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婧聞言微微一愣,便明白樓四姑娘誤會了,搖搖頭道:「四表姐,你誤會了,我沒有委屈,這門親事是我自己答應的。」
「你說什麼?」這下連樓四姑娘的妹妹都不淡定了,「表姐,你有委屈就跟我們說,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葛婧安撫的拉著樓家姐妹倆坐下,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駱公子他很好,我願意做他的妻子。何況,駱公子他只是身子弱,以後會好的。」
「十年前就說他身子弱了,可這麼多年也沒有好起來,表妹,你聽我的,這門親事萬萬結不得!」樓四姑娘皺著眉頭道。連韓茜都開口勸著,葛婧雖然遇到了許多事,耽擱到了現在,可畢竟是侯府的姑娘,慢慢相看,總會尋到一個合適的,何苦往看著光鮮,實則是火坑的駱國公府裡面跳。
葛婧經歷了許多事,當初的衝動性子已經磨平了許多,心知表姐她們都是為她好,她只安靜的聽著,等她們該勸的都勸了,葛婧才笑道:「表姐、表妹,你們的好意我都明白,但這門親事我應下來了,就不會改了,等我成親的時候,你們都來喝喜酒才是。」
「……」眾人對視一眼,葛婧都這樣說了,她們還能說什麼,倒是羅月蘇一直坐著沒說什麼。葛婧跟羅月蘇不太合得來,也不在意羅月蘇怎麼想,外面來請她們過去入席,樓家姐妹兩個雖然還在氣,但既然葛婧自己願意,她們自然不會將事情鬧僵了讓葛家還有葛婧難堪。
駱家上門下聘,連傳說中病怏怏的駱國公世子都親自上門來提親。陶夢阮跟葛婧幾個坐在一起,樓家姐妹兩個實在不放心,樓家小妹扯扯陶夢阮的袖子,道:「陶家姐姐,不如我們去偷偷瞧一眼未來姐夫吧!」
陶夢阮看了樓四姑娘一眼,見她也正準備起身,心裡對葛婧和駱子安的事情也有幾分好奇,點點頭道:「也好。」
樓家小妹看了韓茜和羅月蘇一眼,人多了不好行事,何況韓茜軟弱,羅月蘇嘴碎,還是別叫上比較好。葛婧將三人的動作看在眼裡,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三人便一道起身往宴請男子的地方走去。
樓家姐妹兩個在葛家小住的時候不多,但也是常往來的,葛家她們也算熟悉,原本尋個地方偷偷看一眼,沒想到才走進庭院,就見到兩名小廝扶著一名年輕男子出來。
今日駱家上門下聘,葛家也沒有擺酒請客,除了葛婧邀請了表姐妹幾個過來做客,就只有葛家幾個公子陪客,陶夢阮她們見那男子是沒見過的,便知道是那駱國公世子。三人連忙尋了個地方藏起來,卻見其中一名小廝扶著駱子安往旁邊的樹上靠著,從兜里取出藥丸,道:「世子快服藥!」
兩名小廝穿著並不一樣,其中一個是駱子安帶來的,另一個是晉陽侯府的小廝,看著駱子安虛弱的靠著樹幹服藥,晉陽侯府的小廝臉色就變了變,只不敢表露出來。駱子安吐了口氣,道:「你們往前面等我一會兒。」
駱家小廝點頭,見另一人不動,連忙將他拖走,就守在前面。
陶夢阮見駱子安席地坐下調息,將想上前的樓家小妹拉住。樓家小妹跺了跺腳,心知也沒什麼可看了,拉了她姐姐就往回走,大約是回去繼續勸說葛婧去了。
