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不敢。」顧清雲知道母親是真的惱了,無奈之下只得起身告辭,只是出了門,卻仍難免憂心忡忡,因站在院外茫然四顧了一會兒,方想起去給周太夫人請安,這才舉步往周太夫人住處而來。
不出所料,果然在周太夫人房間見到了顧綺羅。對這位大弟,顧綺羅心中還是很欣賞的,姐弟兩個和顏悅色說了幾句話,又說了幾句蕭江北出征的事,如今時日尚短,還未傳來什麼戰報,顧清雲答應顧綺羅,只說若邸報上有了北疆戰局的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送給顧綺羅。
這不過是為了拉近姐弟兩個的關係,其實若是邸報上有戰局消息,顧明陽就能第一個知道,自然也不會瞞著顧綺羅。
姐弟兩個說完這些閒話,氣氛就有些沉默,顧清雲幾次欲言又止,卻終究是沒說什麼,看著天色近晌午了,他便起身告辭離去。
待他走後,顧綺羅也和杏花春雨回了自己院子,杏花便對顧綺羅道:「奴婢看大少爺像是有話要說,怎麼姑娘也不問問呢?」
顧綺羅淡然道:「他是要替太太求情的,都說知子莫若母,其實又何嘗不是知母莫若子?雲弟看來很明白,太太怕是不會就此收手,他勸不動太太,就想來找我求情,讓我將來到了不得不和太太相爭的地步,給她留點餘地。只是這話他說不出來,雲弟到底還是個講道理的,太太欺我到這個地步,還要我讓著她,憑什麼?所以我明明看出來了,也沒有接茬,因為這個保證我不能給他,太太便是個蛇蠍心腸的,打蛇不死必遭反噬,所以如果一旦將來要相爭,說不定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說,這個保證我怎麼給他?」
杏花點點頭,也嘆了口氣,忽見春雨走進來。滿面春風的模樣,她便笑道:「從百味館拿什麼好東西回來了?看把你樂得。」
春雨笑道:「還真是拿了樣好東西回來。姑娘,您看看,這是鍾大哥寫的後半部《啼笑姻緣》,如今塵埃落定。原子非的來歷人盡皆知,這戲終於可以結尾了,鍾大哥一寫完就要我拿過來給姑娘看呢,說您要是沒意見的話,就讓桃花班排演了。」
顧綺羅接過春雨遞來的冊子,一面問道:「可問過你哥哥金悅樓柳姑娘的事了沒有?她如今怎麼樣?」
春雨道:「我哥哥特意讓柳哥兒去的金悅樓,柳姑娘現在很好呢,八皇子也沒因為這件事生氣,若不是柳姑娘自己說了,他都不知道轟動京城的那位神秘姚娘子就是柳姑娘。如今派了兩名護衛護在柳姑娘身側。我看這位八皇子倒還是個重情義的人。就是柳哥兒實在不知怎麼回事,回來一個勁兒疑惑,只說怎麼柳姑娘看見他,就珠淚盈眶?莫不是看過《金釵恨》等劇,所以把他當成那些身世悲慘的角色了?可為什麼他心裡也覺著有些酸楚呢?」
顧綺羅感嘆道:「虧他還演了那麼多戲,竟連這樣的骨肉血緣牽絆都沒想到。罷了,有鍾春風那個鬼才在,大概他不久後也就能參透自己身世了,到時候那姐弟兩個相不相認,全憑他們自己定奪。」
說完她低頭看那話本。杏花和春雨不敢打擾,便各自拿了針線來做。做了一會兒,忽聽顧綺羅長嘆了一口氣,抬頭一看。就見主子將那話本放下,起身來到後窗上,痴痴向外凝望著,春雨便疑惑道:「姑娘怎麼了?這後面的情節我覺著很大快人心啊,怎麼姑娘倒有些神傷似得?」
杏花此時已經拿起那劇本看了眼,心裡便明白了。於是碰了碰春雨,示意她莫要出聲,又指著那話本上的一段給她看,春雨湊過去一瞧,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一段是描寫程北江出征前和羅依依分別得一幕情景。
其實蕭江北當日從顧府離去後就沒有再和顧綺羅見過面,這一幕倒真是純屬虛構了,可鍾春風那是什麼人?昔日的江南第一才子,寫這樣的狗血情節那簡直是手到擒來,他文筆又好,一幕幕動人處描述出來,連杏花都看的潸然淚下,更不用提顧綺羅了。
「姑娘可是在為二爺擔心?」杏花放下話本,擦了擦眼淚,倒了杯熱茶來到顧綺羅身邊,輕聲寬慰道:「其實姑娘不用多慮,二爺功夫那麼厲害,韃子看見他只恨爹娘不能給多生兩條腿,跑還來不及呢,哪敢去惹他?」
顧綺羅接過茶杯,啜了一口後嘆氣道:「打仗這種事刀槍無眼,誰能說得准呢?戰場上風雲變幻,實在太莫測了。」說完見杏花和春雨也流露出擔憂神態,她這才勉強笑道:「不過你們說的也沒錯,那可是個赤手空拳就能打死老虎的主兒,我其實也不是很擔心他,只是……這麼長時間,有些想他罷了。」
