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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埗,石硤尾街,一個不大的食肆招牌,室內太過狹小,牆壁上掛著搖頭風扇,但難掩屋內的高溫,人聲鼎沸,火氣上涌。
室外,順著路沿擺著一拍鋪著簡陋塑料桌布的棕木色圓桌檔口位,滿滿的一條路,你以為到盡頭了,結果一轉角,放眼望去還是排成排的桌椅檔口。
夜色降臨,三五好友圍著檔口旁的餐桌,吹著盛夏難得的晚風,灌一口涼啤酒,潤人心脾。
身旁就是車水馬龍與過往行人,市井與煙火交匯的如此生活。
「港島這座城市,不缺高檔餐廳,可,紅酒與西餐代表不了港島的飲食文化。
在酒店吃高級餐廳的精美菜餚,就算很開心,也只能輕聲說話。
不能吵,怕失禮。
但是在大排檔,既可以細聲講,也可以大聲笑。」
雷韞擎穿著一身條紋西裝,胸前騷包的插著一條紫色的方巾,梳著油頭,翹著腿,側著身子。
目光好奇的看著面前笑眯眯拿著綠色的簡陋的塑料筷子夾了兩筷子醉蟹醉蝦,邊吃邊說話的胖子。
挨著馬路檔口位的鋪著簡陋塑料桌布的桌子上,擺著幾碟小菜和撈汁,唯一突兀的是,立著一瓶與周圍簡陋環境格格不入的人頭馬路易十三xo洋酒。
瓶塞上24 k 純金雕飾與瓶身的百合花徽照比小菜與塑料桌布互補相搭…當然,似乎這又很符合粵省及港島人在小食肆和大排檔吃飯的風格。
看著面前吃的津津有味的胖子,他很想說,你這身價,包下整個餐廳不是一樣大聲喧鬧?可餘光掠過周圍的熱鬧,身子竟然也莫名的鬆弛不少。
「這裡生活氣息很濃,港島變化太快,反倒是這些大排檔很有人情味。」雷韞擎試圖去理解面前李莉成的心思,後者微微一笑。
拿著簡單圓口玻璃杯倒著價值上萬塊港幣的人頭馬路易十三xo。
「做事就像吃飯,適合自己口味的比米其林更重要。」肥成笑了笑,「添一副碗筷。」
「好的,成哥。」
旁邊的祁同偉主動去檔口取餐具,雷韞擎眼看著對方拿起髒兮兮的碗,然後……隨便用水龍頭沖了沖。
「撲街,洗淨一點啊。」肥成瞥了一眼,忍不住笑著罵了一句,「你當雷公子是我們咩?洗潔精啊……」
阿偉聳聳肩,拿過洗潔精擠在碗裡,有用自來水沖了兩遍,叼著煙,拿起洗好的碗借著燈泡照了照,這才滿意點點頭,端著碗筷走了回來,笑容滿面。
「雷公子,整條石硤尾街,這副碗筷最靚。」
「謝……謝。」雷韞擎尷尬的擠出笑,「我有吃過晚飯,肚子很撐…」
肥成眯著眼,嘴角勾著笑,端著簡陋的酒杯小口小口呷酒,最後一仰頭,琥珀色的白蘭地順喉而入。
「我大佬常常和我講,中國人講究溫、良、恭、儉、讓……特別是最後這個『讓』字,很有學問。即是態度,也是分寸。」
李莉成胸前鑲鑽的『美杜莎』被撐出3d效果,手指搭在煙盒上,周邊散落著花生殼,吹拂掉花生殼的殘沫,拿起『紅萬』。
「比如說我現在要抽菸,對面坐了一個我不熟悉的人,我也要讓:『抽兩口吧?』」
「對方不管會抽不會抽,都要接受邀請。否則就是不給面子。」
肥成自言自語,目光輕瞟。
雷韞擎看著桌上的碗筷,目光游離。
肥成拿起煙盒,抽出兩支香菸,笑吟吟的盯著對方,「雷公子,抽兩口吧?」
眼神泛笑,笑裡藏刀。
懸在空中,不躲不避。
雷韞擎下意識抬起眼皮,屈著眉,探身伸手,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接了對方手中內側的香菸。
「謝謝。」
「不客氣。」
噹叮——
肥成拿起桌上金色都彭朗聲火機,捏著機身輕輕一轉,大拇指輕輕向上一彈,立即發出鋼琴般的『琴聲』,仿佛有人的手指突然敲在了鋼琴鍵盤上,清脆鳴亮,讓人目光都被吸引。
大拇指在側面的圓柱滑輪處輕輕一撥,砂輪旋轉,火苗高高竄起。
戴著紅寶石戒指的手捏著金色火機,笑著把火苗送上前。
雷韞擎身子前傾,側肩低頭,嘴裡的煙用手夾著放在了火苗上,火焰燃燒菸葉與煙紙的聲音,菸頭通過吸氣,變紅變黑…
肥成也微笑著自己給自己點上一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吞吐出一口青煙。
「人吶,此一時彼一時,上山要尋木仗,有依仗。下水也要脫鞋(妥協),不濕身。我尋思我大佬口裡的這個『讓』,大約琢磨了下,似乎就是老人常說的『有多大屁股就穿多大褲衩。』,你說呢,雷公子?」
「父親常常教誨我們要向吳先生學習,吳先生的為人處世,我一直心生佩服。」
雷韞擎吸了口煙,挑眉看向肥成,「吳先生想做成的事,我攔不住,更不敢攔。今天聽到成哥這一席話,雷某越發有長進。」
「嗯,看來雷家後繼有人,雷公子是個大材。」肥成吐出煙,眯起眼,笑容越發燦爛。
「能否再拜訪一下吳生?」
「不巧——」肥成夾著煙的手往旁邊一指,動作瀟灑極了,「京城受邀去參加亞運會了,代表團嘉賓。」
「那這件事?」
肥成站起身,走到雷韞擎身側,兩隻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一門裡,有人當面子,就得有人當里子。面子是招牌,不能沾一點灰塵。遇到事,里子要去擦亮。擦不亮,就會污了招牌。
招牌髒了,再擦乾淨就難了。
所以,雷公子,面子不能髒了自己的手。
今天這事,你既然心甘情願接了李某的煙,那就要辦李某要辦的事。
辦不成?
