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陛下,臣有奏。」戶科給事中李覺斯出列。
「准。」
「今日臣妻出門買米,驚覺米價高至三錢一斗,為往常三倍,臣聞言大驚,立刻查詢。
十餘家糧店,皆漲價三倍,百姓恐慌搶購,隊如長龍。
臣奏三事。
一為泄露機密,臣詢問,前日朝議結束便開始漲價,皆曰京營耗糧太多,儲糧不敷用。
朝堂奏議,外界如何知道?臣請陛下嚴查。
二劾順天府尹李春茂與巡城司都指揮阮大鋮,其尸位素餐,治下如此大事而不能知,當革職查辦。
三為嚴控米價,打擊囤積居奇,保證百姓生活。
伏唯陛下聖裁。」
「臣失察,乞骸骨。」李春茂跪的很乾脆,內心卻很委屈。
窮逼才天天買米,老子又不買米,怎麼知道糧價上漲了沒?
再說,順天府尹管管老百姓尚可,管物價?這是我「理論上什麼都能管,實際上什麼都管不了的」的順天府尹能管的嗎?
「阮大鋮。」皇帝沒搭理順天府尹。
「臣在。」
「巡城司稽核物價,可有話說?」
「巡城司正在重組,疏於職責,有過,臣認罰。」阮大鋮認了錯,又道:「昨日,各家糧商送錢糧至巡城司慰勞,臣以為官民魚水情,甚是喜悅,卻不想還有如此齟齬,臣即刻退還,嚴厲查處,定不教百姓受苦。」
「不錯。」朱由檢點頭道:「賄賂充入巡城司公帑,關於糧價,嚴查。」
「臣有奏。」拿了錢的李蕃要為糧商代言。
皇帝不理他,叫道:「李國普。」
「臣在。」
「李春茂玩忽職守,該當何罪?」
「陛下,李春茂算不得玩忽職守,只是失察,降一級,調離。」
「可。」朱由檢給了李閣老面子,問道:「何人可接順天府尹?」
「臣有舉薦。」文選郎中張繼世出列,道:「臣舉薦前東閣大學士馮銓。」
「大學士出任順天府尹,乃是降級使用,不合適。」皇帝假惺惺地說道。
「為朝廷辦事,豈在乎官職高低?臣以為可召馮銓御前奏對。」張繼世說道。
「卿所言極是,馮銓何在?」
「其去職後,閒居京城,可即刻就任。」
「宣。」
立刻有人去傳旨。
滿朝文武當然不可能幹等周延儒的老相好,繼續議事。
按照安排,駱思恭覲見。
見禮後,朱由檢說道:「魏忠賢擅權,田爾耕許顯純甘為爪牙,錦衣衛一片烏煙瘴氣,卿若為錦衣衛指揮使,該當如何?」
「錦衣衛,天子親軍,豈可依附他人?田爾耕許顯純死有餘辜!
臣若為錦衣衛指揮使,當宣忠義,明職責,只聽陛下聖諭。」駱思恭表示自己一片忠心系皇帝。
「善!」朱由檢點頭,道:「擬詔,復駱思恭錦衣衛指揮使,緝查內外敵情。」
「臣必不負陛下信重。」駱思恭領命。
直娘賊,不要臉!徐希皋這個氣啊。
本以為自己能成錦衣衛老大,卻不想只是備胎。
憋屈。
憋著。
駱思恭在錦衣衛內威望卓著,真不是他一個半路空降的勛貴能擺弄的。
駱思恭安排完畢,張九德覲見,加工部侍郎,都水監監正。
瞿式耜覲見。
這是西教徒,精通西學,最難的是忠心耿耿,精通武事。
南明永曆時,瞿式耜守桂林,第一次擋住了清軍突襲,第二次一部守軍劫掠一部出走,第三次同樣是兵變之後,最後一次桂林徹底空了,瞿式耜無力回天,最終被擒。
面對孔有德的招降,瞿式耜留下絕命詩「從容待死與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張。三百年來恩澤久,頭絲猶帶滿天香!」後,從容赴死。
不知道感覺水太涼的老錢聽到自家學生如此下場是什麼感覺,卻不影響皇帝對他委以重任。
「擬詔,加工部侍郎,軍器監監正,諸官任由推舉,具奏呈報。」
「臣奉詔,必不教陛下失望。」瞿式耜領命,又道:「臣請調李之藻、畢懋康、王徵、蔣德璟、黃克纘、徐光啟、孫元化入軍器監,薦宋應星。
再請陛下准許,特聘泰西贊畫以制槍炮。」
「陛下,臣有奏。」房壯麗硬著頭皮出列,卻看到了皇帝嚴厲的目光警告。
皇帝人事任命一言而決,根本不問吏部,我這吏部侍郎當的太難了。
房壯麗內心哀嚎一聲,道:「軍器監,國之重器,臣以為或可掛工部尚書。」
嘁~諸臣內心吐槽,不約而同表示鄙視。
剛啊,站出來就剛正面,讓皇帝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啊!
