高層對全真一脈各種不滿,各種意見,估計只要提到就氣不大一來,衝動之下列為了禁忌,然後可能也有其它方面的原因,將這個禁忌延續了下來,比如丹藥脈系越發強勢等原因……慢慢的就一直列為禁忌,延續至今。
就算幾百年過去了,到了現在,當時相關的人都不在世了,也因為尊師重道,為尊者諱等原因,這個禁忌就在風水脈系和算命脈系的各支脈中保留了下來,延續至今。
反而是丹藥脈系的各支脈,因為是後來建立的,而且他們是最終的勝利者,對這個事件反而看的開,沒有什麼可禁忌的。
所以丹藥脈系的各支脈反而對全真一脈多有記載,然後又因為入世派系的原因,數百年來,尤其是近百年來,丹藥脈系的各支脈並沒有隔裂,一直保持著交流和互動,甚至發展出了共享不涉及傳承秘術的書籍這樣的更加開明的明文規定。讓全真一脈的相關記載更容易被人看到了。像通鈴這樣的通字輩兒的弟子,就可以很輕鬆的查看相關的書籍。
這樣一想,丹藥脈系的入世,風水脈系的隱世,算命脈系的部分隱世與部分入世,倒底誰對誰錯?
至於修真一脈……玄牡推測,應該和那個風水脈系失蹤的人傑有關,甚至就是他本人,或者他的弟子或後人建立的……這也解釋的通為何典華師叔祖自稱是風水脈系,卻精通道門諸多三大脈系的傳承秘術了。
至于丹藥脈系的傳承秘術,當時那位人傑失蹤前後的十幾年間,正是丹藥脈系剛剛創立,最開明的時候,丹藥脈系的各傳承秘術基本都是公開的,若是對方有心……可以很輕鬆的得到丹藥脈系現在各支脈嚴格保密的那些核心的傳承秘術。
定慧是算命脈系的,會算命之術,推演速度比玄牡更快,玄牡能分析到的,定慧自然也推演到了。
定慧很快就完成了相應的推演,想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後果,心中唏噓一陣後,看著因為自己和玄牡聽完她的話而陷入沉思,因此而一臉得意的通鈴,定慧老毛病又犯了,最是看不得晚輩在他面前得意忘形的樣子。於是一臉壞笑的打趣道:「通鈴啊,你是不是還師承我們算命脈系的說書一脈啊?怎麼感覺你剛才這話說的語氣和節奏,跟說書似的,抑揚頓挫,一波三折的。」
通鈴的臉色一慌,立刻恢復正常,插著腰,兇巴巴的道:「你不要亂說,我可是丹藥脈系御獸一脈,脈主一系的嫡傳弟子,不是你可以隨意污衊的!哼!」
定慧挑了挑眉,沒想到,隨意的打趣了一句,竟然一語成讖,通鈴竟然真的師從過說書一脈?嗯,看這表現,應該是偷偷摸摸的,瞞著她師父學的!
怪不得,通鈴說話總是不乾脆的說出重點,老是在鋪墊在轉折,跟說書似的!原來如此……還有她喜歡看藏書閣中的那些歷史文獻、遊記和人物傳記,應該是在為說書積累素材吧?
定慧覺得他真相了,不由的奸笑起來:我果然老謀深算、哦,不是,是老奸巨猾,呸,錯了,是心思縝密,算無遺策,一眼就看穿了通鈴的偽裝,洞察了她的真面目,嘿嘿……
通鈴看著定慧的獨自陶醉奸笑的模樣,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又往左邊挪了挪,用行動表示,要離定慧遠遠的決心。
典華一邊在車廂內回答小蔻和張鈞的問題,因材施教的為兩個弟子授課,一邊一心二用的將一半注意力放在了車廂外三人的身上。
聽到了全真一脈的秘聞,典華心中一動,有了想法:本來還想著怎麼圓自己之前撒的那個謊呢,沒想到,無意間竟然聽到了這個秘聞,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老話說的好,「一個謊言要用一萬個謊言來圓這個謊」,看來又要再撒一個謊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系統的了解一下,這個全真一脈的信息,然後再推演出一個漏洞最少的版本,將我的修真一脈,真正的無中生有,借假成真,在道門中立起來!
那個失蹤的人傑的道號叫什麼?什麼來歷秉性?失蹤之後的相關線索等等……
不急,慢慢來,只要有點化果,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雖然心中的思緒已經翻江倒海,典華的臉上卻一直和平時一樣,為小蔻和張鈞兩個弟子答疑解惑,傳授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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