陶夢阮沒有跟上,反倒上前幾步,在駱子安面前站住。駱子安察覺有人靠近,沒有起身,卻猛地抬手揮向陶夢阮,只是他此時也沒多少力氣,被陶夢阮輕易地就捏住了手腕。
駱子安擰起眉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陶夢阮道:「若是不想英年早逝,那藥丸以後就別吃了。」
駱子安本來還懷疑著陶夢阮的用心,聽到這話卻是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陶夢阮說的聲音輕,前頭兩個小廝較著勁,倒是沒有注意到有人來。陶夢阮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撇撇嘴丟了一個小瓷瓶給駱子安,道:「算你運氣好,我的藥旁人可是千金都買不到的!」
駱子安呆呆的看著陶夢阮走開,他自然不認得陶夢阮,但聽說今日葛婧邀請了表姐妹幾個做客,想來就是某個表姐妹,只猜不出是哪位表姐妹。
「世子,你好了嗎?」守在前頭的小廝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向駱子安問道。
駱子安將陶夢阮丟過來的瓷瓶放好,調整了一下情緒,道:「好了,你過來扶我一把!」那小廝跟了駱子安時日久了,駱子安也一貫信任他,今日卻不知為何,並不打算將陶夢阮的話說出來。
陶夢阮走了一段便趕上了樓家姐妹兩個。樓四姑娘沉著臉,倒是沒說什麼,樓六姑娘才十三,還藏不住心事,一路都在想法子勸葛婧退了親。陶夢阮卻在想著駱子安的脈象。
陶夢阮在醫毒上面的天分是唐家兄弟三個都比不上的,加上前世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精心教導,她雖然只活了短短二十個年頭,醫術卻一點都不差。對陶夢阮來說,要基本確認一個人的身體情況,短短一分鐘就夠了,先前抓住駱子安手腕的時間不長,但對陶夢阮來說已經足夠。
駱子安的身體,與其說是病,不如說是毒,而且,隱約感覺跟唐萌萌的還有些像,只不過唐萌萌表現為記憶力的損傷,而駱子安,則是身體的衰弱。當然,沒有細緻的檢查,陶夢阮並不能確認實質上是不是一樣,但駱子安比唐萌萌慘一些,駱子安一直在攝入新的毒藥,以至於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接著吃下去,大約活不過三五年了。
樓家姐妹兩個都想著怎麼勸服葛婧,回到宴席的地方依然悶悶不樂的樣子。葛婧也不指望她們看一眼回頭就覺得她定了一樁好親事,也不問她們見到了什麼,只招呼陶夢阮幾個坐下,叫她們嘗嘗新端上來的黃金酥。
黃金酥這麼個簡潔明了的名字讓陶夢阮多看了那盤點心一眼,果真是一盤金燦燦的點心,甜香飄散開來,頗為誘人。
「前些日子府里新來了個廚子,說是南邊來的,別的倒也罷了,這點心做得是真不錯,你們快嘗嘗!」葛婧笑著給人介紹,陶夢阮也拿筷子夾了一塊,送入口中,有些驚訝道:「這點心是用什麼做的!」
樓家小妹也十分好奇的看向葛婧,顯然也是頭一回吃到這樣的點心。
「……」葛婧戳了戳金黃酥軟的點心,似乎,她根本沒有關心過這個問題啊!
