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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進當年能想到這麼個劍走偏鋒的法子保護自己,哪能是個蠢的,一看林秋航這個樣子,就知道林秋航的心思了。本來,高進只是這麼多年來沒見到兩個正常人,一時話嘮,想找個人說說話,然而,林秋航自己不想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高進興奮的睜大了眼睛,完全無視了林秋航的問題,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自己關進來嗎?」
「……」林秋航扯了扯嘴角,想往別處挪一挪,卻只聽高進笑得十分猖狂:「哈哈哈——這牢房就這麼大,你指望能往哪裡躲?哦,對了,你貌似會武功來著,別急,這樣就沒有了!」
林秋航只覺得身子一麻,在反應過來自己可以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安靜待著的同時,自己就不能動彈了。
「嘿嘿,小伙子,你也別瞪我,我這不是這麼多年來都沒人說話嗎?」高進坐在林秋航旁邊,滿身的酸臭刺激的林秋航心裡竟然慢慢起了一絲潔癖,奈何動彈不得,只能聞著那酸臭味,聽著高進不知道憋了多少年的秘密,「李老頭,哦,就是那個牢頭,他其實是個好人,當初是他老母親病重,他才收了我的錢,把我關進來,這一進來,他又不好隨便把我放出去,我還沒怎麼著,他自己愧疚得很,所以得了空就好吃好喝的來看我。唉,他也不容易啊,我就做個好事,沒把這秘密說給他招禍。」
「……」感情自己就過得容易,就可以把那個秘密說給自己招禍了?林秋航恨不得敲開高進的腦子看看他裡面是怎麼長的。
高進完全沒有考慮林秋航的心情,進入了回憶模式,林秋航也不知是不是暈頭了,居然還覺得高進的聲音帶了一抹滄桑,讓他不忍打斷。
「那是二十五年前了,那時我跟現在的你差不多大,一個愣頭青,師父進了太醫院,就把我帶去給他做事。師父在進太醫院之前,也就是個民間坐館的大夫,又沒有背景,進了太醫院也就是給宮女太監看病,頂多也就是有些品級的女官,沒想到有一回春和宮請到了師父頭上。師父那時高興啊,還以為自己出頭的日子到了,就帶了我一起過去。」高進嘆了口氣,「春和宮你不知道吧,如今的錦妃娘娘,三殿下的母親,那時還是錦貴人,春和宮主事的是琳妃娘娘。」
原來是太醫院出來的啊,難怪一點不懂武功的人居然能一下子放倒他,來不及多想,高進已經接著說:「那時三殿下剛三歲,那一回正是三殿下得了天花,這病那是要人命的,可那是皇子啊,誰敢說把皇子隔離燒死的話來,那些有地位的太醫就把新進的太醫塞了過去,被傳染了就得認命,好運沒被傳染,還得為皇子抵命。」
「三殿下不是活的好好地嗎?」林秋航原本打定主意不說話的,然而,也不知是高進說的太過有感染力了還是什麼緣故,林秋航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聽眾的回應刺激了高進講故事的信心,連本身的情緒都帶了一絲出來,道:「眼睛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別人說是就是啊!三皇子早死了,我親眼看見的,我師父為了三皇子的死險些一頭撞死在春和宮!」
「……」這也太刺激了,林秋航沒敢問現在的三皇子是誰,可高進接著給他爆大料,「三皇子死了的那天晚上,所有去了的太醫都被留在春和宮,包括我這樣的小醫工,本來以為是因為沒有治好三殿下,要我們賠命,沒想到,次日一早,再傳師父他們過去時,三皇子卻活了,躺在床上,臉上粉嫩嫩的,絲毫沒有得了大病的樣子……」
