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南京很繁華,梁道義也很想在南京城裡好好玩幾天,但實際上他在跟內閣碰過面,並且帶著隨從參加過一次閣部會議後,就匆匆離開了南京,乘上返回巨港的海船。
到底還是建國的事要緊。
跟著梁道義一起走的還有薛恪,後者是掛帥出征,大軍已經在泉州港、新竹兩地集結完畢,只等薛恪一到,大明的煊赫王師就會展開徵程,以武力平勘南洋諸國,為梁道義的南華建國掃除障礙。
「南華事畢,大軍與梁道義的軍隊合兵一處,直接北上日本,朕只看捷報。」
朱允炆和總參的軍令傳達到了薛恪的手裡,具體的指揮事宜,朱允炆和朱棣就不會再過多操心和干涉了。
倆人也沒有時間來關心征伐一個小小的日本能否成功這種事。
大明國內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二五計劃的收官!
隨著各省主官和各地都司改制後的集團軍指揮使入京,朱允炆已經列席參加了三四次位於東長安街上大禮堂的各種大會,每次都從早上坐到晚上。
二五的成績單相當亮眼,完全超出了當年制定計劃時的要求,甚至將實際成績拔高了好幾倍,這其中助推大明二五計劃順利成功的主要功臣,自然是印度。
「自從《明印協定》簽署以及印度加入明聯以來,三年間向大明提供勞工二百四十餘萬,糧食四億七千八百萬石,金一百一十萬斤,諸餘銀、鐵、銅、煤不計其數。」
戶部設置在印度的度支司是全明聯最大的度支司,足足有近一千五百多度支郎,要不然都根本點不過來如此海量的各種物資,為了從印度將這些物資輸送進本土,朝廷向沿海的商會不知道租賃了多少船次的海船。
廣東商會向珠江港下的造船訂單,一口氣就是整整兩百艘。
資本推動發展,大明的航海業之發達,海船數之巨,早已是建文元年的二十餘倍。
古詞百舸爭流別說對標泉州港,就連台北的新竹港都日行船數千之巨。
有時候朱允炆跑去龍江船廠視察海船下水的時候都會感慨一句。
「大航海時代,開啟了。」
船多物資多,需要的人力裝卸就多,沿海各省都沒等到朝廷的退耕指令,就已經完成了轉產和社會形態轉變。
誰還靠種地過日子啊。
老百姓把地一賣,湊點錢買一台多嬌機,婦女就在家織布成衣,男人在外面乾乾力工或找點別的生計,兩口子的日子不比地里刨食好多了。
「泉州去年一年,城郊野外一共有一百六十七個村莊的里正戶冊取消。」
新的福建布政使在大會上揚眉吐氣的進行著成績匯報:「全福建,超過三百個村莊,兩萬多戶十萬多人從城郊野外搬遷進入府城尋求新的活計,泉州戶冊丁口從五年前的四十三萬到今朝,變成了七十萬!
去年一年,泉州各界共繳實稅銀四百五十八萬兩,商稅一千二百六十萬兩,總生產價值六千七百萬兩,占福建全省六成半。」
總生產價值,也就是所謂的國民生產總值,耳熟能詳的gdp。
福建一省的生產總值算是破了億,畢竟稅都收了三千多萬。
大明全國的戶計才兩個億,福建一省就占了七分之一。
「除了生產總值的飆升,**也沒少漲吧。」
楊士奇審議著福建交上來的匯報,合上本子問道:「去年福建銀行放貸放出去了三個多億,都察院在這裡面查處的相關貪污、受賄、回扣案件竟然高達一百多起,你們福建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做什麼吃的?」
這番毫不留情的當面訓斥和質問,讓福建一眾參會官員無不冷汗涔涔,支吾難言。
「不要一來南京做匯報,就報喜不報憂,出成績是應該的,不出成績要你們這些做官的幹什麼?朝廷給你們俸祿幹什麼?」
新任的大學士許不忌說起話來比楊士奇可難聽的多了,敲著桌子直接劈頭蓋臉說到臉上。
「去年泉州大搞新城建,為了容納鄉村郊野的百姓入城,仿效廣東建新樓,到處拆遷到處蓋,房價飆漲、四處強拆,出現流血案件三十多起,致死致傷人數竟然高達七十人!
