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雙葉
眾人研究了半宿,最後發現實在是沒有辦法,便也只能暫且作罷。
厲天心打著哈欠回去補覺,洛青衣看了江然兩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上了嘴,準備回去休息。
葉驚霜本來也想回去,但是剛走兩步,忽然反應過來,一拍腦門:
「時邈那邊的事情,還沒解決呢。」
江然點了點頭,昨天一回來就研究晚上抓釋平章的事情。
時邈這邊確實是還有一個心腹大患,釋平章都看不出什麼玄虛,江然也不能大意。
至少,也得查探一下虛實。
看看究竟應該如何處置才好。
當即兩個人顧不上休息,就趕緊去找蘇婉儀。
將事情如此這般的一說。
蘇婉儀便點了點頭。
她昨天晚上也見過江然找釋平章,給時邈探查虛實。
更從那轎子裡的人口中知道,江然修煉的是造化正心經。
雖然不知道江然是如何練成的,但葉驚霜其實沒說錯,這般算來的話,江然跟丹陽劍派是有著極深的淵源的。
而造化正心經,有萬邪不侵之能。
倘若時邈當真有恙,釋平章都看不出來,那江然出手,正是求之不得。
此時房間之內,時邈在江然跟前盤膝而坐,江然兩手抵在她的後背之上。
內息流轉,緩緩渡入。
造化正心經的內力和時邈體內劍氣一觸,果然未曾有絲毫波瀾。
反倒是有一種如魚得水之感。
以時邈的內力為引,江然借造化正心經的內力,於她體內不住遊走。
心神逐漸沉浸其中……
倏然,江然睜開了雙眼。
兩者的內息於時邈體內,好似滾水。
時邈雙眸展開,眸子裡全是血色一片。
正要發作,江然已經伸手將時邈推的正面朝向自己,屈指一點,印在了她的眉心之上。
時邈雙眸剎那恢復清明,繼而腦袋一歪,昏迷過去。
一旁的蘇婉儀等人都吃了一驚:
「果然還有暗傷!」
蘇婉儀則看向了江然:
「江少俠,這是……」
江然眉頭緊鎖:
「方才初時一切順利,但是當我細查時邈內力的時候,卻發現,在她的內力之中,藏著一抹極為陰冷的力道。
「若有似無,仿佛已經跟自身內力融為一體。
「我嘗試為其剝離,也曾以造化正心經的內力回護。
「卻沒想到,一觸之下,便遭到了反噬。
「如今卻是不敢輕動了。」
江然自己倒是無妨,他內功深厚,所處又是時邈體內,不是自己的主場。
縱然這內力如何『跳腳』也傷不到他。
卻擔心這對時邈來說,會有極大損傷。
蘇婉儀眉頭緊鎖,嘆了口氣:
「時邈所修的乃是我丹陽劍派的不傳之秘【丹陽捨身劍】。
「此劍最重心境,時邈資質非凡,更是小小年紀便已經跨入了劍境。
「若是一切順利,將來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釋平章的魔功對她影響太過巨大。
「既然她內息之中,確實是還有隱藏……那我這邊卻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
她的話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抬頭看了江然和葉驚霜一眼:
「釋平章的事情,本就需要回師門稟報。
「如今時邈這邊又不太安定。
「我打算先走一步,帶她回師門求助於掌門師伯。
「江少俠,驚霜,我在這裡先與你們辭行了。」
江然和葉驚霜點了點頭。
葉驚霜輕聲說道:
「蘇長老一路保重,時邈之事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蘇長老隨時傳書與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有心了。」
