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到底是以她患了肺癆不許宣王靠近矇混過去了,宣元海竟真的未曾發現她的萬姨娘已是她人,倒要歸功於老天賜給兩姐妹相似的容貌,不似雙生,卻勝似雙生,久不見新請的大夫過來,宣王決定親自督促。
宣元海一離開,沈嫿就遣退了其他伺候的,徑自坐在梳妝檯前淡掃峨眉,用杏油點了紅唇,再去衣櫃挑選了一身合體的衣裳穿上,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個兒,著的是一件藕荷色裙裝,裙擺袖口有銀絲滾邊,袖口繁繫著淡黃色花紋,裙面上是大朵大朵的芙蓉花。
沈嫿拉開門子出來,連面紗也一併去了,這芳菲閣的下人們還未曾見過萬姨娘精心打扮自個兒,平日她總愛穿著粗布麻衣,柜子里做的新款衣衫年年都成了擺設,這會兒的不僅驚詫病重的萬姨娘怎麼出來了,各個也都瞧得瞪直了眼兒。
眼前的人兒美目之中流光溢彩,恰如一枝笑如春風的艷艷碧桃,只是說不上與平日的萬姨娘有何不同?若說以前的萬姨娘是一塊美玉,那現在萬姨娘更像是明珠,皆是純淨無暇,卻氣韻不同,連這容貌似乎都有了些許變化。
「姨娘您怎麼出來了?」方臉嬤嬤上前畢恭畢敬的詢問,想這容貌的變化也是因為描了妝容。
「我想走走。」沈嫿只簡單道。
主子想透透氣,看起來還精神奕奕的,下人們哪裡肯不依,沈嫿便慢悠悠的在園子裡散步,一路上,草木碧翠,花團錦簇,撲面的清風夾雜著徐徐幽香,仰面秋日裡碧空如洗的天空,雲層如浮絮,輕移漫捲。
下人們再次驚詫,今日的萬姨娘怎麼這般喜歡盯著天空看,於是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跟著一起看,這一看就望到一隻風箏慢慢的飄在了空中,應該是花園裡的小公子小姐們放著玩的。
沈嫿漸漸收回目光,嫣紅的嘴角隨之慢慢翹起,二話不說就起身朝著入園口急急行去,方臉嬤嬤追著道:「姨娘,姨娘,王爺交代過您萬不可去那裡呀。」
下人們驚慌極了,若是讓宣王知道萬姨娘去了園口,他們可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沈嫿並不理會她們,嘴角的弧度愈盛,卻陡然開口冷冷道:「誰是你們的姨娘?離我遠點……」
這一問把幾個下人都問愣了,「姨娘,您莫不是病糊塗了?」
沈嫿依然還是那句話:「我可不是你們的姨娘,我要出去。」
「不能出去呀,姨娘。」
沈嫿步子很快,跑到入園口,便有侍衛擋住了去路不肯讓她多踏出一步,沈嫿立刻從頭上拔出一根簪子,尖銳的簪子還泛著一層銀光,她對準自個兒的喉嚨,眾人皆是嚇的渾身冒汗,魂都快丟了。
方臉嬤嬤急得拍大腿,抹汗勸著,「您可莫要做傻事啊,老奴去叫王爺過來。」
沈嫿厲聲道:「誰敢動,我立刻就死在這裡,你們到底是何居心?竟將我擄到這園子,我要出去找我表哥。」
「救命……救命……」
「我乃蕭將軍表妹,並非你們姨娘,莫要攔我!表哥,救命啊!」
沈嫿拿性命威脅,幾個下人和看守的侍衛皆不敢上前,又被萬姨娘這一出搞的一頭霧水,急的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好端端的姨娘,在芳菲閣里安安靜靜呆了四年的萬姨娘怎麼會突然自稱是蕭將軍的表妹。
而沈嫿這一聲聲一句句是使了全力歇斯底里喊叫出來的,外面一眾夫人隨著宣王妃的步子正好來了附近賞玩,隱約聽到裡面有女子尋死的聲音,還自稱是被擄到園子幽靜起來的,身份也是不同尋常,竟是今日跟著蕭將軍一起來王府的表妹。
眾位夫人面面相覷,旁的已有人議論紛紛,宣王妃似乎是面露尷尬,話語得體的安撫著眾位夫人,可園子裡面求救的聲音卻越來越大,眾夫人們都聽的心驚,有人害怕是這宣王爺好色,若是看重美貌就擄了去,跟盜匪有何區別?一時間都擔心起自個兒的安全來。
其中有一位是總兵夫人,她夫君手握杭州的兵權,在杭州也是根基極深,又早與宣王府有不睦,所謂就是一山怎麼能容二虎的道理,總兵夫人神色凜然,「宣王妃,這王府竟是鬧出這等事情,還不趕快將這姑娘請出來。」
聽到是大將軍蕭繹的表妹,總兵夫人心思就活絡起來,若是能承情給蕭將軍,以後對夫君的官升定是有益的,再說宣王寵妾滅妻的名聲在外,這等出格的事情又有何做不出來?