商人跋扈、執法放肆、強權霸道,你們現在還有臉拿著這份成績單來南京冠冕堂皇的匯報,伸手要功?看看這份奏本吧,字裡行間流了多少血,藏著多少冤魂!」
說道最後,許不忌更是拍了桌子,連旁邊的楊士奇都嚇了一跳。
福建布政使的額角止不住的流汗,但他不敢擦,許不忌可還兼著吏部尚書的職務呢,他怕自己一動,官帽子就飛了。
「都是底下橫行枉法,布政使司對這些不法分子都已經繩之以法了,前後抓捕三百多人,經大理寺核查後,執行了一百七十人次的死刑,保證沒有漏網之魚。」
大明律嚴苛,貪污和受賄的數額雖然比起洪武年標線高了不少,但也絕不能超過職級俸祿的兩倍。
超過了就是人頭落地。
剝皮實草倒是沒了。
標線是高了,但大明也不是洪武年的大明啊,福建巨富之省,往來金錢之巨堪稱海量,一億兩億的已經不算是什麼不敢想像的天文數字了。
這也就導致因為觸犯國法而被砍頭的官員數量飆升。
「別把什麼責任都推到下面人的身上,你們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沒有履行好監管職責、領導職責、警醒職責,是要負有領導責任的。」
許不忌前面罵的凶,到這裡也是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所以今年的吏察,福建一省四品以上的主官,全部評劣。」
這一下,福建所有官員的臉色都苦不堪言,甚者更是險些委屈的哭出來。
吏部吏察,優良次劣四個等級。
評優最好,一年內會安排晉升,良就算是過關,三年內基本都會有晉升的機會。
次那就完了,不僅取消晉升的機會,下一年如果還是次或者劣的話,直接黜落滾回家種地。
評劣就意味仕途到頂,第二年如果不能評優抵消,哪怕是良也沒用,這輩子都不會考慮提拔了,而一旦後續仕途中,有哪怕一次次級或者劣級評價,就直接罷官開除。
嚴苛的吏察加上都察院開始著手推行的巡查制度,也讓大明眼下的各省官場開始出現了一些風言風語。
「以前是民不聊生,現在是官不聊生。」
但對這種消極的不滿,許不忌向來都是不屑一顧,在吏部開會的時候更是直接給各省清吏司主官如此說。
「他們只要不願意干都可以辭官啊。」
但實際上的情況卻是,這些官一邊罵著,一邊更加努力的投入進工作之中。
在大明,只要能當官,哪怕再怎麼不好當都有人打破腦袋的想干。
官本位幾千年的國家,做官永遠比做民好。
哪怕這個官每天要吃草擠奶,那都是最體面的職務。
福建的官員灰溜溜下了匯報台,緊跟著就是其餘各省的主官,朱允炆則坐在台下一直靜靜的聽著,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
國家的一切到今天都已經步入正軌了,發展、建設、監督和規範化都在這條正軌之上,用不到他事無巨細的時刻提防跑偏。
內閣幾人,個個也都是能臣賢相,大明這盤棋,這幾個人完全有能力把控的住。
審議各省成績匯報的大會連著持續了兩天才算結束,各省基本都被許不忌罵過,有的罵的輕一點,有的就罵的狠一點。
但罵歸罵,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打完了棍子總還是要給一塊甜棗吃的。
夏元吉代表內閣,在大會上向朱允炆這位皇帝提出了一個呈請。
「二次加俸!」
有鑑於大明今日的發展加之實物稅的取消,現行的建文元年頒行的官員職級俸祿顯然是有些不合時宜了,所以希望可以加俸。
這件事早在大會召開之前,內閣已經跟朱允炆匯報過,所以後者倒也不意外,等夏元吉講清楚各品軼新定的俸祿之後,很痛快的就批了下來。
仍舊是九品十八級,不過鑑於眼下大明新的署衙較多,定級不明確的情況,也在這一次加俸的呈請中一併明確了出來。