苟官!房壯麗似乎聽到了諸臣內心,忍不住腹誹。
皇帝面露笑容,道:「加侍郎已經是超擢,尚書就過了。」
你知道啊,你什麼都知道還這樣干,讓吏部何以自處?房壯麗內心這個悲憤啊。
皇帝沒理他,叫道:「李國普。」
「臣在。」
「房壯麗公忠體國,甚合朕心,為吏部尚書如何?」
「臣以為善。」李國普說道:「臣相信,他肯定能刷新吏治。」
「擬詔,擢房壯麗為吏部尚書。」皇帝又開始了獨裁。
可以拒絕嗎?房壯麗叩謝天恩。
苟不住了啊。
不敢跟九千歲剛正面,更不敢跟萬歲剛正面,至於刷新吏治……朝中閹黨餘孽無數,而各方剛直之臣紛紛回朝,可以料想,以後得一天被彈劾三遍,想想就頭皮發麻。
辭職是不可能辭職的,陰差陽錯成了尚書,不多賴幾天怎麼對得起二十年寒窗苦讀?
這時,馮銓進來拜見皇帝。
「馮卿以為,糧價飛漲當如何?」皇帝問道。
「治標之法,嚴禁漲價,打擊囤積居奇,治本之法,運糧入京。
目下運河見冰,而津港尚未冰封,或可從朝鮮搶運糧食回國……」
馮銓尚未說完,錢元愨跳出來,道:「陛下,王宗沐貪功以海運糧,前後兩次翻船十五,溺斃者三百有餘。
糧食收而複種,人死豈可復生?請陛下以生民為念,禁止此事。」
小樣,就你做功課了是吧?
馮銓說道:「王公宗沐首次運米十二萬石,三月自淮入海,五月抵津,八舟漂沒,失米三千二百石,損耗百二六。
以運河轉運十二萬石,需船千艘,耗時半年有餘,漂沒少則一成,多則三成。
以一船工十兩燒埋銀計,海運損耗六千二百兩,漕運損耗至少一萬二千兩,海運工食銀五千餘,漕運三萬餘。
陛下,如此對比,莫若以海運取代漕運,此乃萬世之功。」
牛逼!朕就喜歡你這樣為做官不擇手段的。
沒等皇帝說話,錢元愨說道:「以銀錢計性命,毫無人性!生民何辜?陛下,臣彈劾馮銓,不配為官。」
「臣附議,請陛下明察。」呼啦啦跪倒了一半人。
「荒唐!」馮銓化身諸葛亮,恨不得擼起袖子舌戰群儒。
「遼東大戰連連,死難者不計其數,貴州叛亂,四川巡撫徐可求死難,貴州巡撫王三善死難,總理川、貴、湖廣軍務魯欽以下官兵死傷慘重。
貴陽被圍半年,兵民相食,總兵張彥芳公開組織殺人,人肉四斤值銀一兩。
此非人性所在?
若朝廷錢糧充足,西南焉能如此糜爛?綿延六年,波及四省,不提錢糧損失,便說無辜死者,可供漂沒幾艘船?
陛下,漕運改海運,年節約損耗百數萬,犧牲百千人而救萬萬人,善莫大焉!臣斗膽,請陛下降旨。」
「陛下不可。」刑科右給事中孫杰顧不得廷前失儀,一個滑跪到了前面,道:「運河,兩岸千萬百姓生計之所在,若廢除,天下大亂啊。」
「請陛下三思。」諸臣拜下。
「陛下。」郭允厚說道:「漕運不可改,然京城缺糧不可不解決,臣以為先令登州、東江水師於朝鮮購米,漕運依舊如故。」
朱由檢環顧諸臣,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臣以為郭閣老提議甚善。」孫杰說道。
「臣以為可。」諸臣違心地附和。
不知道「開不了窗戶就掀屋頂」這句話,不代表不懂這個道理,馮銓提出廢除漕運全面海運就是掀屋頂。
於是,郭允厚開窗戶的提議勉強通過。
「詔令:戶部出銀五十萬,內帑出銀五十萬,於朝鮮購糧。
畢自嚴總督此事,賜尚方寶劍,推諉阻礙者斬以徇。
詔令孫承宗、毛文龍全力配合,運糧百萬石回京,若有多餘,二者均分。
周延儒。」
「臣在。」
「巡撫登萊並提督登州水師,全力配合此事。」
「臣遵旨。」
「畢自肅。」
「臣在。」
「監督此事,但有阻礙,斬後奏聞。」
「臣奉詔。」
聽到皇帝停頓,諸多把各人利益置於集體利益之上的中低級官員全部看向了皇帝。
給我給我,我會咬人,汪汪汪……
天津巡撫,本意是監督天津以及周邊水師,空缺。
「馬士英。」皇帝點了名。
「臣在。」
聲音有些顫抖。
同為知府,盧象升已經加兵部侍郎提督京營總務,他還在待職。
又不知道皇帝想幹什麼,不敢隨便發言,著急的不得了又沒法問。
現在好了……
「加左僉都御史,巡撫天津,協理朝鮮購糧之事。」
「臣叩謝天恩。」
皇帝也無奈啊,縱觀滿朝文武,個個都想往上爬,真有能力的沒幾個,於是矮個子裡挑一個聽話的。
真要是壞事,殺頭抄家,反正手頭有小黑賬。
「諸卿,國朝外患,建虜而已。
今歲元月,建虜寇朝鮮,朝鮮締結城下之盟,以兄事建虜。
孫子兵法曰,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
今國朝於朝鮮購糧百萬石,則建虜缺失百萬石,意義深遠,不可疏忽。
此策當堅持實行,直至建虜伏誅。」
「伏唯陛下聖裁。」諸臣拜下。
皇帝一點都不開心。
費勁巴拉打了個洞,還是實力不足,要是手下有一隻海軍,不,哪怕就是鄭芝龍那樣的,完全可以直接開海。
不服的,通通給你干沉,看你怎麼掙錢。
五十 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