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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4日,丙寅虎年農曆九月二十四,節氣,霜降。霜沒來,雨先至。
風雨很大,大到全劇組只能躲在房間中準備著拍攝事宜。
吳孝祖整理著劇本稿件。電視機里,事頭婆也冒著雨走下飛機,不知雨和她到底是誰給港島帶來了涼意。
他特意抬頭看了眼電視裡的這位英女王。然後心疼的瞥了眼緊隨其後的那位查爾斯王子。
有個超長待機的女王,吳孝祖估計他這輩子想榮登王者,懸了。應該可以考慮下一局了。
「大佬,關…關二爺來啦!」
蘇黎耀指揮工作人員抬著一座關公神像走了進來,「特……特特意去黃大仙請風水先生開的光,很靈的!」說著指了指身旁的肥成,「你講靈不靈?」
「靈!」肥成咬著牙苦悶回答。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生怕他亂開口。
「不知這場雨幾時會完。也真是怪,當初拍《雨夜屠夫》求雨卻冇雨,這次拍陽光明媚,雨落個不停。」副導演黎叔唏噓的看著門外的瓢潑大雨。
「或許老天爺知港島今日太骯髒,特意清洗一下也說不定。」蘇黎耀指著電視上熱情洋溢的港英官員,冷笑,「一群虛偽傢伙。」
「挑!那不如求求老天爺,讓他下刀片好了。砍死那群王八蛋!!」
肥成豎著中指,一翻白眼,「老天爺盲的嘛……」說著,雙手合十拜了拜關公,「求老天爺不如拜關二爺。」
他話音落,眾人就齊刷刷的望向電視機。鬆了一口氣。
如果真的下刀片,吳孝祖就真的要考慮一下是不是把自己這位「大胸弟」供起來賣票參觀更合適。到時候弄個「肥龍王」的稱號,不會混的差。
1.2米的彩色明艷的關公擺在正廳,頭戴青扎巾,身披鸚鵡色綠緞長袍,玉帶圍腰掛佩劍,腳踏花靴。青龍偃月刀杵在身側。鳳眼半眯,望著門外的狂風暴雨。
在「骨場(按摩院)」,劇組人員安安靜靜的上柱香後,《一個人字頭的誕生》就鳥悄羞恥的開機了。
……
「現場安靜,場務清場,現在人員退場。各單位注意,演員入場。道具待命、化妝、茶水待命!」
黎叔拎著對講機,「試音,123,321——」然後開始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確定,整套流程顯得很繁瑣又仔細。
「1號機位ok!」
「2號機位ok!」
「3號ok。」
「燈光沒問題!」
「收音ok!」
「演員組準備就緒——」
隨著各部門負責人紛紛伸手或通過對講機確認ok,場記拎著寫著場、幕及拍攝次數的場記板,站在了已經亮起紅燈工作的主機位攝像機前,等待導演喊開始。
見到吳孝祖揮手,場記隨即打板。
「《字頭》第15場第一幕第一鏡,action——」噠的一聲,輕輕一磕,正式開拍。
吳孝祖站在監視器前,看著幾處機位的設置。
機位,代表的就是視點及構圖。通過機位的變換來表達導演拍攝影片的意圖。每一個機位的設置都包含了攝影師對影片和鏡頭的理解。
黃月泰負責的1號機位,平行軸拍攝,負責正面構圖。在身後45°處,2號機位則拍攝人物走出房間的這個動作。3號機位則架在搖臂上,可以拍攝全景畫面。
這種機位埋放結構屬於最基礎的三角形原理。三條軸線代表了三處視點。構成整個拍攝範圍。演員走出這範圍,就是拍攝盲區。俗稱的出戲了。
黑雲壓頂,大雨傾盆。整個街道上好似世界末日。
幽暗的巷子,兩旁的房屋斑駁破舊,但一層層的竹竿、頂棚卻使得這裡雨水小了很多。
劉清雲慢慢的從巷口走進來,臉上光線分明。鼻子以下,看得清楚,雙眼則似乎藏在陰影中。手中撐著一把黑傘,腳踩在一處處水窪上,濺起水花。
「嘎吱——」
隨著越來越近,光線也越來越明朗,能看出他板著臉。
濃眉輕皺,眼白盯著斜下方。落魄而又心事重重。
在他面前,黃月泰一直挎著斯坦尼康進行拍攝。因為巷子裡雜物亂堆,助理無法上手幫忙。只能靠他一個人來托著斯坦尼康和機器。滿臉汗水。
巷子裡道路不平,四處水坑,再加上亂堆亂放雜亂無章,根本沒法鋪設滑軌,只能選擇手提拍攝。這就真的很考驗攝影師的基本功了。很多攝影師一輩子都沒學好手提拍攝。
手提拍攝,攝像師不能無氧拍攝,因為堅持不了幾多時間。呼吸的節奏與手提的幅度要掐的很精準才行。
黃月泰早年被稱為「鐵手」。在沒有斯坦尼康的年代,全憑一雙手,更了不得!
