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有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勞碌命。
剛在南市俱樂部大輸了一場，就得趕緊的趕到下一個場子去。
宏濟善堂的古海德廣，在上海的大宗毒品交易，都交給了他的親信牟朝傑。
牟朝傑在交易的時候，從來都不避諱什麼。
畢竟，這裡可是治安區。
宏濟善堂最大的後台就是日本人！
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牟朝傑冷冷的問道：「你是老易介紹來的？」
「是，我是易欣德的親戚，鄙姓袁，袁承志，聽說牟爺這裡有貨，所以特意請他引薦了一下。」
「你要的數量很大？」
「是，牟爺。錢，我有的就是，您出的價碼貴些，也無妨，但就一條，我要的是純正的台灣貨！」
「滿上海，手裡有台灣貨的，只有我。來人，給袁老闆看看貨！」
一包台灣鴉片精煉品送了過來。
孟紹原沒接，而是身後的李之峰接了過去。
「牟爺，抽菸。」
牟朝傑接過了煙：「袁老闆初次來上海？」
「來過幾次，都是為了這買賣，畢竟上海的貨多。」孟紹原笑了一下：「之前，我和宏濟善堂也有過合作，可惜啊。」
牟朝傑當然知道「可惜」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現在你不用再擔心了，我們的貨，源源不斷供應，只要你有錢。我受累打聽一下，袁老闆的貨賣到哪裡？」
「三鎮！」
孟紹原只說了這兩個字。
可牟朝傑一聽就會意的笑了。
三鎮，通指界首三鎮！
那是淪陷區進入內地的第一門戶所在！
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的貨運大部由此輸入內地，商旅糜集，災民大量擁入，商業貿易畸形發展，遂與其毗鄰的臨泉縣所屬劉興，河南沈丘縣所屬皂廟形成鼎足而立的界首三鎮。
界首因此有了「小上海」的稱謂。
抗戰時期商業貿易畸形發展的界首，成了貨物、商品集散地。
行棧多，行棧代客買賣，中間經紀，取賣方佣金。
消費商品多，界首是消費型城市，既不生產也很少經營生產資料，市場上充斥著消費品、奢侈品、化妝品、毒品，供作吃喝、嫖賭、抽大煙之用。
小攤販多，災民以擺攤、挑擔、拉車等形式經營小本生意。
還有一些大資本家、大地主，以及淪陷區和半淪陷區人民，也拖家帶眷聞風來到界首經商。
服務行業多。界首萬商雲集，客旅所游，服務業非常興旺。
而且此地金融通信業龐大。行商攜巨款來往做生意，銀行的設立是其安全保證。
界首先後設立了安徽省地方銀行、河南農工銀行、華僑銀行、中國銀行、通商銀行、交通銀行，大批款項通過銀行匯兌，為經濟調劑、商業貿易提供了極大方便。
同時，為適應軍政消息的傳布，市況商情的溝通，遊子家書之投遞的大環境，界首還設立有河南省電話局界首支局、交通部電報局界首郵局等等。
最最重要的，這裡號稱三不管，又是一個走私者的天堂！
毒品販子要想把大量的毒品輸送到了內地，這裡是必經之路，而且根本沒人去管。
牟朝傑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句：「三鎮那裡，我倒認識個人，四川袍哥駐紮在那裡做買賣的，焦如喜焦四爺，不知道袁老闆可認識啊？」
「牟爺您記錯了，那不是焦如喜焦四爺，是焦如廷，他也不是四爺，他是五爺，焦五爺。」孟紹原淡淡說道：
「他是袍哥五爺，牟爺，我說句不好聽的，您要在袍哥面前說句『四爺』，那只怕會引起一場不必要的誤會啊。」
四川袍哥沒有「二爺」，也沒有「四爺」。
「二爺」這個位子是留給關公關二爺的。
沒有「四爺」，因為楊四郎是個叛徒。
「瞧瞧我這記性。」牟朝傑一拍腦袋：「袁老闆和他焦五爺相熟？」
「五爺義薄雲天！」
孟紹原一抱拳：「兄弟我當初在三鎮，和渾水的拉了鐵片，結了葉子，渾水的要毛我，兄弟找到五爺，遞了公片寶札，五爺幫我鎮了堂子，扎了片子，又打了響片，渾水的當然要給五爺面子，約定和兄弟我共扶漢室，造福必昌！」
這一段話，外人聽了簡直就是一頭霧水。
大概意思就是：
「袁承志」在三鎮時候，得罪了專門綁架殺人的渾水袍哥，渾水袍哥要殺他，他找到了焦如廷，送了禮，拜了焦如廷，焦如廷於是幫他撐腰，還把他介紹給了其他袍哥兄弟。
於是，那些渾水袍哥，自然也就和「袁承志」成了兄弟。
這是袍哥的黑話。
開什麼玩笑，孟少爺可是四川袍哥的坐館大爺！
從易欣德那裡得知，牟朝傑是四川人，也是袍哥，早年從四川來到上海討生活，一步步混到了今天地位。
界首三鎮那裡，到處都是青幫和袍哥，隨你怎麼試探。
他孟少爺不但是袍哥坐館大爺，還是青幫的小太爺，你問他什麼他答不出來？
牟朝傑神色一正，一抱拳：
「請上符！」
「金字牌，銀字牌！」
孟紹原毫不遲疑接口說道：「小弟與兄送寶來，仁兄今日得寶後，步步高升坐八抬！」
「大水沖了龍王廟！」牟朝傑接口說道：「你我兄弟，從今後共扶漢室，造福必昌！」
「二爺護佑，武侯有靈，漢室必興！」
你他媽的好意思說共扶漢室？
袍哥有你這個敗類簡直就是恥辱！
孟紹原心裡痛罵幾聲，隨即笑道：「原來都是自家人家！」
這麼弄了一通，牟朝傑心中再無絲毫懷疑。
那邊李之峰也檢查好了，走過來朝孟紹原點了點頭。
「牟爺，貨沒問題，錢我也帶來了。」孟紹原讓徐樂生拿過裝滿了錢的箱子，命他打開，露出裡面一箱子的日圓：
「我要十萬日圓的貨，次後還要五十萬的貨，我身後有大買家，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台灣的精煉品，絕對不能有摻雜，牟爺，我聽說您的貨有時候會有摻雜啊，您恕罪，我不會說話，可這筆買賣，太大了。」
牟朝傑一笑：「都是自家兄弟，我當然要給你最好的貨了。」
一來他們是袍哥兄弟，二來這筆買賣也大，牟朝傑可是準備給對方最好的貨了！
（袁老，一路走好。至如您者，國士無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