「哎,高老頭,吃飯了!」高進還沒來得及繼續爆料下去,最外頭的門打開,一陣光照進來,一個矮胖的獄卒提了一個食盒進來。因為牢頭的格外照顧,獄卒們對高進也尊重些,起碼飯食都是新鮮乾淨的,每天按時送來。
聽到有人進來,高進就住了口,跟矮胖獄卒打招呼道:「哎,是小唐啊,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今天一下子進來了許多讀書人,廚子都忙瘋了,就只有白菜豆腐吃,不過誰叫頭兒對你好呢,這可是頭兒叫嫂子那邊送過來的,有紅燒肉,還有炒豆芽!」矮胖獄卒把食盒放在牢前,正要給高進盛飯,發現牢裡多了一個人,便道:「哎喲,這是誰不懂規矩把別人放到這裡來了,高老頭,我把他移到隔壁去……」
「哎,不用了,我這多年沒個人說話,反正他也待不了多久。」高老頭也不用小唐動手,自個兒拿了筷子,把飯菜都分成兩份,塞了一份給林秋航,道:「小伙子,這世上的事啊,起起伏伏都是命數,別太想不開!」
林秋航也不知高進怎麼做的,反正身子能動了,看了高進一眼,接過碗吃飯,壓根跟沒有跟高進客氣的意思。高進這才端起另一碗,一臉感嘆道:「哎,年輕人手腳就是麻利,我跟你說,李嫂子做的紅燒肉最好吃了,外面的館子都比不上!」
小唐對於高進的熱心已經見怪不怪了,林秋航不說話,他就坐在不遠處同高進說話,也提了些外面的事,等兩人吃完了,才又接了食盒離開。
高進吃飽喝足,剛想接著跟林秋航爆料,前頭的門又打開了,這回是兩個瘦高的獄卒過來,打開門就像林秋航拱手道:「對不住啊,林舉人,之前那兄弟不懂事,把林舉人帶到這邊來了,咱,這就往前面去吧……」
林秋航當然不會相信不懂事什麼的鬼話,但跟奉命行事的獄卒爭辯也實在沒什麼意思,點頭道:「今日事多,不怪獄卒大哥。」
林秋航如此識趣,讓兩人都很滿意。在這裡混的,哪怕是個獄卒也有些眼力,先是有人特意吩咐對付林秋航,接著又有人要保林秋航,兩人心裡明白,這個人背後只怕不簡單。只是,在這裡做事的,收錢不收錢不打緊,重要的是不該問的別好奇,兩人知道林秋航不打算找麻煩,便算完事了,跟高進打了個招呼,道:「高老頭兒,兄弟們先辦差去了,改日再請你喝酒啊!」
高進自然應好,他在這裡呆了二十多年了,跟這裡的獄卒都混熟了,還跟林秋航揮揮手,道:「小兄弟日後若有機會再來,記得給我帶酒啊!」
林秋航懶得搭理,牢獄這種地方,還是再也不來好些。
林秋航被無罪釋放已經是三天後,一出門見到的就是蕭炎,而蕭炎上前先拍了拍林秋航的肩膀,顯然十分熟悉,叫一起被釋放出來的舉子們羨慕不已。他們尚不知蕭炎的身份,但看穿著氣度,顯然不像是一般人,遠道而來的舉子,若是能得到貴人的看重,日後的官途可謂容易得多。
林秋航平時不大待見蕭炎,不過這個時候倒是有一絲的暖意,向他點點頭,正想說什麼,卻見官差又帶了一些人過來,其中幾個林秋航雖不熟悉,卻也見過,也是同科的舉子,不由皺眉道:「這案子不是結了嗎?怎麼還有人被帶來問話?」
「嗯,我們回去說吧,再不把你帶回去,弟妹要宰了我家崽子出氣了!」蕭炎看了一眼,心裡清楚怎麼回事,不過有些事情還是回去說好些。
林秋航點點頭,理了理衣裳跟蕭炎回去。心知璃清母子必定擔心極了,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他那天從裡面出來,就知道不會有大事,只是結案之前,到底有幾分擔心,畢竟是幾方的博弈,此消彼長的事實在不好說。如今出來了,最想見到的自然是璃清母子三個,當下也不再耽擱,同蕭炎一道往回走。
