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廣振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漆黑了。
妻子申素娥幫他端來了晚飯。
他妻子是個小學國文老師,特別賢惠。
婁廣振身為警長,家裡的事基本不管,里里外外都是申素娥一個人操持的。
這些年,婁廣振覺得自己虧欠妻子太多了。
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所以即便外面的花花世界再充滿了誘惑,婁廣振也從來沒有做過背叛妻子的事情。
有的時候,和同事一起逢場作戲,也往往只是點到為止……
他同事都笑他是個氣管炎。
可對於這些話,婁廣振往往只是付之一笑,從來不為自己辯解。
「孩子呢?」
「都睡了,明天還要去學堂。」
申素娥在他邊上坐了下來:「米價今天又漲了,一天一個價,這可怎麼得了啊。」
婁廣振放下筷子,從口袋裡掏出了十幾張票子:「收好了。」
「今天又誰求你辦事了?」
「袍哥的。」
婁廣振重新拿起筷子:「一個袍哥兄弟失手殺了人,十二肩找到了我,讓我在案情匯報上做點手腳,我做了,估摸著,在大牢裡待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出來了。這些是十二肩給我的辛苦費。」
這種事情,打從嫁給了婁廣振,申素娥也看得多了。
沒有男人的這些外快,即便一個是警察,一個是老師,這日子怕也是只能勉強艱難度日了。
申素娥收好了錢,一聲嘆息:「這是什麼世道啊,殺了人居然都沒事。」
是啊,這是什麼世道啊。
殺了人,居然都沒事!
婁廣振苦笑一聲:「什麼世道?咱們能活下去再說吧!」
申素娥也管不了這些是:「明天聽說政府的平價糧會有,還派了當兵的現場看管,我請個假,去買一些。」
「嗯,人多,自己小心一些。」
……
費茂山剛剛囂張了一天多的時間,便再次被逮捕了。
只一次,他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走出來了。
之前,他被釋放時候那得意囂張的面孔,可都記在兄弟們的腦子裡呢。
「好好的招呼著咱們的費大爺!」
老臘肉一聲冷笑。
此時,孟紹原則站在了戴笠的辦公室里。
「你考慮好了,要見委座?」
戴笠手裡拿著一份文件一,一邊看著一邊問道。
「是的,戴先生,我考慮好了。」
「那些米商,不好對付。」戴笠特別提醒了一下:「你要真想辦了他們,必須要有萬全的準備,不能出現一點岔子。」
「所以,我必須要見到委座,只有請戴先生出面了。」
「好吧。」戴笠整理了一下文件:「我正好要去面見委座,你和我一起去吧。」
「是,多謝戴先生。」孟紹原一個立正說道。
……
每次見到了委員長的時候,心裡,總會有些緊張。
「這些奸商,可惡至極!」委員長的聲音不大,但明顯能夠聽得出帶著憤怒:「政府三菱無聲,甚至頒布法令,嚴禁囤貨哄抬米價,可是這些無良奸商,卻對政府法令置若罔聞。
前線百萬將士枕戈待旦,每日耗費軍糧不計其數。河南大災,政府又要四處調集糧食賑災,奸商們卻借著這個機會,拼命中飽私囊。這是非要看著我們的國家亡了,他們才開心啊!」
谷「校長息怒。」
戴笠開口說道:「米價、米商問題,縱觀我中華數千年的歷史,從來都沒有平息過。每到大災之年,總有這些奸商會趁機大撈一筆,至於民生死活,國家根基動搖,他們是從來不會理會的。」
「查,一定要查到底!」
委員長這一次是真的怒了:「旁的部門不願查,你軍統的給我去查。孟紹原,你是我的好學生,你又主動向我提起,我就派你去查!」
「多謝校長,學生絕不辜負校長期望!」孟紹原精神大振。
這一次,尚方寶劍算是再次拿到手了。
可是,一邊的戴笠卻是一臉的憂慮。
似乎,他在顧慮著什麼。
只是,委員長正在盛怒之中,他並沒有說出來而已。
「委座。」
一個侍從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較場口那裡,因為搶購平價米,發生了踐踏事故,一死十五傷。」
「哦,是嗎?」委員長冷靜了下來:「不是派軍隊現場維持秩序了嗎?」
「是的,原本隊伍排得井然有序,可是開始售賣之後,忽然有人哄搶,士兵很難維持,又不能開槍,所以造成了這起慘案。」
「米價啊,米價啊。」委員長一聲深深嘆息。
……
「素娥,素娥。」
婁廣振坐在地上,面色蒼白,一聲聲不斷的呼喚著自己妻子的名字。
較場口踐踏慘案一發生,他立刻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
一死十五傷。
他萬萬沒有想到,死的那個,竟然會是自己的妻子!
他整個人都幾乎要崩潰了。
天塌了。
他沒妻子了。
他的孩子沒有母親了。
一邊的同事,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
「怎麼回事?婁探長這是?」
隨後趕到現場的孟紹原看到這一幕問了聲。
一個警察悄悄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孟紹原一怔,來到了婁廣振的身邊:「婁探長,節哀。」
「是他們做的,都是他們做的。」婁廣振失魂落魄地說道:「一有平價米,他們就派人來搶購,素娥就是被他們害死的,被他們給害死的。」
孟紹原當然知道婁廣振說的「他們」是誰。
婁廣振站起了身,擦去了眼中的淚水:「孟處長,這世道,還有王法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孟紹原喃喃說道。
「我是一個警察,可我這個警察,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婁廣振咬著牙說道:「真的沒有王法了嗎?好,好,我就不信他們能夠一手遮天!別人不敢動他們,我敢!」
「婁探長,謹慎些。」孟紹原急忙說道:「這事千萬不能著急。」
「死的不是你的堂客,是我的!」婁廣振大聲吼了起來:「我的堂客!她死了,我不為她報仇,我還算是個男人嗎?」
他猛的轉身:「弟兄們,我婁廣振過去對你們不薄,今天我堂客死了,你們當我是兄弟的,跟我一起抓人去!」
「走啊,走啊!」
所有警察都開始躁動起來了。
孟紹原一聲嘆息,這事,哪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