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歸途點著了一根雪茄。
他喜歡抽雪茄，他認為這麼抽特別有氣派，符合他天津馬爺的身份。
見到孟紹原的時候，他用力抽了一口，噴出了濃濃的一股煙霧：
「找馬爺，有嘛事？」
不管到哪，馬爺永遠都是這麼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哪怕他的心裡對你再好也是如此。
「馬爺，兄弟我遇到事了。」孟紹原也不和他客氣：「我得要馬爺你幫忙。」
「說，馬爺得看著能不能辦了。」馬歸途又用力抽了一口雪茄：「咱天津衛的人，吐口唾沫能崩倒座山，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咱答應了那還是個爺們嗎？」
孟紹原直接問道：「華美藥房案知道嗎？」
「知道，滿上海的誰不知道。」
「能見到徐濟皋嗎？」
「那個小王八蛋？」馬歸途遲疑了一下：「叫倒是能見到，怎麼，你對這個小王八蛋有興趣？」
「有。」孟紹原坦然說道：「我要你幫我帶幾句話進去。」
「說。」
「告訴他，有人幫他翻案，他的哥哥，不是他殺的！」
「啊？」馬歸途瞪大了眼睛：「孟紹原，你沒事吧？徐濟皋殺兄案，證據確鑿，鐵證如山，怎麼翻案？
我知道你本事大，可審問案子的地點，已經超出了你的勢力範圍，不是你能夠為所欲為的地方了。」
「沒什麼不同的，這裡還是上海。」孟紹原一笑：「只要還在上海的範圍內，我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成，我服你。」馬歸途一豎大拇指：「你孟紹原，是個人物，馬爺我就幫你這個忙！」
「馬爺，謝了。」孟紹原一抱拳：「等到任務完成……」
「紹原，馬爺的任務，完不成了。」馬歸途打斷了他的話：「你甭安慰馬爺，馬爺只有死了，這任務，才算完成。」
馬歸途的聲音里，帶著自嘲、悲傷，甚至，還帶著幾分落寞。
……
霍世明探長一到家，便把厚重的皮靴脫了下來。
老實說，皮靴雖然穿著威風，可要穿上這麼一整天，真正的累腳。
他媳婦是個小學教師，叫班素貞，也算得上是知書達理。
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
霍世明端起飯碗正想吃飯，外面有人敲門。
「看看是誰再開，現在這時節亂著呢。」霍世明特別交代了一聲。
班素貞應了，把門打開一半，見門外是個陌生的年輕人：「你找誰？」
「法院的，來找霍探長問下華美案子。」年輕人還掏出了證件。
班素貞回頭說了，霍世明有些不太耐煩：「怎麼又是華美的案子，煩不煩，讓他進來。」
班素貞這才關上門，打開保險鏈，又重新開了門。
霍世明還在那裡喋喋不休的抱怨著：「案子早就交給你們法院了，怎麼還是來找我們。」
那年輕人也不用別人招呼，在霍世明的面前坐下：「霍探長，兄弟不是法院的。」
霍世明面色一變，目光看向一邊茶几，那上面放著的是他的手槍。
年輕人知道他要做什麼，一笑：「霍探長，動武你動不過我，我只要掉了一根頭髮，你滿門一個活不了。」
霍世明沉著臉問道：「軍統的，還是76號的？」
敢在他這個探長面前說這話的，無非也就是這兩個組織而已。
「兄弟的老闆在重慶。」
年輕人一說出來這話，那就等於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了。
霍世明舒了口氣：「我可沒有做過中國人不該做的事，就算和76號來往，也是奉了上司的命令，完全都是公務。」
年輕人又笑了笑：「我今天可不是來鋤奸的，而是來求你辦件事的。」
「辦事？」霍世明客氣的問了聲：「您貴姓？」
「孟。」
「孟？」霍世明一驚：「哪個孟？」
「孟紹原的孟。」
霍世明大驚失色，對著妻子說道：「你先進房。」
班素貞趕緊回了臥室。
霍世明站了起來：「你是孟紹原孟先生？」
「是我。」
這句回答，讓霍世明心驚肉跳。
自己怎麼招惹到了這個煞星了？
被孟紹原盯上了，那還能有好事？
「別緊張，霍探長，我說了，這次，我是來求你辦事的。你請坐。」
霍世明小心的坐下：「不知孟先生要我做什麼事？」
「華美藥房殺兄案，是你經辦的吧？」
「華美？」
霍世明一怔。
這案子雖然在上海鬧得沸沸揚揚的，可和軍統有什麼關係啊？
他也不敢把心裡的疑惑問出，只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的，這是喬總辦讓我負責的，主要是負責審問徐濟皋的。」
「仔細說說。」
「是。」霍世明不敢怠慢：「我審了沒有多久，他就全部招供了，其實也就是失手把他哥哥殺了。本來這種案子，兇手頂多判個十年。
問題是，現在這起事件越鬧越大，牽扯的人也越來越多，似乎不把徐濟皋判死刑就不能服眾。」
孟紹原點了點頭：「兄弟要求你的就是這事……」
他把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
霍世明一聽，面色再變：「孟先生，不是兄弟不幫忙，而是這會讓我丟了工作的。」
「你當探長，一年能賺多少錢？」孟紹原不緊不慢說道：「算上別人孝敬的，你敲詐勒索的，又能賺多少？」
孟紹原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支票，慢慢放到了飯桌上：「這個，夠你和你媳婦生活一輩子了。」
說著，他拿起碗裡的菜放到自己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你兒子還在上學，住校的，每周末回來一次，都是你妻子去接的。
你說，萬一哪天她們回來路上，出了車禍，那可怎麼得了？」
霍世明打了一個寒顫。
這幫特務心狠手辣，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他在那裡想了一會：「我有個要求。」
「說。」
「事情了了，把我們一家人送出上海。」
「這簡單，我答應了。」孟紹原一口應了下來：「要去哪，只管說，我都能滿足你。
霍探長，我把你當朋友，我信你。可如果誰不把我當朋友，到了那天放了我的鴿子，兄弟可是翻臉不認人的。」
「不會的，不會的。」霍世明連勝聲說道：「我到那天一定會出現的。」
「那就好，告辭了。」孟紹原站起身拱了拱手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