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客棧附近都檢查過了?」贏宣表情凝重地看向水震子。
就算這客棧地處偏僻,周圍幾里地也沒有人家,一般也只接待來往經過此地的行商,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他還要活著一條命回秦國,絕對不能把太子的位置拱手讓給他那些兄弟們。
「都檢查過了,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一旁沒怎麼做聲的侍衛頭頭立即應聲。
水震子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質疑的話。
「這就好,等我們今晚半夜出發時就將他們都處置了,不要留活口。」贏宣冷酷地吩咐道。
「是,太子殿下。」
水震子與在場贏宣的親信都起身應道。
贏宣這才微微放心,一低頭就聞到自己身上發出來的臭味,這一路與敵交手過,身上不但染血還有汗臭味,交織在一起的味道實在滲人至極。
「著人趕緊弄來熱水,本太子要沐浴。」
隨從聽聞,立即退出去安排。
贏宣朝水震子等人揮揮手欲讓他們都退下,正在這時候,外面有人匆匆進來稟道,「殿下,查到追擊我們的是哪方人馬了……」
「趕緊說。」
贏宣被追得狼狽,心裡早就恨得牙痒痒的,這一路上他盤算過到底是誰對他窮追猛打,怎麼想也沒想出個章程來。
按理說,他沒有讓天啟帝起疑,這人馬不可能是天啟帝派來的,齊國攝政王那裡的可能性也不大,當然他是沒將衛衢排除在外,誰知道這個攝政王心裡是怎麼想的?
「是蔡家。」
聽到這答案,贏宣猛地自位置個彈跳起來,「怎麼會是蔡家?」
蔡家是楚國的老牌世家,一向是軍方的代表,天啟帝被廢的原配還是出自這家,這些基本知識他清楚得很,可蔡家自從被天啟帝打壓後就一蹶不振,再也沒有以前的風光無限。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有派人接觸過蔡家,當時正值齊楚聯軍攻打秦國之際,他是希望通過天啟帝後院起火從而讓其無暇他顧從而撤軍,當然那會兒他也是希望蔡家能反擊,只要廢后蔡氏重新復位掌權,總得要念他的好吧。
只不過最終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蔡家拒絕了他的提議,廢后蔡氏更是托人給他帶了一言:與其有這閒心管他人的閒事,太子殿下還是專心本國事務,打仗要緊,莫等楚軍攻進都城,連亡國之君都當不上。
他還記得當時他為這諷刺的話而氣憤不已,直罵廢后蔡氏不識抬舉,也只配在冷宮中等死,一輩子為他人做嫁衣。
就因為蔡家的不合作,所以他這次前來楚國,壓根就沒想過與蔡家聯繫,他們算是兩條平行線,誰也犯不著誰,本應該相當無事才對啊。
「有沒有可能弄錯?我與蔡家並無深仇大恨,犯得著這樣千里追擊?」
「回殿下的話,這消息千真萬確,沒有可能出錯。」
聽到手下這斬釘截鐵的話,贏宣這才真正相信,抿緊唇重新落坐。
水震子端起蔡壺親自給贏宣倒了一碗茶,「殿下息怒,誠然殿下沒與蔡家結怨,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蔡家看來翻身有望,這才會對殿下窮追猛打。」
沒說出口的話就是當年廢后蔡氏回的話是難聽不已,可這太子殿下當初找人家合作時說的話也好聽不到哪裡去,女人都是小氣的代表,冷宮那位廢后當時怕是也氣憤不已。
所以一抓到機會就不會放過,這是一層因素,還有一層原因就是要斬斷秦國未來之根,給秦皇一個沉重打擊。
不管秦皇愛不愛這個太子,但太子就是他的直系繼承人,一旦身死他國,白髮人送黑髮人,秦皇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衝擊的。
「你是誰這個被人利用完一腳踢開的老婦要重新出山了?」贏宣不留口德地嘲諷道。
「大有可能,申後犯了錯被廢賜死,楚後一位空缺無人,而且蔡氏還有一子,她是皇后的不二人選。」水震子表情冷靜地分析,「她這麼做,就是想為她兒子的千秋萬世籌謀。」
「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就她兒子那樣,本太子還不屑這麼個對手呢?」贏宣的語氣越發譏嘲,天啟帝的兒子是個什麼德行,這段時間在楚都,他了解得太多。
這也就是當時他矮個子裡面挑高個,選了二皇子蕭沛那個草包來合作,想著他頭腦是不太利索勝在有野心,這就好控制,哪曾想這草包第一次動手就輸了個精光,連帶他的計劃也全部腰斬。
天啟帝在那段時間反應太快,他的所有計劃哪裡還有施展的空間?