蘇婉儀點了點頭,又看了江然一眼,笑著說道:
「江少俠若是今後有暇,可來我丹陽劍派做客。
「鄙派上下,必然掃榻以待。」
江然也點了點頭:
「若是將來有機會的話,定會前往丹陽劍派叨擾。」
蘇婉儀一笑,說了個『一言為定』之後,便去張羅弟子,準備啟程。
時邈這邊也沒有昏迷太長時間就醒了過來。
蘇婉儀本想找個軟轎,讓幾個弟子抬著她走,畢竟雖然自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實則她其實是受了傷的。
只是時邈不樂意坐。
眾人也就由著她了。
丹陽劍派離去,其他四派自然要前來相送。
這江湖太大,此一別再見就不定什麼時候了。
便只好約定,兩年之後,五派劍會之上再見。
此後就目送丹陽劍派,漸行漸遠。
第二個提出告辭的則是青松劍派。
要不是沒有時邈的事情的話,他們恐怕才是第一個走的。
臨去之前,古懷空難得的對江然發出了邀請。
希望他以後有時間,可以去一趟青松劍派做客云云……
說法其實跟蘇婉儀差不多。
只是古懷空這人總是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
看上去就好像是要請江然去的青松劍派尋仇一樣。
江然也點頭答應了下來。
餘下流雲劍派,雲山劍派和水月劍派都不著急走。
江然就老實不客氣的讓他們幫忙跑腿,置換銀錢。
把從孫家莊密室之中弄來的金銀珠寶,基本上全都換了之後,就留下了兩件珍品,連帶著銀票打包在一處。
花了五十兩銀子,請程天陽將這東西送到蒼州府,交給劉文山。
程天陽哈哈大笑,表示天陽鏢局一諾千金,絕不叫這東西有失。
而雲山劍派的凌不易,本來還想趁著沒人,跟黃軒大戰三百回合。
卻被自家師弟,生拉硬拽,捂著嘴就給拖走了。
臨走前又發出了『嗚嗚嗚』的狠話,可惜,還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最後走的是水月劍派。
阮玉青在離去之前,鼻子總算是徹底大好,臨別之際還不忘偷偷瞪了江然一眼。
顯然還頗為記恨這鼻子重傷之仇。
她們所行方向,卻又跟雲山劍派他們不同,這一趟她們除了尋找釋平章之外,也是想要歷練一番江湖。
所以,信步而行,沒有太多的目的。
本來還熱熱鬧鬧的紅楓山莊,隨著這四派離去,忽然就變得冷清了下來。
流雲劍派的弟子,隨著葉驚霜一起,將整個莊子,里里外外的整理收拾了一下。
雖然不能恢復當年模樣,卻也不至於過於殘破。
這一日早飯之後,葉驚霜就神神秘秘的對江然說道:
「江大哥,你隨我去個地方。」
江然點了點頭跟在了葉驚霜的身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紅楓山莊進了後山。
不過片刻,就到了一座座墳塋之前。
這些便是那一夜紅楓山莊死難之人的埋骨之所。
埋下這些人的,卻是千流山莊。
因此這墳塋並不如何用心。
唯獨葉空谷夫婦的合葬墓做的不錯。
墓碑,刻字,全都是上佳之選。
來到墓碑之前,葉驚霜拿出了準備好的香燭供品就開始收拾。
江然則蹲下來清理墓前雜草。
一切收拾停當之後,葉驚霜拿出火摺子點燃了香燭。
持香跪拜,上了香之後,又在墳前倒了三杯酒。
「爹,娘,孩兒不孝,一直到現如今方才來看你們。
「雪兒尚且不知家中之事……我本是讓童萬里代為通知,如今想來,那封信也是未曾送出去的。」
她跪在墳前,輕聲訴說那一夜之後的事情。
江然默立一旁,靜靜的聽著。
心中也是泛起了幾番滋味。
而當葉驚霜說到江然的時候,言語之中便有了幾許輕鬆。
