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籍一覺醒來,見店老闆端著點心進來。
細瞧時,盤子裡有一塊糕,一隻粽,還有一碗紅糖水煮湯圓,不多,僅僅只有三個,蘇子籍有些詫異,問:「這是誰點的早點?很奇怪啊!」
「不是誰點,是客棧的規矩。」老闆笑著:「今天是你們讀書人入場考試,每個講究點的客店,都會上這個。」
蘇子籍心下頓時明白,笑:「原來是高(糕)中(粽)三元(湯圓),這點心,我是不得不吃啊!」
說著,漱了口,直接幾口吃了,取出一塊碎銀:「給!」
這塊碎銀不多,一兩左右,老闆頓時笑得眼睛一眯,說:「您這樣講究,必定連中三元!」
說著,才笑眯眯辭去。
「蘇子籍,這衣服你試一試,覺得單薄,就多穿幾件。」這時葉不悔進來,捧著幾件乾淨衣裳,並展開其中一件藍色棉製單衣給蘇子籍看。
蘇子籍接過,發現有破線的地方也被縫補過了,忙道謝。
葉不悔不居功:「算不得什麼,只是幫你縫補漿洗一下,不到一個時辰就幹了,還放在陽光下曬了曬。」
「四月雖暖了,可只穿著一件單衣,還是冷了,我覺得你可以裡面再套上一件。」
本朝的科舉,雖不如前朝嚴苛,但考試時的規矩也不少。
四月的府試,是不允許穿著夾層衣裳,就是單衣,入場時也會仔細檢查。
「聽說府試的吃食會由官府提供?這樣省了不少麻煩。」葉不悔想了下,「要不,給你要碗豬腦湯?」
蘇子籍趕緊婉拒:「以形補形,還是算了,我喝不慣。」
葉不悔也不強迫,見蘇子籍今天沒有立刻捧著書看,就問:「你今日沒有起來立刻讀書?」
「都要入場了,再看也沒有用,反會緊張。」
要是太緊張,無益於考試,不在這一刻之功。
「那我送送你!」葉不悔立刻說,看著她緊張的樣子,蘇子籍忍不住笑,進了走廊,看到有人看過來,又故意走開,蘇子籍忍不住說:「這人與你邀戰過?」
這丫頭的人氣,現在不算低。
重賽後,許多人對葉不悔有明顯變化。
這學子就是其中之一。
聽到蘇子籍這樣說,葉不悔抱著小狐狸悶悶不樂:「那人棋藝一般,倒是越挫越勇,可我實在是不耐煩與他下棋!」
想了下,她又說著:「不是我看不起,是他的心思並不專注在棋上,就算僥倖贏了幾局,也走不了多遠,這樣的人,我何苦與他對弈浪費時間?」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蘇子籍暗想。
葉不悔年紀雖小,胸平了點,可其實是美人胎子,雖以世人眼光看,葉父有著重病,家裡只開著一家書肆,嫁妝也不會多,算不上是好妻子人選,但蘇子籍覺得,葉不悔這姑娘很難得。
雖性子辣,卻為人赤誠善良,不捧高踩低,最重要的是對自己有恩。
但凡有自己的一口飯,就不能讓葉不悔流落到悽慘境地。
「你怎麼這樣看我?信不信我打你!」葉不悔走了一會,不見蘇子籍說話,轉頭一看,正見他盯著自己看,目光一對,葉不悔頓時羞惱眯起眼睛來。
蘇子籍這才醒過神來,無奈說:「你小小年紀,何必這樣脾氣暴躁,就是別人因你長的漂亮多看一眼,也不至於發火,而且隨著你漸漸長開,看你的人會越來越多,難道你還要一個個打過去麼?」
這是稱讚自己?葉不悔頓時怔了下,隨後摸了摸自己的小臉,很快又瞪了一眼:「油嘴滑舌!」
「……唧!」就連她懷裡抱著的小狐狸,都向他投給複雜的目光。
「莫非,她以為我是在調戲她?」見葉不悔哼了一聲,抱著小狐狸跑到前面,蘇子籍摸了摸鼻,猛意識到,她可能誤會了自己。
這可真是冤枉,自己只是剛醒過神,說話太直而已。
「算了,還是不要解釋,免得她惱羞成怒,我更加遭殃。」作小母夜叉發飆慣常的受害者,蘇子籍決定自己還是先頂著「油嘴滑舌」的罪名,起碼傷名不傷身。
蘇子籍摸了摸衣服,無聲笑了。
「考場就在不遠,人多太擠,你回去吧!」
「好,蘇子籍,我在這裡等你回來!」站在門口,抱著小狐狸,她一笑。
蘇子籍看出了她臉上的緊張,本來自己也有一些緊張,可看到她比自己還緊張的模樣,心底就消散了不少,轉身過去。
畫舫上的葉不悔望著遠去,直到遙遙看到排了隊,她這才鬆了口氣,又有點黯然,摸著狐狸爪子。
「小白,你說,蘇子籍如果中了秀才,中了舉,會不會就不認我了?」
小狐狸縮回了爪,自己的爪可不是玩具,白了她一眼。
府試的考棚在西南隅,沿正道而入有著牌坊,大門附著鐵皮,朱紅漆,釘著黃銅釘,上次縣試沒有士兵,這次披甲之兵巡邏,衣甲相撞,錚然作響。
這些甲兵面容冰冷,目不苟視,顯是臨時調動駐軍精銳,看的出朝廷對於科舉的重視。
蘇子籍抵達時,學子陸續進來,都有些緊張,可誰也不敢冒進,排著隊一一進入考場。
大鄭體制,府試經過了簡化,只需一日就可考完,時間上就顯得緊湊,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排隊檢查入場,蘇子籍將種種心情壓下。
「明清時要考取秀才,需經歷縣試、府試、院試,這世界的科舉則簡化,去除了院試,時間上也有了改變。」
「卯正這時,天還這樣黑,按照卯時一刻開始,昨晚就要住到附近才成,現在本朝這個時間,方便了住得遠的學子。」
「畢竟府城遠比縣城大,挨著這考點的旅店,費用高昂,不是一般學子能承擔得起。」
就在蘇子籍排隊,思索著這些時,突然發現前面出現了一陣小小騷動。
但很快騷動就被鎮壓,一個披頭散髮學子被兩個衙役堵住嘴拖走,引得排隊的人紛紛投以驚訝目光,蘇子籍也隱隱猜到這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無論到什麼時,都免不了心存僥倖的人。」
要知道,就算對科舉過程進行簡化,不代表著重視程度降低,相反,有過之無不及,凡是科舉作弊被發現,處罰極其嚴苛。
不過,還沒有入場就被發覺,比作弊被捉強,起碼以後還有著機會。
一旦入了場作弊被抓,自己遭殃不說,還連累家人。
蘇子籍搖搖頭,不再多想,繼續跟著隊伍慢慢前挪。
「臨化縣童生蘇子籍?」終於輪到自己了,將考引遞過去讓人檢驗,衙役捧著花名冊,又驗看案引,看了一眼。
「咦?」蘇子籍看到了一個人,眸子一縮。
卻是昨天叫方真的公子身後跟隨的中年人,只是這時一身官服,卻是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