大家都得撕破臉……」
李莉成嘴巴附在雷韞擎耳邊輕聲說。手按在對方肩膀上,由輕至重,「放心,你對吳先生心生敬佩,李某一定圓了雷公子的這份情。
到時候,吳先生肯定會在高級餐廳請你喝香檳,用的碗筷,也得是高級瓷器的碗筷。
乾淨——」
壓了壓手,朗笑轉身離開。
阿偉與幾位保鏢跟在身後,走到雷韞擎身旁的時候忽然駐足停下,笑著對其說:「雷公子,其實這副碗筷也是來之不易,有的人想要拿,還真的拿不上……」
雷韞擎看了眼擺在桌子上的碗筷。
「哎對了,雷公子,你去高檔餐廳的時候,我還幫你洗一副碗筷。」
「不上車你就跑回旺角吧。」肥成靠在平治後座朝著阿偉喊。
阿偉連忙笑著跟上。
他覺得自己跟著『里子』好特麼開森呢……面子那是集團的臉面,集團的主宰,堂堂正正而又風光無限。
可……做事哪裡有跟著里子爽?
「成哥,要不你調我去你成仁用品公司吧?」
「做咩?」
「幫你一起做事啊。」
「幫我吹安全t嘛?老子廠子裡全都是技術工種,我多錄取些廠妹和那些剛結婚就來打工的小人妻難道不香嘛?」
「我會食腦啊,還能打。」
「食屎吧你。」
「我真的能打,打~飛機還可以雙手互搏。」
「那我圖你不洗手?」肥成沒好氣的白了祁同偉一眼。
「呵呵呵呵…呵呵呵……」祁同偉坐在副駕駛,雙肩顫抖。
肥成沒好氣的用腳踹了踹前座座椅靠背。
「成哥你的碗也是我洗的……」
拿著火機旋轉的肥成忽然手一頓。
「我,尼瑪——」奮身爆錘。
「嘔咳咳……啊喲……成哥我洗手了……我真洗了……」
「洗了幾遍?」
「兩遍。」
「兩遍怎麼夠?最少要三遍!你要用七步洗手法去洗……不然萬一哪天給人握懷孕了怎麼辦?再萬一,手上得忄生病呢?」
「成哥,握手還能懷孕,手還能得忄生病??」司機笑著插話。
「廢話,這有什麼奇怪,還有人13上得腳氣呢!」肥成沒好氣的說。
司機與祁同偉兩人腦補,笑的眼淚都差點冒出來,對視一眼,齊齊快速拿起手扶箱的濕巾擦手。
「撲街。」肥成搖頭笑罵,目光下垂,看了看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也搶過濕巾擦了擦。
港島第一位洗手七步法帶師。
「屯門那邊的事,怎麼說?」鬧過一陣,肥成叼上雪茄,開口道,「昨天我和項十三談的事情,你們有沒有和鬍鬚坤通氣?」
「這些事不好在電話里談,昨天半夜我約了坤哥食宵夜,他讓人查了,八九不離十。你和項勝聊的事情我也和他講了,他表示回去和肥伯提一提。」阿偉說。
「要快。」
肥成雙眸透著冷意,「項十三這個人不見兔子不撒鷹。別看昨天他和好說話,願意撤檔,但這種涉及到新安的事情,他不會輕易出手。捉賊捉贓,捉姦捉雙。沒證據,我們拿屯門那邊的人沒辦法。
讓坤哥加把勁,這件事必須要趕在祖哥返港之前做乾淨。」
車裡很安靜,司機大氣不敢喘。
「你應該明白,能作為代表去參加亞運會,作為代表去面聖代表的是什麼。」
肥成淡淡的道:「東哥那邊和大妹好好過日子,那是朝著巨星和表演藝術家路線走呢。
阿耀管理諾大的家業,幫大佬掌握著錢袋子。說不定過兩年就變成蘇博士,同祖哥一起撈一個太平紳士傍身。
我這人一身肉,懶,走路都大喘氣。沒有那麼大的能力。
不如一邊做點喜歡做的生意一邊幫兄弟們做好後勤保障。所以,有些事你們幾個要把嘴巴管好。」
「我知道,成哥。」
「你想學著做里子,那就試試。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罩不住,就滾蛋。如果一旦沾一手屎,那你這輩子就別回港島了,更不用想去大陸廠子裡,那裡一樣沒你地方。」
「好。」祁同偉目光堅定的看著車玻璃前邊的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