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於一個十三號的星期五死亡。

    【這就是你們會做的事情。】

    如沁著血的寒冰一般冷寂的女聲,再次成為了安室透驚醒前最後一幕記憶。他猛然從床上坐起,口鼻隨著喘息呼出霧氣,額角的汗水順著低頭的姿勢滲進眼角,輕微的刺痛感將他從剛才的失神中喚醒。

    就像是他一手送白酒去死一樣。

    此刻安室透臉上沒有辦法流露出任何表情。

    白酒的話與其說是指責,不如說她接受了命運的綁架,於是無可避免地墜入這樣的結局。他也的確知道白酒會選擇「正確」的一方,走到他們一邊,只是從未設想過如此慘烈的結果。

    殺人者白酒,難道死於自殺?

    組織的殺人武器憎惡殺人,這簡直是讓人絕望的真相,現實卻更加沉重。即便她已手染鮮血,一旦背叛黑暗便再無容身之處,但白酒依然在任務要求偽裝成意外的情況下,自毀性地選擇暴露「鬼」的存在。白酒惡得不夠徹底,在很多時刻也就痛得輕易。

    誰殺死了白酒?在成為殺手之前她已經定型的對世界的看法?她被所有人合力折斷的未來?還是說——他?

    安室透瞳孔猛地一縮,握緊了拳頭。

    【我已經離得夠遠了,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琴酒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會說】

    安室透無法不去想那天發生的事情。白酒穿著醫者制服,換點滴時也在模擬回答著某個提問,與先前所見的幾面相比,那時白酒神色平和,堪稱溫情。她顯然找到了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甚至為了脫離組織而對琴酒產生殺心。她已決心與過去割席。

    安室透願意相信,白酒在此刻已經徹底消失了,留下來的人正接續她很久之前錨定的命運——她要到救人的那邊去。她會是普通學生、救人的醫生,或者其他與黑色組織無關的任何人。

    是他讓白酒這個身份多滯留了片刻,於是她以這個身份而死去。

    最令安室透感到荒誕的是,他是唯一一個被白酒救治過的人,最後竟然成為了她死亡的推手。太好笑了,這似乎證明了她註定要走殺人鬼的道路,其他的所有雜念——他的策反、白酒的自毀,到最後都是庸人自擾。她為殺人而生,最後也為殺人而死。殺死別人,或者自己。

    他當初的請求不也是因為白酒是個頂尖的殺手嗎?明知道會有許多代號成員追捕蘇格蘭,自己的要求無亞於讓白酒再次出手,徹底叛變出黑色組織,他依然「以公安的身份」做了請求。到頭來蘇格蘭依然死去,而白酒自殺在他的眼前,血淋淋一片,如似地獄。

    臥底公安沒法不去想白酒最後一眼的恨意,並不聚焦於任一點,而是某種更大的意象。她會恨因為殺人而感到痛苦、始終嚮往光明的自己嗎?

    他正恐懼這一點。黑色組織與琴酒的戕害沒有湮沒白酒懷有的善,但或許因為他,白酒懷恨而死,在死亡的那一刻徹底選擇黑暗。

    安室透偶爾會夢到這樣的場景:純粹的殺人鬼白酒,她不會為自己殺死任何人而感到愧疚,享受自己的才能,並且憎惡公安,以自己救活了他而感到恥辱。

    這無異於他毀了白酒,那他寧願白酒死去——

    「哈。」

    真的嗎?臥底公安自嘲了一聲,紫灰色的眼眸里卻滿是近乎瘋狂的堅定。

    如果白酒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他會一遍遍,一遍遍把她拉到光明的一側。只要她還活著,他絕不該承受這樣的命運,只要她還活著——

    「哈」

    臥底公安笑出了第二聲,手掌抵在額頭上,又陡然生出一絲怒火。對輕易自殺的白酒,對沒考慮結果的自己,以及最後一人,現場的第三人萊伊。萊伊踩著二人的屍骨爬上去,最後以fbi臥底的身份叛逃組織,讓所有的死亡毫無意義,甚至於可笑。

    金髮男子的眉眼上浮現出刻骨的恨意。

    .

    道端健一死了。

    赤井秀一殺了他。

    雪夜,火苗猝地一聲亮起,香菸尾端泛著細碎的火星,燃燒出一縷氤氳而上的霧。

    結束臥底任務的fbi倚在街角欄杆,點燃了一隻煙。菸草的燃燒帶來一絲微薄的熱意,而薄雪落在頭髮上又滲著寒冷。他突兀地聯想到上次遭受的一次重擊。

    白酒似乎有拽人頭髮的偏好,很難去猜想這壞習慣到底是怎樣養成的,但她在這點上堪稱惡劣。與其他追求效率的攻擊相比,這種攻擊手段造成傷害幾近於無,卻又直白地透露出某種喜惡。