全港真的敢說在技術上超過黃月泰的攝影師,恐怕一個都沒有。未來也就屈指可數的幾位能夠相提並論。
「厲害——」
羅禮莧與黎叔湊過來暗暗豎起大拇指。電影行的專業人士,最佩服的就是有真本事的行家。膠片電影最注重基本功。
一年一個導演,五年一個攝影。
一個攝影師從學徒到真正的攝影指導,最少需要五年的時光來打磨。
劉瑋鏹算是這一行既有天賦又有名師的典範。從劉家莨導演的《十八般武器》的小工到《雨夜屠夫》的攝影指導用了多長時間?
他熬了五年半。
想到這,吳孝祖瞥了眼身旁年輕精壯的羅禮賢,微微一笑。為了心中某種「養成」的陋習,他安排給了羅禮莧一個導演助理的頭銜。讓其跟在黎叔身後學習。
在吳孝祖班底中,攝影有了黃月泰、劉瑋強兩位頂尖高手。燈光方便,鄒林也足夠耀眼。但是動作、特技方面卻一直乏善可陳。
實際上並不是他面臨這樣窘境,很多導演都有這樣窘境。如今,港島大多數的動作、特技人才全都已經被袁家班、洪家班、劉家班、成家班等等幾大班底壟斷了。想真正的開一部大場面電影,就一定要請幾大班底才行。
反倒是,羅禮莧很有這方面的才情膽色。最重要他膽子夠野。為了以後拍攝也好,還是為了發掘人才也好,吳孝祖沒道理不提攜一下羅禮莧。
當導演,他的天賦就一般。但動作、特技、爆破、火藥、飛車等上邊,羅禮莧就真的很有一套。
黃月泰拍的的好,劉清雲演的也很到位。
整場戲,就是幾步路而已。
走路,看似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但很多人在鏡頭前就忘記如何走路。
形體這堂課屬於演員的基本功,同台詞一樣基礎。
古代戲行稱作身段,一個手勢全是戲。
講究的是:舉手到眉邊,拱手到胸前;雲手如抱月,指手到鼻間。考驗的是手、眼、身、法、步。比如梅先生,還未開口,只是起了個雲手,蘭花一送,頓時間百媚叢生,嬌羞百媚就出來了。
演戲也如此。口白、身形都是基礎中的基礎。港島演員的通病是基礎差。從天王到天后,皆是如此。
碰到天賦好、運氣佳,諸如梁超偉,幾部戲經驗積累下來,基礎就夯實了。再比如陳冠西,一部戲一個進步,如果不是***,以他當時展露出來的狀態和天賦,他也許會成為梁超偉這個級別的演員。
劉瑋鏹接受採訪的時候,就講拍《無間道》時,他覺得有一幕,陳冠西比劉德樺塑造的更準確。就是回頭看著陳永仁被趕出警校的那一幕。
如果碰到天賦一般的——例如劉德樺。
華仔一直拍到第95部戲,才終於擺脫了偏平的人物塑造,拋卻了扮酷耍帥的套路,憑藉《暗戰》拿下金像影帝。
化繭成蝶,真正被人贊一句,華仔會演戲。
演戲就像建樓房,塑造角色時地基很重要。肢體與口白就是演員的地基。
地基不穩,很難建高。除非你有足夠的資源任你去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