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邦溪,三十五歲,軍統局前《家風》雜誌副主編,現抗日鋤奸團書記。
訓練處處長鄭錫麟的親信,軍統局局長、軍政部政務次長錢大鈞的門生。
為人刻板有餘,靈動不足。
這是錢大鈞給他的評價。
他不止是刻板,簡直就是一根筋。
這個人,才華是有的,鄭錫麟在擔任《家風》雜誌主編的時候,其實主要工作是朱邦溪在做的。
他一直都做得是文職工作。
後來訓練處抗日鋤奸團成立,缺個書記,鄭錫麟就把這個書記的位置給了他。
忽然從文職轉到一線,朱邦溪真正是意氣風發。
錢大鈞有次訓話,提到了要「發揚黃埔精神,注重禮義廉恥」。
朱邦溪一聽,立刻申請成立了「紀律科」,任命他的學生吉向山為科長。
並且,從訓練班裡挑選了一批學員補充進了紀律科。
這個紀律科,隸屬於抗日鋤奸團,但是得到了錢大鈞的支持。
於是乎,朱邦溪那是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紀律科不光管起了抗日鋤奸團的風紀,甚至還把手伸到了別的不該伸的地方。
吉向山也和他老師朱邦溪一樣。
過去,手裡沒權,一直受到壓制,驟然間有了這麼一個官職,還有了一些權利,便開始迅速膨脹起來。
不僅管著抗日鋤奸團的事,還插手到訓練處以及各個訓練班中。
更有甚者,連地方上的一些事,他們居然也開始插手。
吉向山口口聲聲都是老師說,「軍統職責,在於肅清地方,所謂肅清,言者自明。」
「現在訓練班的學員,一個個戰戰兢兢,就生怕被紀律科的人抓到了什麼把柄。」
鄭錫麟也是一臉苦笑:「我手下有個得力助手,伊學海,辦事精明伶俐,深得我心,前段時候,和人賭錢,結果被吉向山抓到了,那被整得叫個慘。
朱邦溪直接找到了我,說要免了伊學海的職務,我不肯,最後妥協下來,免除官職,仍舊在原職位上代理戴罪立功。」
「這就過了吧。」
孟紹原皺了一下眉頭:「紀律科不過是隸屬於抗日鋤奸團下,說是科長,其實不是正經科級幹部,我連聽都沒聽過,訓練處是他上司的上司,怎麼就能管起訓練處的事了?
再者,我聽說朱邦溪是你的親信,這上司的面子他也不給?」
「老弟,他背後站著的可是錢局長啊。」鄭錫麟話里滿滿無奈:「我也不瞞你說,正是因為這層關係,我想著靠他討好錢局長,所以特別對他另眼相看。
錢局長重新出山,兼任軍政部政務長、軍統局局長的時候,專門找我談過話……」
說到這裡,他欲言又止。
孟紹原也看了出來:「鄭處長,咱哥倆關係不錯,有什麼話,哪說哪了,外人絕不知道。」
鄭錫麟也清楚,孟紹原雖然是個無賴,但為人還是非常講義氣的,你只要和他沒仇,他斷然不會出賣你。
這才大著膽子說道:「錢局長讓我好好干,說軍政部剛剛成立,空缺多,我在訓練處勞苦功高,軍政部有合適職位的時候,他會第一個考慮我。
老弟,訓練處苦啊,冬練夏操,盡心盡責,為家裡輸送大量人員,我們辛辛苦苦培養人才,可有了功勞,和我們半點關係也都沒有。
我聽錢局長這麼一說,當場就動心了。因此,我對朱邦溪也就格外器重。他弄了個紀律科,我只當沒有看到,誰想到他的手卻是越伸越長了。
軍政部那裡呢,成立到現在眼看著一年就要過去了,一點水花也都沒有,我這不是自己在給自己找麻煩嗎?」
軍政部?
孟紹原心裡冷笑一聲。
這軍政部主管全國部隊人員、馬匹、武器、裝具及訓練保養事宜,組織龐大、人事腐敗、營私舞弊。
越往後,越是不可收拾。
錢大鈞真要存心幫你安排各職位,早就已經把你調過去了。
「老哥,你糊塗啊。」孟紹原搖了搖頭:「錢局長是紅人,他要真的看中了你,又要找什麼機會,早就把你給調走了。
你現在同意弄個什麼紀律科,目前還只是在你訓練處翻江倒海,可再往後,朱邦溪會越來越膨脹的,萬一把手伸到別的部門那可就不好辦了。
不說我行動處,其它哪個部門是吃素的?人家要怪不會怪朱邦溪,只會把責任往你頭上按。
咱家裡,錢局長雖然是局長,可家裡真正說了算的人是誰,你又不是不知道。戴老闆一旦動怒,誰能保得了你?
今天倒好,把我給抓來了,這是咱們軍統應該做的事?他無非是想顯示自己的權威。這讀書人掌了權,制不住!」
「是我一時糊塗,一時糊塗。」鄭錫麟也是懊喪不已:「我也和朱邦溪談過,說咱們家裡和別的部門不一樣,有自己的規矩,但朱邦溪不聽啊。
他還說,什麼咱們家裡,咱們叫軍統局,都是為黨國效力的,哪有什麼家。說他眼裡只有黨國,沒有其它。」
「也就是靠著有錢局長撐腰。」孟紹原冷笑一聲:「哪天真的惹戴老闆不高興了,錢局長真的能護住他?我看也未必吧。
老哥啊,你得趕緊和他撇清關係,別到時候弄得自己一身騷,戴老闆要遷怒到你,這事情可就真的不好收場了啊。」
「我曉得,我曉得。」鄭錫麟連聲說道,忽然又語帶譏諷:「朱邦溪學著錢局長,三句不離禮義廉恥,可這娥皇女英,君子所好也。」
「娥皇女英,君子所好」這句話一說出來,孟紹原和鄭錫麟相視而笑。
錢大鈞生平只打過一場勝仗,那還是北伐的時候,至此後再無勝績。
這個人不光不會打仗,而且貪財好色。
他貪財,別人把他的名字倒了過來,把「鈞」字改成了「鉤」字,人送外號「鉤大錢」。
他擔任航空委員會主任的時候,當時,國軍花了不少軍費購買蘇聯的飛機,貪財如命的錢大鈞把手伸到了購機款和購油款上,和空軍司令周至柔欺上瞞下,虛報購買飛機數量,私分購機款。
兩年後,蘇聯顧問來查賬,東窗事發,周至柔推卸責任,錢大鈞於是被撤掉了一切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