蕭炎本來是借著先見著林秋航的機會告璃清一狀,雖然知道林秋航必定會站在璃清他們一面,但總能討點好處吧。沒想到林秋航只聽到前一半,最後一句直接忽略了,蕭炎不由想到他聽到京城這邊出事,匆忙趕回來時見到的那一幕,璃清聽說他到了,直接把他家熊孩子帶過來,捏著熊孩子的小手,惡狠狠地沖他道:「你要是不把我夫君全須全尾的送回來,就讓你兒子給他作伴去!」
蕭炎當時就懵了,偏熊孩子打小就愛演,配合璃清還哇哇大嚎:「爹爹救我啊!我才四歲半,還不想死啊!」熊孩子年紀太小,喊得驚天動地的,其實一滴眼淚都沒掉,仔細一看,面色紅潤哪有半點被綁架虐待的樣子。
其實蕭炎平時跟孩子並不親近,他一向在外面跑,吃穿用度上沒有虧待過誰,可也談不上對誰好,蕭睿明年紀小,見他的機會也不多,田氏沒事就囑咐孩子見到他要乖、要聽話,結果熊孩子每次見到他依然我行我素,光打雷不下雨的哭號上一場。
璃清確實沒有為難熊孩子,每天好吃好喝的養著,明著說是綁過去的,熊孩子跟自己家一樣,每天還帶點菜的,有吃有喝有玩,甚至沒有田氏管著,熊孩子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樣子。而他要帶熊孩子回家時,璃清卻看了他一眼,要他回去解決了家裡的一攤子破事再說。
蕭炎其實沒有表面上一般清閒,匆忙趕回來手頭還堆了一攤子事,所以他也沒顧上打聽王府的事,結果回去一問,好嘛,他居然被戴了那麼一頂大大的綠帽子,而他家小妾,他娘娘家的庶女,還攛掇著叫蕭明睿滴血認親,確認是不是他的血脈。蕭睿明的血脈,他比誰都清楚,正因為清楚,他對這個孩子的感情也很複雜,可若是被確認了蕭明睿血統不正,又是皇家的事,熊孩子的命是保不住的,畢竟,滴血認親這種事情本來就靠不住。這個時候,他倒是感激璃清將熊孩子扣下了。
林秋航注意到了蕭炎今天格外沉默些,從前能跟他討好處的機會,蕭炎可是興奮得很,今天居然沒有開口提。總歸是人家幫了忙的,林秋航也沒有過河拆橋的習慣,還是多問了一句,道:「怎麼了?遇到麻煩事了?」
能得到林秋航的關心,蕭炎似乎開心起來,不過片刻,又嘆了口氣,道:「你說,你若是發現弟妹紅杏出牆還……嗷——」蕭炎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林秋航一腳踹開了,見有人看過來,連忙穩住身子,阻止了自己摔得一身土的下場,吐了口氣,道:「秋航,你這是做什麼!」
林秋航挽了挽袖子,一副你再敢口出狂言,我跟你拼命的架勢。蕭炎自知自己功夫比不上林秋航,沒敢衝上去跟林秋航拼命,扭了扭腳踝,確認沒有傷筋動骨,才不滿的嘀咕道:「我說了是如果!如果你懂不懂?你就為了這跟我拼命!」
林秋航趕著見老婆孩子,不想跟蕭炎在這裡糾纏,吐了口氣,道:「好,如果,我們邊走邊說。」
「那你說啊!」蕭炎藏了許多年的秘密,如今隱晦的問人,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
林秋航當然不知道端王府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關於璃清紅杏出牆這種事,林秋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年老色衰之後,璃清瞧不上他了,若到了那個時候,他實在做不了什麼,所以嘆了口氣,道:「儘量長得好看些吧!」
蕭炎被林秋航的回答驚呆了,這是什麼意思,長得好看,跟老婆紅杏出牆有毛關係嗎?幸好林秋航難得補充了一句給他解釋:「你弟妹只喜歡長得好看的。」
「……」蕭炎這個時候不知說什麼好,難道不該是男子喜歡長得好看的嗎?然而,他長得也很好看啊,還是阻止不了妻子紅杏出牆啊!心裡有些話想說,只是顧忌著端王府里里外外的面子,他也不好說,開玩笑,要是被哪個路過的聽了去,他是滅口呢?還是滅口呢!