其他夫人便有附和的,「是啊,聽的真可怕!」
「哎,也許是誤會呢?王妃不如請出來先問問。」
宣王妃面露為難之色,眾人瞬間就明白了,早就聽說宣祁氏在王府沒有地位,還聽說這芳菲閣可是王府禁地,難道除了萬姨娘,幽禁的還有其他女子?
總兵夫人冷笑,卻帶頭道:「既然進不去,不如去問問蕭將軍可是丟了隨行的人?」
「是啊,我們去問問。」
只要是有女人的地方,向來少不了戲份可瞧,大家都在興頭上,卻沒有人瞧見宣祁氏嘴角的那一抹快意的笑,這個女人終於離開王府了,而宣王對她的冷漠已經讓她的心麻木起來,再是一個詭異的笑容,真好!這個王府散了才好。
這廂,宣元海出府請來大夫,可剛一下車就察覺出不對,王府門口圍堵了不少侍衛,王府老管家急慌慌的跑過去,說是總兵和蕭將軍剛才帶人進去了,又將緣由仔仔細細說了一遍,他一邊觀察王爺的神色,一邊抹汗。
宣元海氣的直接揣上去,「滾開。」他跨步向前突然想到之前種種,臉色更顯黑沉,臨到門口他陡然神色大驚,將令牌扔給自個兒跟隨的侍衛,「封城,封城,立即。」他幾乎是握拳咆哮出來的。
大步跨著立刻就朝芳菲閣走,順便召集來一千府兵,他帶著狂卷的怒氣走到一半,正看到一身墨黑錦袍的身影抱著一個女子出來,他手中還握著一把鋒利的劍,劍鋒上帶了鮮血。
「蕭將軍今日是來本王王府鬧事的麼?」宣元海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懷中女子瞧,那身形,樣貌都是她的萬姨娘沒錯,他心底也希望是萬姨娘,沈嫿瞧宣王從蹙眉驚疑到篤定的神色,才抿了抿唇偏過頭繼續依戀般窩在蕭繹寬厚的胸膛,而這一動作似乎更是刺激的宣元海差點捏碎了手骨。
蕭繹冷笑,再往前走了兩步,腰間佩戴的墨玉隨之沉穩的腳步而擺動,「本將軍倒想問問宣王為何要幽禁我的表妹?」他本就低沉的嗓音這會兒結滿了冰渣子,氣憤瞬間僵冷到極點,女眷都遠遠的離著,男客也也隨之化成了兩邊,與總兵親近的便站在蕭繹這裡。
「分明是本王府中的萬姨娘。」
「我不是,我不是萬姨娘。」一道軟膩如黃鶯的聲音悠悠的從蕭將軍的懷裡傳出。
眾人都聽的一清二楚,況且還有剛才幾位夫人作證,一時間真是熱鬧,說什麼的都有。
「宣王請讓路。」蕭繹再次沉聲冷冷開口。
宣元海眉眼間凝著怒氣,這分明是她的婉兒,加之面前二人親昵的舉動,讓宣王怒火中燒,失去了理智,他招了招手,府兵直接將眾人團團圍住,總兵今日帶的侍衛並不算多,不由的瞥向蕭繹,若是宣元海動真格,今日誰也走不了,他正待措辭勸蕭將軍來日方長。
「把本王的姨娘放下,本王自可放你們一條生路。」
沈嫿見這架勢,未曾想宣王會兵戎相見的要留人,一時也不知蕭繹打的什麼主意,輕輕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如水的眸子擔憂的望向他,卻立即感覺臂膀收緊了幾分,蕭繹似乎是在安撫沈嫿不要害怕。
「宣王欲意將事情鬧大,本將軍奉陪到底。」也不知是怎麼地,蕭繹冷聲說完,外面就湧進來不少侍衛,人數雖然不算太多,只有幾百人,卻瞧那標徽,乃是蕭家軍的侍衛,可謂是以一敵百的精兵。
這些身經百戰的侍衛哪裡是宣王府兵能比的,只蕭繹的侍衛往那一站,府兵們就被這氣勢壓的忍不住後退起來。
難怪蕭繹如此強硬,沈嫿吃驚不已,他的侍衛不是在淮州被趙都督牽絆住了麼?
領頭的將士是裘勇,他半抽著利劍吭哧吭哧的走過來,高大的身形往蕭繹身旁一站,不笑起來特別能唬人,一聲大吼,「今日誰敢攔將軍的路,格殺勿論。」
其他侍衛跟著發出鏗鏘震地的響聲,「殺,殺,殺。」
眾人皆是被這氣勢嚇得連連退避兩邊讓開道路,宣元海抖著手,這種狀況已然是敗兵之勢。
蕭繹冷凝著面色,一步一步穩穩的抱著人離開,再無人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