將所有的事情全都說完之後,她這才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女兒身受江大哥的救命之恩,打算今後跟在江大哥身邊,隨行左右,相互照應。
「爹娘泉下有知,可以安心。
「江大哥武功蓋世,將來……想來是不會有人能夠欺負我了。」
江然聽到這裡,輕出了口氣,一撩袍子跪下,取過了幾根香點燃,給葉驚霜父母上了香。
之後開口說道:
「我和霜兒患難與共,彼此親厚。
「大恩云云您二老莫要放在心上。
「今後咱們彼此結伴同遊江湖,定不叫她受半分欺辱!」
說到此處,就感覺一側目光灼灼,回頭去看,就見葉驚霜正定定的看著自己。
這眼神讓江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直挺挺的便看到了心尖上。
讓他心頭禁不住顫了一下。
就見她伸手茲懷中取出了一對玉珏,將當中一塊交給了江然。
江然一愣:
「這是……」
「這是齊成他們自紅楓山莊取走的。
「那一日我在千流山莊見到了,便拿了過來,算是留做個紀念。
「江大哥,伱方才這一番話,可不能只當是說說而已……霜兒全都記在心上了。」
她輕聲開口,語氣少了平日裡的沉穩,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柔弱。
江然點了點頭:
「我自不會信口開河。」
「那這塊玉佩你收著,也算是個念想可好?」
葉驚霜說道:
「也算是報答你這番回護之恩。」
江然啞然一笑,輕輕點頭:
「好,聽霜兒的。」
說完之後,就要將這玉佩收進懷中。
卻又被葉驚霜攔了下來。
取過了這玉佩之後,將其掛在了江然的腰帶上,任其自然垂下。
這玉佩是一片葉子的造型,如今輕擺,便真的好似風中一葉。
葉驚霜則將自己的那一枚,早早地穿好了紅繩,掛在了脖子上。
彼此相視一笑,又拜別了葉空谷夫婦,這才轉身離去。
剛剛踏足紅楓山莊的院子。
就被流雲劍派的弟子發現,說是黃軒有事要找葉驚霜。
葉驚霜就跟江然一起去找黃軒。
在半途,就見黃軒匆匆迎了過來。
而在他的身後,流雲劍派弟子們都在,各自都是包袱在手,似乎做好了出門的準備。
黃軒則是將手裡的一封信,交給了葉驚霜:
「葉師妹,方才得到的傳書,你看看吧。」
葉驚霜看黃軒臉色不太好看,便急忙接過,一目十行掃過之後,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師父知道葉家之事,和我的遭遇之後,急怒攻心……走火入魔了?」
她心頭一顫,臉色瞬間慘白,急急忙忙就要離去。
可是剛走了兩步,卻又看向了江然。
她知道江然要去錦陽府。
但流雲劍派的方向和錦陽府南轅北轍……先前說好了要跟江然同往,如今又豈能讓江然為此再走一趟流雲劍派?
四目相對之間,江然微微搖頭,來到了葉驚霜的跟前:
「你自小在流雲劍派長大,令師對你恩重如山。
「如今更是為了你的事情走火入魔……於情於理,你都得趕緊返回流雲劍派,探望她老人家,讓她安心。
「錦陽府那邊,我可以自行前往。
「你就踏踏實實的先回流雲劍派。」
「那……」
葉驚霜凝望了江然一眼:
「你若是錦陽府的事情辦完,能不能去流雲劍派找我?」
江然沉默了一下,輕輕點頭:
「好。」
「恩,若是我師父沒事,我也會去錦陽府找你。」
葉驚霜說的很認真。
江然卻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姑且不急,錦陽府那邊的情況有些紛亂,事情解決的早晚難說……你我盲目去尋,極有可能走了兩岔。
「聽我的,你就在流雲劍派好生等著。
「待我這邊的事情結束,必然前往流雲劍派尋你。」
「江大哥,君子一諾,駟馬難追!