一個天賜良機都抓不住,蕭沛這草包還能有何用?這也是他不營救他的原因所在,實在沒有營救的價值。
他在楚國的布局要重新來過,這本來就讓他夠頭疼的,哪曾想還有如今更讓人氣憤的事情?
「兒子爭不爭氣,蔡氏估計也不放在心上,將來還有孫子可培養,這個女人的目光會放得很長遠。」水震子一語中的地道。
贏宣這回倒是贊同地點點頭,「有道理,先生還是你看得清楚。」
水震子謙虛地做了個揖,心裡卻是對這贏宣太子的本性暗暗有了幾分了解,其實他說的這些話,贏宣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只是他自己不說出口,給他一個機會表現,好表現自己對他的信任,這位太子其實一直最信的人還是他自己。
「既然追來的是蔡家的人,將來本太子一定會回報給他們。」贏宣輕摸著自己腰間的劍柄冷冷地道。
水震子輕點了下頭,這個仇當然要報,而且還要將這一路追擊他們的人給殺掉才能泄心頭之憤。
贏宣解開了心中謎團,看到下人提了熱水進來,這才揮手讓人出去。
水震子起身行禮,隨其他人一塊兒退了出去。
在客棧的走道處,他正好看到小二一人雙手抱著個實木大浴桶跟在提水的隨從身後,眉頭輕皺了下,喊道,「停一下。」
「先生?」隨從放下水,走近他一解不解地喚了聲。
水震子沒搭理他,而是徑直走到那小二身邊,伸手輕敲了敲實木大浴桶,「這還是實木做的?」
小二笑得一臉憨厚道,「俺親手打的,結實好用,用的還是上等木材呢……」
「看來應該有幾百斤重。」
「五百斤呢。」
小二不疑有他,立即自誇道,那張不起眼的臉怎麼看也只是憨厚。
水震子抿唇算是笑容,「那你臂力真過人。」
「那是當然,我可是店裡力氣最大的,不過吃得也多。」小二傻兮兮地笑著。
水震子還想再問兩句,看到客棧老闆娘已經從樓道上上來,立即拿著手裡的算盤朝小二的後腦勺拍去,「怎麼傻站在這裡?客人還等著呢,我說你一餐吃那麼多,幹活卻這麼不利索,小心我趕你回家吃自己的去……」
小二一臉委屈地正要解釋,被大浴桶擋住身型的水震子卻是走了出來,看了眼長相粗鄙的老闆娘道,「是我拉他在這兒說了幾句閒話,老闆娘莫怪他。」
「原來是貴客啊,小的有眼不識,還望貴客不要見怪。」老闆娘一看到他就兩眼放光,笑眯了眼地道,轉頭看向小二時立即轉換了一副晚娘面孔,「還不快給客人送水去。」
小二抱著個大浴桶連點頭哈腰都做不了,怕被罵,立即屁顛屁顛地跟在重新提水的隨從身後進了贏宣的天字號客房。
水震子打量了老闆娘幾眼,然後就讓她趕緊去些吃的來,老闆娘立即笑著應聲,「好喇,貴客稍等。」
轉身就下樓迅速到廚房去吩咐。
水震子站在二樓的迴廊朝下看了看,這店裡統共沒有幾個人,長相粗鄙的老闆娘脾氣很兇,遠遠地就聽到她的罵聲,隨後就看到她一直罵著長相平庸的老闆從廚房出來。
嘴裡罵罵咧咧地,一看就不是個有文化的人。
水震子微昂著頭還是在打量這對平常夫妻,在坐下來用餐的時候,他看了眼長相平庸的老闆,「這樣的婆娘你還不趕緊休了?」
一面問話,一面卻是暗暗拿銀針查看這飯菜有沒有毒,畢竟出門在外,多留個心眼總沒壞。
那老闆立即雙眼警戒地朝後看了看,沒看到他家那隻母老虎,這才表情一松,「客倌這話說不得,我家婆娘就是嘴巴毒了點,待我那是真的好。」
水震子看著這老闆那副互奴的樣子,不禁樂笑了,「你們夫妻感情真好。」
「那是,老話得說得好,打是情罵是愛,我婆娘哪裡都好。」客棧老闆立即拍胸脯自誇,「想當年她還是俺家那地兒十里八鄉的一枝花。」
水震子聽到這話,差點一口噴出嘴裡的茶水,就這老闆娘的長相,年輕那會兒也不會是十里八鄉的一枝花,說是母夜叉還差不多。
不過他還是在老闆的眼裡看到他對老闆娘的一往情深,若不是深愛,沒男人會認為老闆娘長得好,這兩人倒不像是做戲。
「你這店裡平常客人多不多……」
一向奉行食不言寢不語的他,這會兒卻是破例拉著老闆閒話家常,慢慢地套他的話,知道得越多,今晚處理起來才不會有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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