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立新就是那個內奸,可咱們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呢。」
孟紹原不慌不忙說道:「我一來長沙,就遭到了刺殺,可這絕對不會是竇立新派人做的。他是指揮行動的,如果手下的槍法那麼差,他還混個屁!阮書記。」
他忽然又不說自己被刺殺這件事了:「你的人品很差,陷害同僚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可人品這東西,在咱們這一行里不說明什麼,甘副站長就不一樣了。」
甘海源眉頭一皺。
孟紹原看都沒有看他:「我讓人悄悄的做了一些調查,就是從那個大高有季那裡,我得到了一個賬本,上面寫著軍統局長沙站這一年來和他做的走私生意。總數為五百七十八萬日元,而昨天我和財務對賬,發現賬本上只有四百萬零六萬日元!還有一百七十二萬日元在哪?我想,這錢不會憑空消失的吧?」
「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甘海源回答道。
「你明白,你比誰都明白。」孟紹原笑了笑:「一百七十二萬日元啊,這是一筆巨款,可是錢呢?無非三種可能,何秀明黑了,你黑了,你和何秀明一起黑了。我拿不準哪種可能性更大一些,不過我派去審問大高有季的人,還給我帶來了一份情報。
大高有季告訴我的人,有些走私生意,是不走賬的,他心知肚明,這是對方想黑了這些錢。而每次到了有這種生意的時候,對方都會專門派一個人來具體負責。這個人的名字,想必甘副站長也知道。甘副站長,他是叫范彥青嗎?」
甘海源臉上的肉抽動了一下。
「他就是范彥青。」孟紹原幫他說了出來:「何秀明出事的那天,范彥青在打麻將,阮逸泉在值班,都不在場。可何秀明家還有一個男人,他是誰?我就做了一個假設,何秀明已經發現了你貪污的事,而且正在調查,你當天正好在何家,看到何秀明心絞痛發作,你忽然想到如果他死了,那麼這件事就再也不會被調查了。」
所以,他眼睜睜的看著何秀明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是在假設,但這件事我很容易就找到證據。」孟紹原看了一下手錶:「在我們說話的這會功夫,范彥青和楊巧月已經被密捕,我想他們一定不是什麼堅貞不屈的人吧?」
「報告!」
十衛士之一的呂成田走了進來:「范彥青已經全部招供。」
「說,當著甘副站長的面說!」孟紹原冷聲說道。
「是!范彥青不是楊巧月的表弟,他是甘海源的表弟。甘海源很早就和楊巧月勾當上了,但是楊巧月索求無度,甘海源有些吃不消,就把范彥青介紹給了她。范彥青還幫甘海源出面做走私生意,同時,負責監視何秀明。
何秀明死的那天,真實情況是,甘海源去了何家,又和楊巧月搞到了一起,被何秀明抓個正著,何秀明忍無可忍,怒罵了他們幾句,還說出了甘海源貪污公款的醜事,結果遭到了楊巧月的追打,心疼病發作,最終死亡。」
孟紹原點了點頭:「甘海源,是這樣的嗎?」
「我無話可說。」甘海源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我拒絕承認這些事情。」
「你可以拒絕承認,總有辦法讓你說的。」孟紹原深深一聲嘆息:「長沙站,大站啊。日軍很快就會進攻長沙,可就是這麼一個大站,站長死了,副站長貪污公款,行動總指揮是日本人的內奸,爛根了,爛到根子裡了!來人,把甘海源羈押起來,立刻向戴副局長匯報。」
甘海源站了起來,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說道:「我還是拒絕承認,但我必須告訴你,向你開槍的人不是我!」
「是我!」
說話的,是阮逸泉。
「你?」孟紹原驚詫的不是阮逸泉向自己開槍,而是他竟然坦然承認是自己做的。
「是我派人去的,而且故意讓他打偏。」阮逸泉點上了煙:「我這個人好色,陰險刻毒,喜歡陷害同僚,這些我都承認。但我對黨國的忠誠,對戴先生的忠誠,始終堅貞不渝。長沙站里有內奸,我一度懷疑是何秀明,可是何秀明卻死了。
只剩下了兩個人,甘海源和竇立新,我無法分辨出他們誰才是那麼內奸。你孟區長來了,肯定擔負著這個任務。我派人暗中跟蹤你,並且叮囑,如果看到你去了何家,並且空著手出來的話,那麼一定要打一槍做出暗殺你的樣子,只有你自身遭到了暗殺,你才會真正的重視起來,不過看起來我是多慮了。