蕭炎不再說話了,林秋航也沒多少心思搭理他,腳下的步子倒是快了些,很快就到了他們暫住的宅子。剛進門,璃清便挽住了林秋航的手,有些激動道:「你回來了,有沒有受傷?我給你燉了雞湯,等會兒喝一點補補!」
璃清鮮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陪著蕭炎糾結了一路的林秋航,仿佛一時間灑滿了陽光,露出笑容道:「我沒事,叫娘子擔心了。」
林秋航的聲音清冽,卻格外叫人安心,璃清拉著他往裡走,完全忽略了跟他一起進來的蕭炎,帶著喜意的聲音道:「趕緊進來先沐浴換一身衣裳,去一去晦氣!」
蕭炎被落在外面,望著兩人的背影頗有些怨念,倒是姚潛和杭氏有些不好意思,向蕭炎賠禮道:「清兒是太擔心秋航了,蕭世子別怪他們……」
蕭炎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我知道,不會怪他們的。」眼見熊孩子跟安晴一道過來,蕭炎上前將熊孩子拎起來,向姚潛兩人道:「我把這小鬼帶回去了,勞煩兩位替我跟秋航他們說一聲。」
兩人自然點頭,熊孩子落到蕭炎懷裡,扭動著小身子還想嚎上兩句,奈何,對蕭炎他還是有些敬畏的,向安晴揮著手,道:「晴兒妹妹,你等我啊!我一定會回來的!」
安晴拉著杭氏的手,暗自撇撇嘴,道:「白痴!」被杭氏摸了摸頭,又仰頭望著杭氏,道:「舅奶奶,爹爹回來了為什麼不叫晴兒,爹爹一定又被娘親帶走了吧!」
杭氏聞言笑了,道:「你爹爹從外面回來一身的灰,你娘帶他洗澡換衣裳去了,一會兒就出來。」
「哦,好吧,那我先去看弟弟!」安晴說著,往小湯圓睡著的屋子走去。
璃清早就給林秋航準備了熱水,連換洗的衣裳都是新做的,被璃清用艾草染過,簡直恨不得連屋子裡里外外都用艾草熏上一遍。林秋航頭一次被璃清這樣體貼的對待,心裡高興,也不計較這些,換了新衣裳,抱著璃清,道:「這兩天嚇壞了吧!是我不好,若是再周全一些,就不會叫你們擔驚受怕了。」
璃清靠在林秋航肩上,剛剛穿越過來時,她滿意的是林秋航的長相,對於一個顏控來說,若她的丈夫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璃清實在保不准自己會不會紅杏出牆。然而,相處的久了,似乎長相什麼的,慢慢就可以忽略了,她卻發現,林秋航的肩膀寬闊,靠著他,就讓她覺得安全放心。在這個與她前世完全不同的世界,林秋航就仿佛一個安全的港灣,讓她放心的停靠,而不是四處奔波。
「幸好你平安回來了,不然,我都在想,蕭睿明沒用,我就綁了蕭炎,哪怕以後浪跡天涯也好!」璃清環著林秋航的腰,悶悶的說道。
林秋航心疼的低頭,輕柔的吻落在璃清唇上,良久,道:「傻丫頭,你是怎麼想到綁端王府的人的?我其實比較擔心你去闖刑部大牢……」
第六十八章老油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