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天的行軍,楚軍就在駱成武的帶領下抵達無定河西南畔,與綏德縣的西夏軍營隔河相望。
而當駱成武走到河岸邊,踩著低矮破漏的岸堤向北眺望,看到西夏的軍營大寨時,不免簇緊了眉頭。
西夏,防備甚嚴啊。
「看來咱們確實小瞧了對手啊。」
肯定了西夏一句,駱成武對寇仲感慨道:「父王果然是真知灼見,讓咱們不要小覷西夏,甚有道理。
來之前咱們誰能想到,這群党項蠻夷竟然還會築寨城,挖溝壑呢。」
本想著兩軍對壘打陣地戰,現在這下可好,變成攻堅戰了。
西夏的寨牆未必見得多高,但楚軍這邊也沒有攻城器械,大家誰都不見得多占便宜。
至於說火器局的火炮。
離著這東西投入到戰場使用,唐福估計最快還得一年。
因此,現在的駱成武,得靠自己。
「正面打,不利。」
寇仲搖了搖頭,發表了不同意見:「咱們要打過去,就得渡河,渡河的過程,就是將戰士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下,這會付出極大的犧牲。
就算渡過去了,鬆散的軍陣,如何對抗党項人的騎兵?」
這些話不用寇仲說,駱成武心裡也明白。
所以他點點頭,表示贊同的同時也說道。
「你看這樣如何,咱們沿著無定河向北,從麟州其他地方滲透進去。」
「這是大王提出的小股軍隊滲透作戰?」
寇仲恍然,嚴肅許多。
敵後作戰這個詞當然是駱永勝搞出的新鮮詞彙,但其中的核心本質,在老祖宗的兵法九地篇中早就寫過了。
部分適用於現代戰爭作戰的精華,由後人進行了總結,並取了新的名字。
駱永勝好為人師,雖然不會對軍隊指揮指手畫腳,但一些新鮮的戰爭理念還是說給了寇凖聽。
他不會打仗,但寇凖會啊。
所以寇凖將這些新鮮的戰爭理念結合上自己的軍事才能編修了大楚第一套軍事指揮教材。
敵後作戰和滲透作戰自然有所著墨。
其實就算沒有駱永勝,這兩種作戰手段,寇凖早十幾年就在河北打契丹的時候用過了。
瀛洲之戰大捷中,不缺少這兩種作戰方式的影子。
甚至可以說,是立了大功的。
現在駱成武面對固若金湯的西夏防線,也是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想到這一點。
「寇將軍來看。」
駱成武喚親兵拿來麟州的地圖,扯開來向寇仲說道。
「綏德不是大城,麟州也不是什麼險峻之地,有河流有草原也有荒漠,說直白點,麟州壓根沒有任何守的必要。
本帥不太明白,這麼一個地方,張浦為什麼要賴著不走?
按常理說,西夏已經將麟州搜颳了一空,他們本應該帶著戰利撤回靈州,結果卻在這裡打算和我軍正面打一仗,這是極其不明智的。
一旦張浦中軍在這裡失利大敗,咱們都能把兵鋒往西推到靈州去。
張浦只有五萬人,無定河卻有數百里之長,他的軍隊守不住。
本帥的計劃是,將第一軍、第二軍的老兵抽出一萬人來,以隊為作戰單位撒出去,戰線沿著無定河向北拉出幾百里的縱深去渡河。
一旦渡過河,就迅速向窟野河方面移動,斷掉西夏和張浦這支軍隊的聯繫。」
寇仲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駱成武竟然胃口那麼大,居然打算把張浦變成一支孤軍,包餃子!
「窟野河是麟州最重要的一處險要,易守難攻,而且是咽喉要道。
向西,可以去夏州,向東北,可以入契丹。
那麼多年來都是李繼遷、契丹還有趙宋屢屢爭奪的地方。
現在麟州已經完全失陷,窟野河也到了西夏人的手中,奪回窟野河,咱們就攥住了這場戰爭的主動權。」
這些話,是從駱成武嘴裡說出來的?
看著全神貫注的駱成武,寇仲有些傻眼。
雖然是降將,但實際上寇仲從來沒有瞧得起過駱楚軍隊體系中的親族重將。
嚴格來說,對大楚,寇仲只敬仰一個人,那就是駱永勝。
這種敬仰甚至遠超對自己的義父。
除了駱永勝,大楚還有啥?
一群乞丐而已,靠著一層父子的關係才做到的大將軍,能有幾分能耐。
但現在,寇仲覺得自己要重新審視駱成武了。
這位大楚的二公子,可不僅僅只是武力上勇冠三軍,腦子一樣是有的。
僅憑這可以迅速掌握住戰局中幾個重要的核心點,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水平。
「駱帥英明。」
駱成武笑了一下,轉身走向帥帳。
「擊鼓升帳,本帥要點兵了。」
「諾!」
··········
河對岸,西夏軍營。
張浦也出現在了這裡,神情嚴肅的緊盯地圖。
早前喝酒的時候,口氣可以狂妄到沒邊,今天真見到楚軍的軍容之後,張浦哆嗦了。
他一輩子戎馬,四十年總是有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軍隊。
令行禁止、士氣高漲,軍容齊整。
光從精神面貌上來看,這就妥妥是一支精兵了。
而唯一令張浦輕鬆的,便是河對岸的八萬楚軍中,有那麼三四萬人,看起來就不那麼厲害了。
「斥候探來的信,楚軍紮好營寨之後,有些楚軍竟然在營地中席地而坐,把兵器扔到一旁,看書打鬧不說,竟然還組織唱歌比賽。」
劉仁勖也是輕鬆許多:「看來楚軍中,也不全是精銳,大多估計都是烏合之眾的新兵。
軍中還在唱歌玩鬧,估計打起仗來,也是一鬨而散,崩潰逃竄的多。」
「是那個姓駱的主將帶來的兵吧。」
張浦搖了搖頭:「看來不過是一個依靠宗族關係的庸人罷了,論練兵帶兵,他比起寇仲還是差遠了。」
看看人家寇仲帶的五萬軍,陣容嚴謹,氣勢巋然,再看後面所謂來支援的幾萬人,還以為是精銳呢,進了軍營就沒了樣。
竟然在軍中說書、唱歌?
一群忙著嬉笑打鬧的兵,能有什麼戰鬥力。
放鬆了一陣後,張浦還是嚴肅起來。
他看著地圖,目光轉來轉去。
隱約間,總有些說不出來的心慌,但卻說不上來。
這是一個將軍的戰場嗅覺。
名將之所以是名將,就在於他們的嗅覺更靈敏。
張浦,會是名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