「我在流雲劍派等你!」
葉驚霜說完之後,再不敢多言,轉身匆匆便走。
黃軒和傅承恩等人也對江然說道:
「江少俠有事儘管去辦,有什麼用得到的,也可以傳書給咱們。
「若是用不著,那咱們就在門中等你……放心吧,葉師妹不會有事的。」
「多謝諸位。」
江然抱拳拱手。
黃軒等人便招呼了一聲,紛紛飛身而去。
江然站在原地,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心頭是個什麼滋味。
總感覺這一次跟葉驚霜分別,與上一次還不相同。
上一次自己只是覺得跑了一個『續命丹』的藥引子,可這一次,心頭卻好像多了點什麼東西,刺刺撓撓的,有點難受……
正稍加品味之時,耳邊廂傳來了厲天心的聲音:
「都走遠了,還看呢?」
聞聲回頭,就見厲天心抱著刀,一臉冷傲的蹲在牆根底下,遮蔽這大太陽。
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
你蹲都蹲了,臉上還冷傲個錘子……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厲兄……其實我件事情,很是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解惑?」
「什麼事?」
厲天心哼了一聲:「你說來聽聽。」
「你會拉屎嗎?」
江然語出驚人。
厲天心臉色一黑:「你廢話!人吃五穀雜糧,怎麼可能……不……不拉屎?」
江然聞言鬆了口氣,便笑著說道:
「我就想問問你,你是不是拉屎的時候,也是滿臉冷傲?視糞坑如螻蟻?感覺坑裡哪一坨,都不如自己拉的厲害?」
「……」
厲天心整個傻在了當場,腦瓜子嗡嗡的。
這算什麼見鬼的問題?
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東西?
禁不住拿手點指,指著江然,尋思了半天,最後咬牙切齒:
「你簡直……臭不可聞!!」
「瞎說,昨天晚上還洗過呢。」
「齷齪不堪!」
「哪有?」
「滿嘴屎尿屁!粗鄙!!」
「……我光說了一個,你倒是說全了,比我說的還多,到底誰粗鄙?」
「我和你拼了!!」
「我勸你再想想。」
「……」
厲天心最終仍舊是敢怒不敢言。
氣哼哼的跟在江然的身後。
而經過他這麼一打岔,這驟然而來的離別之情,也消退了不少。
再看這紅楓山莊,發現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就連張知畫都不見了。
江然有些納悶:
「你那個小尾巴呢?」
「走了。」
厲天心說道:
「前兩天就跟著程天陽一起回蒼州府了。」
「啊?」
江然呆了呆:「我怎麼沒注意到?」
「你除了葉驚霜,還能注意到誰?」
厲天心翻了個白眼。
江然眉頭微蹙:「胡言亂語……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話說,有件事情我還沒問你呢。
「我和霜兒他們去千流山莊那一日,回來之後,總感覺張知畫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為什麼她會說不怪我?」
一聽這個,厲天心頓時兩眼看天。
只是看了兩眼之後,卻又感覺這表現似乎過於明顯,便說道:
「我什麼都沒跟她說。」
「恩?」
江然眉頭一挑:
「厲兄,你我相識也非一日兩日。
「你覺得江某是個好糊弄的傻子嗎?」
厲天心點了點頭。
「恩?」
江然臉色一沉。
厲天心趕緊搖頭:
「說你聰明,你是真聰明!」
「……這句話是不是還有後半段?」
「沒有沒有。」
厲天心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樣,反正你放心就是。
「張知畫跟我之間的所有故事,到此為止……不會再有其他枝節。」
「當真?」
江然有些懷疑的看了他一眼。
張知畫這姑娘有多執著,他可是親眼所見的。
厲天心點了點頭:
「現在,整個紅楓山莊的人全都走光了,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也走唄。」
江然說道:「不過,在走之前,還得去一趟千流山莊。」
「去千流山莊做什麼?」
厲天心一愣。
江然說道:
「紅楓山莊總得留下幾個人打理收拾……不然霜兒下次回來,難道讓她看著滿園雜草?」
說完之後,他飛身而起,先一步離去:
「我去去就回。」
獨留厲天心自己站在原地,滿臉彆扭:
「霜兒霜兒,叫的好生親熱……也不想想……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