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日方在愚園路新增設聯絡點一處。」
「盯緊了。」
正在那洗衣服的孟紹原停了下來:「愚園路歷來是公共租界兵家必爭之地,日方忽然增加聯絡點,接下來必然會有所動作。」
「說歸說,洗歸洗。」
坐在那,喝著茶,看著剛拿到卷宗的何儒意,用鞭子拍了拍桌子:「後面還有幾大盆衣服呢,洗完衣服,還有菜給洗了。」
堂堂的孟區長,已經在這裡洗了兩天的衣服了,還有鬼知道哪來的那麼多菜。
報應啊。
從來只有他孟少爺給人小鞋穿,可現在?
欲哭無淚。
「老師啊,我錯了啊。」
孟紹原哀求著:「你要不就放我回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的話我是一句都不相信的。」何儒意冷笑一聲,然後繼續念起了卷宗:「我方平涼路聯絡點負責人徐德安,遭到刺殺,兇手為橋本西博。」
這些都是吳靜怡剛才悄悄送來的,可不敢給孟紹原看到他的助理來了。
「又是他!」
孟紹原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人算是日特上海機關比較厲害的殺手了,他自己本身之前是陸軍軍官,手下的四大幫手,也都是職業軍人。論起情報工作,他不行。可是殺人方面,他很在行,不行,命令立刻尋找機會幹掉橋本西博。」
這算什麼啊?
上海區的區長,居然在這個地方用這種方式來指揮軍統局上海區的工作?
「動作快點。」何儒意放下卷宗:「其它方面沒有了。」
「老師,這是吳靜怡給你送來的吧?」
「是啊,這種資料只有吳靜怡才能經手。」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孟紹原哀嚎著:「連我的助理都出賣我啊。」
何儒意冷笑著:「你知道是吳靜怡送來的,還知道一些什麼?」
「我還知道我壓根就沒離開過國際飯店。」
「哦?」何儒意倒好奇了:「為什麼這麼說?」
「老師哎。」孟紹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我目標太大,你擔心我被送出國際飯店,轉移到其它地方去的時候遇到危險,所以在國際飯店是最安全的……」
何儒意鼻子裡冷哼一聲:「誰會在乎你的死活?」
孟紹原也不和他分辨:「關我的地方我雖然沒來過,但這裡設施齊全,還有水源,你每天又要我洗那麼多的菜,就像之前的青菜,幾個人哪裡吃得完,可不就是飯店裡要用的?我要是猜的不錯的話,這裡,是國際飯店的地下室!」
何儒意看了他一眼,又是一聲冷笑:「小聰明,這些衣服,半個小時之內洗完。」
造孽啊。
孟紹原心裡悲呼一聲。
……
「這次,你們犯的錯誤很大。」
孟柏峰緩緩說道:「保衛工作,不能出現絲毫差錯。在被保護對象進入目標地點前,任何微小的地方都不能放過檢查,尤其是水源方面……從古至今,水源往往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稍有疏忽,萬劫不復。」
李之鋒聽的非常仔細。
他已經在這裡連續聽孟柏峰給他上了兩天課了,說的重點,都是安全保衛方面的要點。
「你們是行伍出身,半路出家,當然不會掌握的那麼細緻。」孟柏峰微笑著說道:「慢慢來,把我這兩天教你的消化了,自然也就能勝任了。」
李之鋒對這位「老白」是真心欽佩。
他不會對你說什麼大道理,教的內容簡明扼要,一聽就懂。
比如遇到敵人襲擊,地形差,人數少,應該如何脫身。比如如何分辨不應該在某個場合出現的人或者事物。
這兩天的時間,對於他們將來更好的保護好長官,毫無疑問是大有益處的。
何儒意走了進來,李之鋒趕緊站起:「白先生,那我先走了。」
「去吧。」
孟柏峰往菸斗里壓了菸絲:「怎麼樣了?」
「基本上都被他猜到了。」
何儒意坐了下來:「他連被關在什麼地方都知道了,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學生。」
「我兒子。」
「我學生。」
「你學生也是我兒子。」
「你盡過幾天當爹的責任?是我一手教出來的。」
「你教出來的,還是我兒子,還是姓孟。」
何儒意氣結,恨恨看了孟柏峰一眼:「我不和你吵,我接到準確情報,虞定南快來上海了,但願他能消氣。你說你兒子做的什麼狗屁事,虞定南的閨女他都敢碰。當個正房吧,咱們還有說的,可你那寶貝兒子,妻妾成群!」
孟柏峰不緊不慢說出三個字:
「你學生!」
「姓孟的,有好事就是你兒子?出事了就是我學生?你還要點臉不?你們父子倆怎麼都是一個德行的啊?」
「子不教,父之過。」孟柏峰搖頭晃腦:「可惜,我兒子成長之時,我不在他的身邊,所以這一條不成立。教不嚴,師之惰,他是你教出來的,出了事,你的責任最大。」
何儒意瞠目結舌。
論口才,他是實在說不過孟柏峰。
「成了,給他的教訓也差不多了。」孟柏峰這才說到正題:「趕緊的放了,一個區長,總關在這裡成何體統。」
「心疼了?」
「哪有當爹的不心疼兒子的?我說老何,將來難道你不要紹原幫你養老送終?」
「我要他幫我養老送終?丟盡了我的老臉。」何儒意罵了幾聲:「整天胡作非為,重慶多少人在那罵他?要不是戴雨農壓著,他在上海能有那麼舒坦的日子過?」
孟柏峰一聽就不樂意了:「紹原幫戴雨農做了多少事?一手撐起了上海的天,他戴雨農幫著紹原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
「成,成,說你兒子一點不好都不行,我不和你吵,不和你吵。」何儒意直接投降:「讓李之鋒找兩把槍來,咱們去辦點事。」
「沒空。」
「孟柏峰,是幫你兒子做事。」何儒意恨得牙痒痒的:「有個什麼日本人的殺手,一共五個人,給你寶貝兒子添麻煩了,孟紹原正在琢磨著怎麼除掉他們。」
「早說啊。」孟柏峰煙都不抽了,趕緊站了起來:「那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麼?等著有人請你吃飯?」
何儒意哭笑不得:「我做了什麼孽,遇到了你們這一對不要臉的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