「原來是思念作怪。」春雨這才釋然,連忙忍著笑道:「姑娘可悠著些兒,莫要讓這思念化作了相思病,等到二爺凱旋歸來,您卻瘦成了骨架子,那多不美啊。」
「你也太小看姑娘了。」杏花微微瞪了春雨一眼,回頭見顧綺羅又發起呆來,她就知道自家姑娘這是在寬慰她們兩個奴婢,其實心裡還是無比擔心的。因正要勸兩句,就聽外面玲瓏的聲音道:「大姑娘在嗎?老爺回來了,請您過去一趟。」
「爹爹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顧綺羅疑惑的皺了皺眉,一面換了衣裳後匆匆來到上房,只見呂夫人和顧錦繡顧清風,莊姨娘顧蘭綃以及韓姨娘顧素紈等都已經到齊了,她就知道顧明陽是有事要宣布,只不知是什麼事。偷眼看向顧明陽,卻見父親大人面沉似水,於是顧綺羅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綺羅來了。」顧明陽見人到齊了,便喝了一口茶,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道:「那原子非的罪名定下來了,今兒順天府尹特意派人通報了我判決結果。」
「是什麼結果?」
廳中最關心這個問題的無疑就是呂夫人,因忙張口問了一句,卻見丈夫扭頭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里竟似包含了無數複雜情緒,她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跳,一雙手在袖子裡也緊緊握成了拳頭。
「吳大人剝奪了他的秀才功名,不許他再入京城一步。」顧明陽嘆了口氣,緩緩說出這個判決結果。
「什麼?這樣便宜他?」顧蘭綃驚訝的險些站起來,吶吶道:「這……這算什麼判決啊?都不判他坐牢,這……他惹起了多大的風波,就……就這樣放了他?」
顧明陽揉著眉頭道:「我也知道這不公平,不過……罷了,他從此後前途算是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看在他那死去父親的份兒上,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呂夫人很想問問原子非有沒有招供什麼?卻又怕這樣問會惹丈夫疑心,正猶豫著,就聽莊姨娘道:「老爺,他就沒供出什麼來?我不信他遠在臨川,會忽然想起來京城騙婚,說這背後沒人指使,誰信啊?」
顧明陽搖頭道:「他一口咬定他只是想攀權附貴,所以才行出騙婚之舉,吳大人也很明顯想儘快結案,所以……就這樣了。」
顧綺羅心裡明白:這必定是原子非身後那些貴公子施加了壓力。只是有太子和蕭家,她不信原子非一口咬定就能夠脫身,對方必定還是交代了什麼的,只是父親不願意當眾說出罷了,不然他神色也不會這樣沉重。
「姨娘和二妹妹也不用沮喪,這也算是惡有惡報了。」心中想通了,顧綺羅也便釋然,反而笑著勸慰莊姨娘和顧蘭綃道:「那原子非為什麼要來騙婚?還不是為了功名富貴,可如今他被剝奪了秀才功名,從此後永遠不能踏進京城一步,對這樣利慾薰心的人來說,沒有了進身之階,這得多痛苦?而且這進身之階就是在他面前被打碎的,怕他心裡這會兒不滴血呢?更何況他這麼一鬧,算是出名了,就算回到臨川,也必定成為過街老鼠,除非再次背井離鄉,呵呵,這顛沛流離的生活倒也夠他受的。」
她這樣一說,莊姨娘和顧蘭綃自然也不好說什麼,都紛紛點頭。顧老爺欣慰的看了女兒一眼,捋著鬍鬚道:「我兒果然懂事,看得也透徹,這些日子你們太太身上不舒服,府里的事情你多上點心,將來嫁去蕭家也是要掌家的,不趁這個時候熟悉下怎麼行?」
呂夫人原本聽原子非沒說出什麼,一顆心已經放了下來,可此時一聽這話,不由得面色劇變,正要說什麼,就見丈夫銳利目光看過來,竟如刀劍一般,頓時她沒出口的話就都咽了回去,勉強笑道:「老爺說的是,我前天讓那原家子鬧了一場,大概是有些上火了,這幾日身上都不爽利,府里的事暫時就要大姑娘擔待些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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