    赤井秀一看著煙霧浮動的軌跡想,在這方面倒有符合年齡的活潑氣息。

    當時所有事情發生的太急促,情緒也太濃烈,只有在過了許久以後,他才能夠以抽離的目光來回顧當時發生的一切。也通過資料的補齊,拼湊出完整的故事。

    從象牙塔走到地獄,從自救走向死亡。如果白酒的願望是成為一名醫生,那麼她確實要為現實的真相生氣的。

    【殺死那個人渣,道端健一,然後火化他。】


    想到白酒抓住他衣領說的這句話,fbi指尖一動,安靜燃燒的菸灰簌簌落下。

    第一次共同行動,對於他重傷目標的做法,白酒的評價是「不要玩弄生命」,她視即時的死亡為一個嚴肅的結局。與之相比,白酒最終一場戰鬥簡直是泄憤。赤井秀一第一次那樣清晰地感知到女性殺手的情緒,混亂、憤怒、憎惡,槍槍見血,卻又不至於當場置人於死地。

    她有恨要發泄,但也只剩恨去發泄。在說完那句話後,白酒瞄準太陽穴自殺,一擊斃命。她最終也給了自己一個乾脆的死亡,留下一道專屬殺人鬼的口諭。

    後來赤井秀一發現,白酒口中的道端健一竟是一位名聲斐然的學者,而在更具體的調查後,一些黑暗腐臭才敗露出來。一無所知的藥品受試者,以及被騙服用發霉藥物,至今還在忍受折磨的病患。看來她無權選擇的那條路也並非光明。

    「不要玩弄生命」,白酒到底是用怎樣的視野才能說出這句話?殺人者?還是救人者?

    白酒大概不會任何刑訊的技巧,赤井秀一眼眸深沉,她是醫生。

    但她已不是醫生,故事也永遠不會接著寫下去。她甚至沒有墓碑,琴酒處理了她的屍體。

    【我很可笑吧?】

    女人的呢喃猶在耳邊,空點的香菸也即將燃盡。

    【如果他們沒死,我也沒死,那麼今天的一切都有什麼意義?】

    所以在離開日本的最後一刻,赤井秀一執行了白酒最後一條命令。就好似當初殺人的「演練場」,銀灰色瞳孔的女人說出目標,而他負責扣動扳機。至此,白酒的故事結束。

    fbi熄滅了菸頭,逆著天地迤邐而上的菸灰也一併散盡。在日本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能用一句話概括,在他探尋父親足跡的過程中,目睹了一個少女的死亡。

    .

    眾人以為白酒死亡後,琴酒會勃然大怒。他們並不認為琴酒有憤怒的資格,卻在發現後者似乎無動於衷時,反而生出了無可遏制的怒火。

    「真是冷血無情。」基安蒂冷笑著對搭檔科恩說,「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結局。」

    科恩沉默。

    「據說那天貝爾摩德也出現在現場周圍?白酒不是走得和她挺近嘛,笑死我了。」女人越說越生氣,「也是,她就是這樣的活法。」

    想了一會,她又忍不住說道:「怎麼不把琴酒殺了再死?她總殺得了吧。」

    科恩及時開口:「琴酒,來了。」

    基安蒂稍稍壓抑了自己的氣憤,但不多。她冷著臉回頭看過去,銀髮披散,黑色風衣,確實是組織的殺手琴酒。

    總感覺他周圍的血腥氣重了許多,基安蒂轉念一想,沒了白酒,那些殺人任務估計有不少要他親自完成,當初真是給他撿了大便宜。

    這時候,琴酒的目光掃了過來,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基安蒂。」男人帽檐下的表情森冷:「發什麼呆。」

    基安蒂心底「嘁」了一聲,到底無法明面上違背他的命令,走上前去。

    找出臥底、殺死目標、敲詐勒索、黑色交易如組織內成員觀察的一樣,琴酒的生活沒發生什麼改變。不過在白酒死亡後,他一併殺了她看過的所有心理醫生,沒留一個活口。

    與約定不同,他最後還是處理了女人的後事。

    沒有人知道,殺人鬼的第一個心理醫生是琴酒介紹的。她抱怨著「太好玩了我得接受一下正道薰陶賽博贖罪一下」,就開始詢問金牌殺手認不認識什麼修女。

    「修女知道我的故事一定會很驚訝的。」年輕殺手這樣說道。

    白酒的人生是對許多人的戲謔,她有一種無視是非倫理的淡漠感,同時又熟知社會的交往法則,於是便披上了一層不倫不類的道德外衣,走在社會的暗影處。

    一頭歡愉致死的怪物,那些心理醫生是對這頭怪物的獻祭。

    但他能看出,白酒死亡時懷有怒火,這讓琴酒有些不悅。

    白酒不該這樣死去。重點絕不是蘇格蘭,琴酒將目光放在在場的萊伊和波本身上,萊伊的叛逃也佐證了他的猜想。

    他本該一同處決這兩個代號成員,但boss的命令延緩了琴酒的計劃,也就造成了他無動於衷的假象。沒有人知道,事情並未這麼簡單的了結。

    在完成今天的任務後,琴酒獨自驅車前往組織的某一實驗室,經過層層驗證,走入某個房間深處。

    「白酒。」看著屏幕已經完成的倒計時,男人哼笑一聲,心情出乎意料地不壞:「你該醒了。」

    營養液中的女人睜開了眼瞳,冰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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