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罪己詔,把個大楚朝堂炸的天翻地覆。
嚴真是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的。
「臣負責我大楚上下思想、文化之務,時今民間崇信鬼神學說盛行,臣難辭其咎,罪在臣等,伏請陛下收回此詔。」
這時候駱成文也是站立難安,走出來亦跪在地上頓首道不可。
「臣領內閣,總管天下政務,如今出現這樣的事情,百姓受矇騙而害其子,罪在內閣,臣請陛下收回此詔,由內閣領罪。」
對此刻朝堂上發生的一切,駱玉晟便只是靜靜的看著。
這齣戲,演的可真好啊。
嚴真明明知道駱永勝這道罪己詔是必然要下的,但他還是得站出來攬過,駱成文作為內閣首輔,也勢必要代天下的官員出來爭搶這口黑鍋。
為什麼。
因為這才能全然實現駱永勝這道罪己詔的全部目的。
皇帝愛民如子,把明明是歸咎於嚴真和內閣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只為了能夠確保破舊行動的順利展開,不使百姓日後再受到這種愚昧矇騙的傷害。
連皇帝都決定割肉餵民了,你們地方的官員還敢厚顏無恥的去把這種慘案以百姓無知為藉口來推脫嗎。
當然不能。
錯就在你們這些當官的身上,是你們做的不稱職才使得這種慘案屢屢發生。
第一次皇帝已經替你們把罪過攬過去了,罪己詔也下了,再有下一次,那就可別怪駱永勝舉刀殺人了。
地方官員只要不傻,那罪己詔一下,他們就得玩了命的把破舊運動給完成。
那些個跟神鬼沾邊的從業者、建築物只怕要在這一次衝擊中,灰飛煙滅了。
舊的信仰即將被粉碎,新的信仰會被樹立起來。
那就是駱永勝。
一個人替代漫天仙神、佛陀菩薩、六道輪迴。
至此朝此代,皇權至高無上。
天下的官員再想實現什麼臣代君權或什麼君臣共治而天下寧的場景永不會出現了。
整個國家連著這個國家中的所有人,都只是皇帝一個人的私人物品。
絕對的獨裁!
當然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宗教信仰這個東西,他和法律一樣,都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僅此而已。
統治階級需要實現什麼樣的政治目的就會制定相應的法律來推動。
這是基本常識,沒太多需要解釋的地方。
那宗教信仰呢。
也是一樣的。
周武王姬發一生殺的巫祝、神婆沒有一萬也得有八千,他把能代表神的都殺光殺淨,貫徹奴隸制社會。
奴隸只聽奴隸主的,奴隸主只聽武王的。
國家階級很明確。
後來奴隸制崩潰了,統治階級需要謀求新的制度。
於是出現了皇帝--分封王--官員--百姓的金字塔模式。
大家管這種統治模式叫封建制度。
分封建制嘛。
這種模式下,中國開始重新出現宗教信仰。
什麼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的都出來了。
為什麼,為了推責任。
一個地方鬧了天災,當地的父母官可以說都是你們這群刁民不服朝廷管轄,所以上蒼降怒於爾等。
今日為平此患,你們要棄子祭天。
於是愚昧的百姓們含淚殺掉自己的孩子,並以自己的不服從管理而愧疚終身。
從此代代為順民。
「不服朝廷王法,上蒼會降怒的,到時候我們都會死。」
佛陀菩薩出來了、山神龍王出來了。
也不知道都從哪裡冒出來的這些神仙,要給華夏民族施加那麼多的苦難。
純純扯淡。
現在駱永勝廢了這些宗教信仰,但是拿什麼來替代呢。
再編造一套新的神話體系嗎?
顯然不是。
駱永勝拿自己來當新的信仰。
你們只管信任朕,朕可以帶給你們好日子。
如果你們過得不好,那罪責全部在朕。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這樣發展下去,在這個國家中,過得最難的,可能就是官員了。
他們上面壓著一尊如神靈般的帝王。
下面還要伺候一群越加狂熱的子民。
管不好,人頭落地。
想管好,晝夜難眠。
老百姓可不會心疼這些官,因為他們是平民百姓,他們的屁股坐在被統治階級立場上,腦子有病才會去心疼官員。
軍隊也不會操心這些事,他們當兵吃糧,想不得那麼多。
跟著國家指令走,能打勝仗能有榮譽能有賞錢。
名利雙收,誰還關心其他的。
屁股坐在哪當然為哪個階級搖旗吶喊了。
因此,天下最尷尬的反而成了官。
他們算是什麼階級?
統治階級嗎。
顯然不是。
現在大楚唯一的統治階級只有駱永勝一個人了。
其他所有人都是被統治階級。
可是這些官員又要行使國家的行政權力,對百姓進行『統治』,這就弄得里外不是人。
那不行反了吧。
百姓不從、軍隊沒有怕什麼,一個人拿著刀衝進皇宮砍翻駱永勝,自己做皇帝。
洗洗睡吧,夢裡啥都有。
說一千道一萬,這些想法在駱玉晟的腦子裡轉上一大圈,也就讓咱們的太子殿下啥都明白了。
跟駱永勝比起來,自己還是嫩啊。
不過隨後,駱玉晟心裡就滿是激動和感慨。
父皇這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個鐵桶般的江山,等自己繼位,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對國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完全不用擔心朝中還有什麼顧命大臣、什麼輔國肱骨。
沒有人可以拖皇帝的後腿,自然也就沒有人可以拖這個國家的後腿。
念及至此,駱玉晟站了出來,說道。
「父皇,兒臣請擔綱此番破舊之事,三年之內,必掃清一切牛鬼蛇神。」
三年,自己三年把這件事做好,回來正好順利接班君衛黨一切事務。
交出一份讓駱永勝和國家滿意的成績單出來。
「朕准了,你去做吧。」
駱永勝起身,不顧百官那伏請陛下收回此詔的勸阻,直接離開承天殿。
下罪己詔,已是勢在必行。
等到駱永勝離開,嚴真和駱成文才從地上爬起來,兩人相望對視。
彼此甚至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太子殿下,這事,你得辦好啊。」
兩人湊到駱玉晟身邊一說,三人俱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