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狀況很不穩定，我們已經做到了極致，現在就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土肥原賢二仔細聽著醫生的話。
田七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他被緊急從公共租界帶到了日控區，然后土肥原賢二動用了全部頂級的醫療資源對其進行搶救。
他必須要活下去！
「將軍閣下。」
柳川康純、羽原光一、宮道宏史一起出現在了土肥原賢二的面前。
他發現羽原光一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沒有休息好嗎？」
「是的，我一直都在做一個試驗。」
羽原光一隨即回答道：「苗成方在被捆綁的時候，是如何掙脫繩索進行反擊的。這種情況會發生，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田七故意沒有把他綁緊，製造反撲機會。以增加我們對于田七的信任。」
「故意的嗎？」土肥原賢二冷冷地說道：「現在讓我來告訴你醫生的診斷，苗成方的那一刀刺的非常深，非常狠，絕對是奔著奪人性命去的，所以田七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
「我知道，但我必須求證。」羽原光一接口說道：「那麼，就是第二種可能了。苗成方是靠自己的本事掙脫的，所以我讓人把我捆綁起來，不斷的進行嘗試。我模擬了當時的場面，包括對話的速度在內。前五十次，我只成功了兩次。」
土肥原賢二有些驚訝：「我試驗了五十次？」
「不止。」羽原光一平靜的回答道：「後來，我逐漸摸到了一些竅門，在對方捆綁你的時候，把雙手稍稍撐開，那麼，繩索間就形成了一個鬆動，再借著身體被綁在柱子上，雙手在柱子後面，行動隱蔽，是可以掙脫繩索的。我又試驗了五十次，這次，成功了二十多次。」
「一直到我去找羽原中佐的時候，他正在進行第三個五十次試驗。」柳川康純幫他說道：「這五十次的試驗，是在我的監督下進行了，成功了四十五次！」
「為了一個幾乎被所有人疏忽的細節，你居然進行了一百五十次的試驗。」土肥原賢二似乎被感動到了：「羽原中佐，帝國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多謝將軍閣下誇獎。」羽原光一沒有絲毫驕傲：「將軍閣下命令我們三個成立調查小組，調查本次事件，所以，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
「那麼，調查的結果如何？」
這次，是身為調查小組組長柳川康純回答的：「調查的結果，毫無疑問，田七是帶著特殊使命，和苗成方一起潛伏到我們內部的。但是，在此一過程中，他的心態出現了變化，他轉而背叛軍統，大肆屠殺他們所謂的同志，急於立功。
他有把柄控制在苗成方的手裡，因此他不敢揭穿苗成方的身份，擔心那樣做了他自身也會失去我們的信任。所以他發現苗成方行將暴露，第一反應就是搶在我們前面幹掉苗成方，殺人滅口，永遠的掩蓋這個秘密，但沒想到卻遭到了苗成方的反噬。」
他隨即從羽原光一手裡拿過了一份文件：「我們反覆研究了田七經手的全部案子，田七太想著立功了，他擔心自己的真正身份一旦遭到暴露，可以憑藉著赫赫功績挽救自己。尤其是他最後從抓捕、審訊、到格殺苗成方，都絕無造假的可能。」
「那麼你們得到的結論是？」
「拋去田七之前的身份，他是值得信任的。」
「瞧，多麼有趣的一件事情。」土肥原賢二笑了：「一個軍統的潛伏間諜，卻搖身一變成為了我們的人，而且能幹、忠誠，他徹底把自己站到了軍統的對立面，除了依靠我們，他再也沒有任何的退路了，尤其是在他殺了苗成方之後，他還能再有什麼選擇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田七也有他的秘密。現在，這個秘密已經被我們知道了。我們該怎麼做？告訴他，你是軍統的潛伏間諜？不，那不是正確的選擇。我認為我們可以當成什麼都不知道，可以當成田七的真正身份，從來也都沒有暴露過。」
柳川康純微微點頭。
「將軍閣下高明。」羽原光一真誠地說道：「要想徹底征服一個人，允許他擁有秘密，甚至幫他保守這個秘密，是必不可少的。現在，苗成方已經死了，田七認為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只有一個孟紹原了。可是他完全可以說，孟紹原是在栽贓陷害自己，反正，孟紹原也沒有辦法跑到我們這裡，親自指證田七！」
「是的，那麼就讓他保守這個自以為非常安全的秘密吧。」
土肥原賢二勝券在胸。
「將軍閣下，田七醒了。」
「是嗎？」
