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王上凱旋歸來。」
當駱永勝帶著破陣騎重新跨過涇口回歸本陣時,侯秉忠與周柏兩人早就打掃好了戰場原地迎候。
涇口首戰告捷,看得出來兩人的心情都很不錯,只有侯秉忠的臉上尚且有一兩分的不忍。
對這一點駱永勝也能理解。
怎麼說人家當年也是朝廷正兒八經的將領,如今看到宋軍被這般砍瓜切菜,全然不為所動那也不現實。
但如此也好,有了今日這場大勝之後,料想侯秉忠也會盡心王事,不會再有非分之想。
「此役,我軍戰果如何。」
環顧四周,駱永勝能看到漫山遍野,十幾人被捆縛在一列的宋軍,密密麻麻難以計數。
而這個問題,也讓周柏興奮不已,方才他早就按捺不住,想要稟報戰功了。
「回王上,此役我軍斃敵無數,生俘宋軍七千餘人,兵器輜重甚巨。」
斃敵無數當然不是泛指一個很大的數字,而是周柏等人壓根懶得去數。
戰死涇口邊上的,順著河被裹挾走的,誰有那個功夫去清點屍體。
「五千破四萬,俘敵七千,大捷啊諸位,咱們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
如此戰果,駱永勝亦是不免開懷大笑起來,有次一戰之勝,待回到南昌,足可安民心了。
「我軍傷亡如何?」
開心之後,駱永勝便把注意力轉到這上面,聽說傷亡足有七百多之後,不免重重嘆了口氣。
「偽宋可損一萬,我軍不可損一千啊。」
他帶著破陣騎追殺十幾里,都沒有折損一人一騎,卻可以斬首數百,但那是銜尾追殺白撿的戰功。
而涇口河邊一戰,即使是占了地利的便宜,終究是近身白刃,怎麼可能都是毫髮無損的天兵天將。
「將俘虜與我軍陣亡戰士都帶回南昌,擴建一墓園統一安葬,按名單籍貫尋其家人給予撫恤。」
兩人抱拳稱諾。
此來涇口,駱永勝本來都做好跟宋軍打一場耗時幾日的遭遇戰了,結果萬沒想到宋軍的主帥竟然會如此短智,在沒有船筏的情況下強行渡江,使得大軍完全在水流中做了待宰的王八。
走的那麼慢,那不妥妥成為弓弩手活靶子嗎。
更何況,背水陣乃是兵家大忌。
這宋軍主帥是拿自己當韓信,還是當項羽呢?
於是昨日才出城的駱永勝,僅隔了一天就不得不帶隊返回永昌。
當然這趟回城,已是足足多了七千多名俘虜。
「王上打算如何處理這些俘虜?」
回城的路上,周振這傢伙又湊了過來,小聲詢問著。
駱永勝瞥了這傢伙一眼,反將這個問題推了回去:「你有什麼打算。」
「在下不敢說。」
「說,孤赦你無罪。」
周振遂深吸了一口氣,言道:「我軍不過一萬,而俘虜卻足足有七千多人,倘若將這些俘虜盡數放置城內,日後會生大禍患的。
此番押回南昌,全城百姓便知曉王上以五千破軍十五萬的神威,必仰慕景從,不缺兵士。何惜此七千散兵游勇,故而,當殺之以絕後患。」
這個時代沒有戰俘保護條款,殺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駱永勝知道周振說的話也確實有道理。
誰讓這俘虜數量太多了,收編都不能收編。
誰敢保證歸降的裡面沒有臥底?
到時候駱永勝帶著精銳在前線打仗,後方大本營被這些個降軍一鍋端,那才是全完了。
至於編入正規軍中,例如一個伍放一到兩個降軍這種方式來安排。
可知一顆老鼠屎能壞一鍋湯,何況七千多顆老鼠屎。
簡直就成了屎裡面找湯喝,一支再如何精銳的隊伍也得垮。
所以活著放到哪都對駱永勝沒有好處。
要麼殺,要麼放。
前腳放生,後腳人家就能歸入軍營拿起刀槍,再來討伐他。
見駱永勝沉默不語,周振是真急了,生怕在這件事上駱永勝又因仁義而下不去手,苦苦勸道:「王上,大業為重啊。」
你要是擱這玩仁義,當初為什麼要造反?
