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燕雲坐在那裡,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緊張害怕。
甚至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
「沒事,咱們就是聊聊。」孟紹原也依舊是那樣的和顏悅色:「我有些話,你聽了別生氣,韓小姐。我發現你似乎,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邋遢?」
「是。」
韓燕雲的臉紅了:「爸爸也總是這麼說我,還說我不像個女孩子。」
「是啊,女孩子總是比較愛乾淨的。」孟紹原點了點頭說道:「只是你被營救出來之後,我們已經給你提供了新的衣服,給你準備了熱水洗澡,按理說你應該乾乾淨淨的。
不過,咱們第一次談話的時候,我發現你的臉似乎還沒洗趕緊,手指甲縫裡也有污垢,一個女孩子就算再不愛趕緊,也不至於這樣吧,你說呢?」
「我,我洗澡總是洗不乾淨,應付了事。」韓燕雲的臉更加紅了:「我會改的,我會改的。」
「這是你的個人問題,和我沒有關係。」孟紹原笑了一下說道:「但我後來發現了一些問題,越想越奇怪,所以,我找到了你的大學同學。啊,不是孔令儀大小姐,而是呂素琴。」
一聽到這個名字,韓燕雲的身子迅速抖了一下。
孟紹原只當自己沒有看到:「我當時在想什麼?我在想大小姐是什麼樣身份的人,怎麼會和那麼邋遢的一個女人成為閨蜜?這不符合大小姐的脾氣啊。
我和大小姐也是好朋友,哎喲喂,咱們的這位大小姐啊,要求太高了,不但住的地方要一塵不染,連洗澡粉都是英國貨,她怎麼忍受得了你?
我這個人啊,好奇心一旦上來了就控制不住了,所以我就調查了一下,找到了你在大學裡的另一位好友呂素琴。嗯,挺普通的一個女人。
我和呂素琴聊了一會,根據她的描述,你在上學的時候特別的愛乾淨,她甚至懷疑你有潔癖,怎麼這幾年,你的性格一下子就轉變了?」
韓燕雲垂著頭沒有說話。
孟紹原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的問題:「你這麼做,無非是想掩飾自己的目的,你怎麼可能想到有人會象大小姐去證實這個問題?怎麼可能想到有人會關注到你的個人生活習慣?
你真的很聰明啊,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最聰明的一個。你刻意製造了自己邋遢的假象,連我都幾乎被你瞞過去了,你的邋遢,無非就是想要人認為你父親沒有死!」
「你,你在那說什麼,我不懂。」韓燕雲低聲說道:「我為什麼要讓人以為我父親沒有死?爸爸是真的死了啊。」
「韓任純真的死了,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了。」孟紹原嘆息一聲:「一個邋遢的女孩,怎麼會把家裡打掃的那麼乾淨?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把襪子和內衣放在一起?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父親做的,你父親捨不得你,離開前,最後幫你打掃了一次,但其實那根本就是你自己打掃的,你要給別人一個錯覺,這些都是你父親做的!」
韓燕雲故意給別人一個邋遢的假象。
她故意把家裡打掃的如此乾淨,故意把襪子和自己的內衣放到了一起。
因為她知道,一旦調查到她的家裡,一個有經驗的人一定會察覺到這些異常,一定會認為她的父親可能沒有死!
「你父親受到黨國重任,如果死了,政府一定會派員調查。」孟紹原略略抬高了自己的聲音:
「這個調查的人,不可能是笨蛋,當發現你故意留下的破綻後,會拼命調查你父親詐死,會順著這條線一路追到底,你父親就是一個幌子!
我就是那個調查的人,我幾乎也被你騙過了。韓小姐,你大概也知道政府要你父親保管的八百萬銀元吧?」
「什麼八百萬銀元?我不知道?」韓燕雲繼續這麼回答道。
「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孟紹原不緊不慢說道:「你為了消除一切證據,還把你父親的書房小心的打掃了一下,可這卻給我留下了更多的疑惑。
我在你父親的書房裡,沒有找到任何的文字資料,似乎韓任純到了家裡,不會寫一個字,就連信箋上也都是乾乾淨淨的。
那些信箋都是新的,你還怕鋼筆的筆套里會有什麼線索,因此鋼筆也全都換成了新的,完美啊,不過你還是忽略了一些東西,鉛筆!
筆筒里有兩枝鉛筆,你完全忽視了它們的存在,我仔細的觀察過,鉛筆的筆頭是鈍的,它們寫過不少的字,可為什麼在書房裡我一個字都沒有看到?
所有的文字資料都被你給毀了,你擔心調查人員,會從這些文字資料里發現八百萬銀元的線索,一不做二不休,這的確是個辦法。
不僅僅只有這些,你是個很謹慎小心的人,你還擔心韓任純會把一些秘密藏在書里,你把書也都給燒毀了吧?
書櫃裡沒有書不僅看著不成樣子,而且也有可能引起調查人員懷疑,你於是就去買了一批新書,你的時間不多,購買的也比較匆忙。
那些書全是新的,根本沒有翻閱過的痕跡。可是在國民政府的資料里,你父親是個很愛學習很愛看書的人。我為什麼說你購買的比較匆忙?因為你有些書買錯了。」
孟紹原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諷:「上海兒童書局的『兒童世界』,這是準備給他未來外孫看的嗎?嗯,我認為可以這麼解釋。
商務印刷館的『婦女雜誌』,難道你父親對這也特別感興趣嗎?韓小姐,太匆忙的做事,一定會留下破綻的,而且是大量的破綻,只需要我們去努力尋找而已。」
當他看到韓燕雲依舊在保持沉默的時候:
「韓小姐,其餘的證據還需要我一一說出來嗎?能夠在韓家做到這些事情的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掩蓋那八百萬的銀元,可憐的韓任純,他應該已經是真的死了,可卻被人認為沒死,八百萬銀元足夠改變一個人了。
說吧,這裡是軍統,我有很多辦法讓你開口,但我不希望對一個女人這樣,尤其是,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我欣賞你,真的有些欣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