土肥原賢二精神一振作：「讓我們去看看這位帝國的勇士吧。」
田七醒了。
一睜開眼，他就看到了幾個日本人。
老苗死了。
老苗死了！
老苗，你這最後一刀扎得真狠啊，差點把我真的給幹掉了！
田七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苗成方，間諜。」
「啊，我們知道了。」土肥原賢二一臉的關切：「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發現了這點，趕到現場的時候，發現你正在和他進行生死搏鬥。」
「他還活著嗎？」田七追問。
「他死了。」
土肥原賢二發現田七露出了明顯輕鬆的表情。
你的秘密可以永遠被隱藏了。
是嗎，田先生？
你放心，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會說出這個秘密的。
「機關長閣下，我沒有經過請示擅做主張……」
「不，田先生，當時情況緊急，任何人都會和你一樣做的。」土肥原賢二安慰著他：「具體的過程，等到你傷好後再做出匯報。」
說完，他的神色一正：「田七先生，我現在向你宣布一個人事任命。鑑於苗成方的間諜身份，以及他的身死，我決定任命你為情報總部代理主任！」
情報總部代理主任！
田主任！
田七知道自己成功了。
不，是自己和老苗成功了。
他重新挽回了日本人對於自己的信任！
安息吧，老苗。
未完成的事業，由我來幫你完成。
為了勝利！
「你的身體狀況很差。」土肥原賢二看了一下時間：「現在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養傷，當然我希望你能夠儘快歸隊，我們都很需要你。」
「是的，機關長閣下，我會努力的。」
「羽原中佐，從現在開始由你親自負責田先生的安全，在他出院之前，不許離開他一步。」
「是的，將軍閣下。」
「田先生，我們都等著你回來。」
「機關長閣下，感謝關心。」
土肥原賢二走了，羽原光一搬了一張凳子在病床邊坐下：「田先生，能夠聊天嗎？啊，放心，我說，你聽。」
田七點了點頭。
「苗成方的身份的確是暴露了，可是在調查的時候，我還是發現了一些疑點。」羽原光一緩緩地說道：「他是怎麼得到藤原將軍信任的？之前推薦他的那個長坂弘道有沒有問題？很多案子，我發現憑藉苗成方一個人無法做到，他肯定還有幫手。」
羽原光一還在懷疑自己？
不，不會的，如果他真的還在懷疑自己，那就不會當著自己的面說出這些話的。
羽原光一併不知道田七此刻心裡在想這些：「尤其是新亞飯店刺殺案，到底是誰做的？苗成方參與其中了嗎？田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懷疑你嗎？因為你沒有力量在新亞飯店刺殺一個日本要人。這起刺殺案背後，肯定還隱藏著一個間諜。
我大概想像了一下這個人。他長期在我們內部潛伏，我們沒有人會懷疑到他的身上。甚至於，他的身份還比較高，我還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有極大可能存在的潛伏間諜，絕對不會是孟紹原指派的。」
「為什麼？」
「從孟紹原到達上海開始，他沒有機會派遣一個這樣的間諜潛伏到我們中間。」羽原光一非常肯定地說道：「從1936年開始，所有軍統上海區叛變、被捕、失蹤人員我都做了一下仔細的研究，他們都不是這個人，那麼這個人在1936年之前或者更早的時間就開始潛伏了。」
「你把這兩年的人都研究了？」
「是的，花了我幾個月的時間。廖宇亭的身份暴露後，我總覺得他的身後還有人，不把這隻蛀蟲抓到，我們都不會安頓的。」
「羽原君，你真的很了不起。」
這句話是田七真心實意說的。儘管他們是敵人，但羽原光一身上具備了成為一個合格情報人員所有必備的條件。
「我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羽原光一笑了一下：「我說過，我的天資不如孟紹原，所以我必須比他更加勤奮。他也許花一分鐘就能想明白一個問題，但我需要花一小時，一天，一個月，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夠破案我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你是我的學習對象。」田七傷口疼的厲害，可他還是認真地說道：「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天道酬勤。你一定會成功的。」
天道酬勤！
現在，田七知道孟柏峰為什麼會那麼的鞭策自己了。
為了老苗，為了所有的人，自己必須好好活下去！
第九百八十三章 天道酬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