我是和楊巧月搞在了一起,而且有幾次聽說,范彥青一直在幫著做走私生意,我懷疑何秀明和甘海源聯手造假,但我沒辦法調查。你當我不知道祝慈義是個笨蛋花花公子?我故意把『富源商貿』的消息透露給他,你知道後,不管真假,都會對『富源商貿』展開調查的。」
何秀明是個窩囊的男人,阮逸泉是個陰險的小人。
但在情報戰線上,他們都盡職盡責。
「這次你把全部事情都調查清楚了,沒有辜負戴先生的期望。」阮逸泉苦澀的笑了一下:「但我很快就會被調回重慶,而且以後很難再得到重用了。」
孟紹原知道這是為什麼。
阮逸泉對戴笠的確非常忠誠,但是長沙出了那麼大的事,他的能力有限,無法提供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這迫使戴笠不得不從重慶直接調人過來偵破此案。
戴笠用人,一要忠誠,二要有能力,阮逸泉只占了其中一項。
他幾次說出了自己「無法分辨誰是內奸、沒有辦法調查」,這已經充分說明了他的業務能力很低,而且缺乏必要信心。
戴笠還會用他,可是絕對不會再重用了。
「在戴先生調我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和你說明。」阮逸泉正色說道:「鴿子被俘後,何秀明才和我們說出了他的身份,我通過一些關係,弄清楚了,鴿子被轉移到了武漢,並且受到日本駐武漢機關機關長芳賀則江直接領導。而且據說芳賀則江對他非常器重。戴先生恐怕也派你來調查此事了,我希望這些情報對你有用。」
「還有嗎?」孟紹原問了聲。
「有。」阮逸泉想了一下說道:「日本人在三天後,會在武漢舉行日中親善大會,還邀請了一個國際代表團來參加皇軍的赫赫武功,以及中國人對日本的所謂愛戴。如果你想混進武漢,不管是綁架還是幹掉鴿子,這都是你最好的機會了。」
何秀明到死都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鴿子」的真實身份和繼續潛伏任務。
還有日本人,每占領一座中國城市,總喜歡搞一些所謂的「親善大會」,還總喜歡邀請一些西方人士來參觀。
自己該怎麼辦?
其實戴笠委派給自己的任務,到這裡就算是結束了。「鴿子」的死活,他的後續任務,都和自己關係不大了。
「由於長沙大火,交通斷絕,該信件或許不能及時送出。如果我遭遇不幸,則請戴先生派幹員務必與『鴿子』取得聯繫。根據我的調查,鴿子目前在武漢,與日本特務機構武漢機關進行合作,接頭暗號為『哪怕狂風暴雨,鳥依舊在空中奮力拼搏』。這一暗號,只有我和鴿子知道,切切,切切。」
這是何秀明寫的信。
該死的,為什麼要讓自己發現這封信,為什麼要讓自己知道那麼多事?
孟紹原有些頭疼起來。
「我知道的都和你說了。」阮逸泉似乎還帶著一線希望:「能不能放楊巧月一條生路?我這個人對女人就是心軟。」
「你說呢?」
孟紹原想都不想便說道:「她害死了一個站長,你說,她還會有生路嗎?」
……
孟紹原離開了軍統長沙站總部。
一地雞毛。
怎麼善後,和自己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也許,在戴笠得知這些情況後,一定會雷霆大怒吧。
阮逸泉不光是能力不行,還有他為楊巧月求情。
自己會把這些情報報告給戴笠的。
阮逸泉根本無法獨當一面,甚至無法再繼續從事這份職業了。
「孟長官,現在我們做什麼?」
李之鋒跟在了他的身後。
別說,過去要不是因為薛長官的命令,他對當特務毫無興趣,可是跟著孟長官執行了幾次任務,他發現當特務還是不簡單的。
跟蹤、盯梢,一樣要面對無數的危險,絲毫不比戰場上差。
「現在?」
孟紹原剛想回到,忽然一輛轎車和一輛卡車呼嘯而來。
剛一停穩,車上荷槍實彈的士兵紛紛跳下。
接著,轎車門打開,一個扛著上校軍銜的軍官走出。
他走到了孟紹原的面前,朝他打量幾眼:
「孟紹原?」
「你們是誰?」
「你是不是孟紹原?」上校厲聲問道。
李之鋒擋在了孟紹原的身前:「你們想做什麼?」
「李之鋒,沒有你的事!」上校居然一口就叫出了李之鋒的名字:「孟紹原,我奉薛岳司令長官命令,逮捕你!」
啊!孟紹原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救命啊,戴先生,救命啊!
「帶走!」上校一揮手,幾個士兵沖了上來。
第九百四十七章 爛到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