「孤知道怎麼做,勿復多言。」
催鞭趕馬,駱永勝已是不想再聽周振念叨,向著南昌的方向快馬奔馳,一百破陣騎緊隨而去。
在其背後的周振不免悵然一嘆。
「王上有劉玄德之胸懷啊。」
正談笑風生的侯、周二人聞言側目,不免搖頭。
這周振是拿自己比作諸葛武侯了?
而在此刻的南昌城內大元帥府,溫珺剛剛從佛堂出來,俏臉之上滿是憔悴。
打昨日駱永勝領軍出征之後她就著人規制了一間廂房出來,擺上佛像,在此抄頌經文為駱永勝祈福。
按照自家夫君的說法,涇口那裡可是有足足十五萬的朝廷平叛大軍啊,而駱永勝只帶了五千兵馬,哪裡能堪敵手。
勝敗溫珺已經不去想了,她只希望駱永勝不要戰死沙場,只要人能活著回來就好。
哪怕將來南昌城破,一家三口也算是死在一起,黃泉路上不孤單。
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天色已晚,剛想回房休息,貼身的丫鬟走過來說老夫人來了。
駱永勝沒有父母,能讓家中下人喚老夫人的,只有溫珺的母親。
「閨女吶。」
一見到溫珺,溫氏就快步上來,抱著好一陣噓寒問暖,又看到女兒神情憔悴不免心疼不已。
這是造了什麼孽,找了一個起兵造反的姑爺。
「娘來了,吃過飯沒有,女兒差人去準備。」
「娘現在哪裡還有心情吃飯啊。」拉著女兒的手進房,溫氏淚眼漣漣:「朝廷大軍已至,咱們這洪州不日就會被朝廷攻下,屆時城破之日,女兒啊,就是咱們一家授首之時了。」
溫氏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倒是沒把生死看得太重,可她還有兒子、女兒,也有孫子、外孫,這些都是溫氏的心頭肉。
一想到可能旬日之後,一家老小就要被押赴刑場斬首,溫氏怎能不擔驚受怕,哪裡還能食之甘味。
「娘,您不是一直念叨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溫珺握住溫氏的手,輕聲道:「如果夫君敗亡在徑口,女兒斷不會苟活,但女兒會差人送您和父兄出城避難。」
「女兒,那你何不帶著玉晟,咱們一家人逃離這洪州呢,咱們去西南大山之中,隱姓埋名便是。」
「我不會走的。」
溫珺堅定的搖了搖頭,道:「這是女兒的命,誰讓女兒嫁給了夫君呢,他們男人要做的事女兒摻和不上,只知道夫妻應該生死同心,若是夫君敗了,女兒就是反賊夫人,合該一死。若是夫君有本事,這世上獨一份的富貴,女兒也可見識一下。」
溫氏愕然瞪大了眼,甚至感覺自家女兒是不是因為焦慮已經魔怔了。
眼瞅著即將授首法場,竟然還在做當皇后的夢?
剛想再勸,門外腳步聲響起,一個丫鬟撲了進來,跪在地上。
「給王后賀喜,王上大捷,現已凱旋。」
大捷?!
溫珺猛然站起,急聲道:「你說什麼?大捷?」
「確實是大捷。」丫鬟喜笑顏開,如實稟道:「大王在徑口擊破宋軍十五萬,殺敵上萬,還帶回來將近一萬個俘虜呢。」
丫鬟後面的話溫珺已經不再去聽,此刻早已提著裙擺,快步往門外奔,卻是連自家老娘都不管了。
溫珺急著見夫郎,而溫氏則瞠目結舌,思緒混亂。
自家姑爺莫不成真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
不然,何以五千人短短一日便破朝廷十五萬大軍?
第一百二十八章:傻眼的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