「正一品品軼,三殿大學士、總參謀長、五軍府五名左都督、工商大臣、翰林院首席院士兼院正、科學院首席院士兼院正共十二人,領年俸八千兩。
從一品品軼,大學士銜、副總參謀長、五軍府五名右都督、工商副大臣、御前司總管共十人,領年俸七千兩。
正二品品軼,各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總參謀府左參謀長、五軍府五名左都指揮僉事、大明銀行總行行長、翰林院副、科學院副、工商聯明確職級的執事,領年俸五千兩。
從二品品軼,各部左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大理寺副官、總參謀府右參謀長、五軍府五名右都指揮僉事、大明銀行總行副行長、工商聯明確職級的執事,領年俸四千五百兩。
正三品品軼,地方官員和中央直屬機構官員,領年俸四千兩。
從三品品軼,領年俸三千五百兩。
正四品品軼,領年俸三千兩。
從四品品軼,領年俸兩千五百兩。
正五品品軼,領年俸兩千里。
從五品品軼,領年俸一千七百兩。
正六品品軼,領年俸一千四百兩。
從六品品軼,領年俸一千一百兩。
正七品品軼,領年俸八百兩。
從七品品軼,領年俸五百兩。
正八品品軼,領年俸三百兩。
從八品品軼,領年俸二百五十兩。
正九品品軼,領年俸二百兩。
從九品品軼,領年俸一百八十兩。
各中央直屬部衙公員,未定級的年俸為一百兩。各地方公員,未定級的年俸為五十到八十兩。
應天府、廣州、泉州、北平府、鳳陽府明確定級為正三品,泉州、廣州劃屬為內閣直轄府。
地方上知州、中知州、下知州及上縣、中縣、下縣等按照丁口田畝多寡分而定級的一律取消,行政區域級別垂直為省、府、縣、鄉、村五級。
左布政使為正三品、右布政使為從三品;知府為正五品、同知為從五品;縣令正六品、補錄主簿等分管不同權屬的縣衙官員為縣副,定從六品;鄉正里官為正八品、副則從八品;村長、宗老等自選推薦的沒有品軼,但可以根據村賦之多寡,給付比例的例銀充做俸祿。
中央各部行政垂直管轄,職級為部、司、處、科。
內閣置部、各省至司、各府置處、各縣置科。
主官職級對比前者領降一品,司正為四品、處正為六品、科正七品。」
大明的行政職級改制完成後,楊士奇也接了話,以明聯皇帝委任的政務署理大臣的身份宣布,明聯外交部、總參謀部、教育部及各集團軍主官的新定職級俸祿。
一份差事,兩份俸祿。
在這份新加俸祿的呈請中,獲得最大利益的當然是內閣閣臣和同掛明聯、大明兩份差事的官員們,心裡一算,哪個都笑開了花。
年俸萬兩可就是數萬石糧。
不能拿大明的購買力對等換算成後世,這樣的話計算的差錯就大了太多。
萬兩現銀在大明可以買將近三萬石糧食,也就是五百萬斤左右,一斤糧食兩塊錢,這就高達一千萬。
但人不能光吃糧食不吃別的啊。
水果、茶葉、娛樂、出行等生活其他的開銷,大明眼下可比後世貴的多。
一斤水果百十來文,相當於後世的一百塊錢左右,這可就貴了大好幾十倍。
朱允炆多次跟內閣提及過,等什麼時候,水果的價格能降到二三十文的時候,那就說明真的進入盛世了。
一個大明天下人在書里都沒看到過,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盛世。
「東京夢華錄里的汴梁城也就如此,與我大明今日之南京不過伯仲之間,甚至已有力頹不逮之勢,而內閣的計劃,就是要在三五、四五的十年內,戶戶的衣食住行完全廉價化,酒樓、茶肆等可以說書聽曲、娛樂消遣的地方遍地開花,說書、歌舞、唱曲等服務業繁榮起來,成為南京財政收入的新支柱。」
許不忌在議定三五計劃之前,先拋出了自己的狂想,如一個重磅炸彈般,驚得大會上下無一人不神情駭然。
第四百七十四章:瘋狂進步的黎明前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