「回表姑娘的話,奴婢問過廚子,這點心上面撒的的椰蓉,聽說是南邊有種果子做的,京城這邊見不到呢!」葛婧身邊的大丫頭彩衣答道,顯然是提前問過了,備著主子幾時問起。
陶夢阮還有些驚訝,司連瑾先前在南邊開商路,也給她尋了些椰子,不過陶夢阮只會做椰子干,椰蓉是只會吃的。
葛婧見表姐妹幾個都感興趣,不能說要人方子什麼的,不過討些椰蓉送給小姐妹還是可以的,便叫彩衣去跟點心師父討些椰蓉來,分給陶夢阮幾個。
京城遠在北方內陸,別說椰蓉,連椰子都輕易見不到,葛婧這麼一說,表姐妹幾個都是高高興興的收下了。陶夢阮她們收了東西,也不吝嗇一點賞錢,那新來的廚子光賞錢就收了不少,那廚子也是頭腦靈活的,心裡盤算著存了錢,日後開個小店,想來也能賺來不少。
黃金酥打斷了樓家姐妹兩個勸說葛婧的話頭,見葛婧果真是高高興興的,沒有被人逼迫的樣子,兩人雖然依然不放心,到底沒有再提這一茬。
陶夢阮如今不好在外面多呆,宴席過了,同葛老夫人說了會兒話,便又往回趕。一大早出門,陶夢阮有些睏倦,靠著馬車打盹兒,等察覺到馬車停下來時,只覺得外面格外安靜,一抬頭,只見紫楓靠著車壁,渾身僵硬的樣子,只有眼珠子轉動,顯然是被人點了穴道。
一隻修長的手挑開帘子,接著一個人跳上馬車,雖然貼了假面,但陶夢阮一眼就認出蘭釗來,皺眉道:「表哥,你這是做什麼?」
蘭釗在陶夢阮面前也不隱藏什麼,直接將麵皮扯下來,道:「我時間不多,我們長話短說,今日來,是借著給你『下毒』的機會見你一回。如今我身不由己,旁的事我沒有時間跟你細細解釋,你告訴表妹夫,小心臨安郡王,還有,臨安郡王他爹還活著!」
「……」陶夢阮驚得微微張口,還想再問什麼,蘭釗已經將臉皮再貼了回去,身法極快的消失在巷子裡。
「大奶奶……」蘭釗離開時順手解開了紫楓的穴道,蘭釗的話她聽到了耳中,卻不知怎麼辦才好。
「這事我親自跟世子說,你去解開他們的穴道,先回府!」陶夢阮沒準備去追。別說她穿越之後武功是重新開始練習的,便是前世她武功鼎盛的時候,也不是這二表哥的對手。何況,蘭釗說他身不由己,顯然是他身後還有人,她貿貿然追上去,恐怕還要將他陷入危險的境地。
紫楓沒有多問,趕忙出去打點,很快,馬車又走上了正常的道路,中間的一段小插曲,陶夢阮去巷子裡買了一盒蓮子糕,提著打道回府。
回到靖國公府時,陶夢阮的情緒已經調整過來了,直接提著蓮子糕去了司老夫人的院子。
司老夫人正頭痛的按著額頭,見陶夢阮過來,道:「這就回來了?怎麼不在侯府多待一段時間?」
陶夢阮笑著拿蓮子糕給司老夫人吃,道:「今日駱國公府到侯府下聘,侯府里也是忙亂,我哪能留著給他們添亂啊!回來的時候,想起外祖母提起桂花巷子裡有一家專賣蓮子糕的,做的蓮子糕連大酒樓都比不上,就順路給祖母帶了一些回來。」
「阮兒有心了!」司老夫人雖然心氣不順,但陶夢阮能記掛著她,她心裡也有些安慰,聞到熟悉的香氣,司老夫人難得有了些食慾,伸手拿了點心,小小嘗了一口,道:「這家的點心做得好,可惜就沒想過將生意做大,知道那家點心的,大約也就是我們這一輩的老婆子嘍!」
「祖母也知道這家點心鋪子嗎?」陶夢阮看出了司老夫人心情不好,但她也不會直接開口問,聽司老夫人說心,便順著接下去道。
「那可不!」提起這個,司老夫人倒是有些追憶的樣子,「那鋪子是閔家一個姐姐開的,我那時在邊關的多,還是陶姐姐帶我去的,就是你姑祖母。閔家那個時候就不像樣了,將閔家姐姐嫁了個混賬人家,最後閔家姐姐和離了,也沒回閔國公府,就嫁了那桂花巷子的一戶人家。那家雖然是個尋常人家,卻有一手做點心的好手藝,閔家姐姐就用自己的嫁妝,開了個小店,如今,應該也傳到孫子輩了。」
「我今日去買點心,店裡賣點心的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姑娘,倒是十分活潑可愛。」
那「那個大約就是閔家姐姐的孫女了!」司老夫人回憶了一下,「我上回去的時候,就有個小姑娘在閔家姐姐身邊,那時還是七八歲的模樣,真是老了!」
「祖母哪裡就老了!」陶夢阮自己也嘗了嘗點心,不似別處的點心一般香甜,有一絲淡淡苦,但清涼的蓮香讓人一聞就心曠神怡,難怪司老夫人和葛老夫人都戀戀不忘。
「這點心不是大口吃的。」司老夫人見陶夢阮咬了一口,臉上有些苦的模樣,不由笑道,叫丫頭給陶夢阮倒了一杯清茶,道:「這點心要細細的品,你們這個年紀的小丫頭,是吃不來的!」
陶夢阮只吃了一小塊,便坐著喝茶,她果然還是喜歡香甜可口的點心,想到帶了椰蓉回來,明日可以試著做些椰蓉點心。
司老夫人慢悠悠吃了兩塊,才叫人將點心收起來,向陶夢阮道:「你二弟這段時間也不知怎麼回事,上回楊家退親的事還沒有收拾乾淨,今日倒好,又帶了個賣身救父的丫頭回來,說是可憐,就放在身邊做丫頭。」
陶夢阮眨眨眼,她倒是沒想到司蒙又鬧了這麼個么蛾子出來,上回還盯上人家丞相府的姑娘,這回就看上個民間丫頭,口味還真是廣泛。
本來要個丫頭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楊姨娘不曉事,自己攔不住司蒙,偏鬧到司老夫人面前,司老夫人能怎麼辦?總不能為這把一個丫頭賣掉吧,最後將那丫頭放到了楊姨娘院子裡,其他的事等他們母子自己溝通去得了。
司老夫人解釋了一回,陶夢阮就聽著沒有發表什麼看法。她有些理解司老夫人的鬱悶,據說司蒙雖然是庶子,但司連瑾年幼時大多在宮裡,倒是司蒙一向養在司老夫人身邊,司老夫人自然是對司蒙寄了厚望的。然而,多年來一直聰慧懂事的孫子,突然開始又是胡鬧又是犯傻的,司老夫人自然要頭痛一回。只是司蒙為什麼突然鬧騰起來,做這麼些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情,陶夢阮表示,她實在猜不出來。
陶夢阮心裡還記掛著蘭釗的事,司老夫人也看出來陶夢阮心裡裝著事,沒多問,將司蒙吐槽了一回,就放陶夢阮回熙園去了。
陶夢阮回到熙園,司連瑾並不在府里,想了想,終究讓紫楓派人去給司連瑾送信。陶夢阮也知道司連瑾自然有他的事要忙,她叫人送信,恐怕也不能立刻趕回來,只是就這麼等著,她實在是不踏實,這才讓人送信去,只是想叫自己踏實一點。沒想到沒有多久的功夫,司連瑾就趕了回來,見陶夢阮站在院子裡的梨樹下,也沒有換衣裳,直接走了過來,輕拍陶夢阮的肩膀,道:「怎麼了?」
「啊……你怎麼回來了?這不是還不到時候嗎?」陶夢阮被嚇了一跳,回頭正對上司連瑾的臉,有些驚喜道。
司連瑾捏捏陶夢阮的臉,笑道:「不是你讓人給我送信的嗎?你從來沒有特意給我送過信,我放心不下,就告了假回來了。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樣子。」
陶夢阮抿了抿唇,躊躇了片刻,道:「我們到書房說吧。」
司連瑾不限制陶夢阮的行動,院子裡都隨陶夢阮走動,但陶夢阮覺得,便是夫妻之間也該有些空間,所以司連瑾的書房陶夢阮平常是不去的,她若是百~萬\小!說什麼的,另有一個小書房。所以陶夢阮說去書房說時,司連瑾也意識到,陶夢阮要說的事恐怕有些嚴重,點了點頭,帶了陶夢阮去書房。
靖國公府有大書房,靖國公平時考察兒子們功課就在那邊,而幾個公子自己的院子裡,也設了自己的書房。如陶夢阮所想,司連瑾的書房裡放了不少秘密的東西,自然有人嚴密的把手,司連瑾不限制陶夢阮過來,一來是信任陶夢阮,二來,也是機密都藏得嚴實,陶夢阮也沒有機會接觸。
「有事就對我說,你只記著,不管什麼事,總有我替你撐著。」司連瑾見陶夢阮臉色都有些不好,只溫和的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