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口定久,日本情報機構高級情報員。
原在馬來島一帶活動,後調至香港。
這種高級情報員,雖然隸屬於某個特務機構,但卻擁有很大的獨立自主權。
但其實高口定久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國際反戰同盟成員。
他是在1943年初,被盟軍情報機構策反的。
隨後,便一直為盟軍情報機構服務。
這一次,田七借用的就是他的身份。
「真正的高口定久,正在盟軍太平洋戰區司令部接受新的命令,我借用了他的身份。」田七若無其事地說道。
孟紹原也知道,英美兩國情報機構的策反能力相當強大,越是到了戰爭後期,越能得心應手。
「那個被你打的人,到底怎麼回事?」孟紹原問了句。
「真的想偷我東西。」
孟紹原皺了一下眉頭:「我發現你在毆打他的時候,毫無保留,是在往死里打,那種戾氣,讓我看了都有一些心驚。」
田七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你潛伏過沒有?尤其是在敵人的心臟部位長期潛伏?」
孟紹原搖了搖頭。
「我潛伏過,還是你親自給我下達的命令。」田七緩緩說道:「要想不被敵人識破身份,你必須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甚至,要比他們更加兇殘。
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認為你和他們是一體的,他們才會信任你。你是個聰明的人,可能是我認識的人中最聰明的一個,但你沒有進行過潛伏任務,永遠不會真正了解這行的痛苦。
你會說,你知道,潛伏是在鋼絲上跳舞,是在鋒利的刀口上舔血,但你只是說說而已,沒有親身經過過,你就不會知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孟紹原承認這一點。
沒有親身經歷過,就沒有資格評論一個親身經歷過的人。
「就好比是祝燕妮,你深愛的女人。」田七出神地說道:「在你潛伏的時候,你忽然發現她出現在了你的面前,還有被日本人侮辱的危險,你該怎麼辦?
你要搶先侮辱她,毆打她,讓她生不如此。她絕望的眼神看著你,似乎在那問,孟紹原,你怎麼了,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你沒有過這種感受,可是,我有!花兒差點被我活生生的打死,然後被我扔到了垃圾堆。我的心裡,好像被小刀一點點的割著,我不斷的乞求,你們能夠救了花兒,可我面上,卻一點也都不能流露出來。
孟老闆,孟長官,你能做到嗎?」
「我做不到。」孟紹原坦然說道:「我會化妝,會冒充日本人,會和敵人周旋在一起,會識破敵人無數個陰謀,但你說的,我做不到!」
「我做到了,我做得還是如此的『出色』。」田七自嘲地說道:「水島幸平沒有認真的檢查我,相反還非常信任我的身份,因為他看我的第一眼,就確認了我和他是一路人。
我嗜血、殘暴,連在你的眼裡,我都是很自然的真實反應,又何況是他們呢?現在,你要我潛伏進日本人的任何一個部分,我都能在第一時間人,讓他們信任我!」
因為,他和日本人,是「一路人」!
「我佩服的人不多,你肯定是其中一個。」孟紹原沉吟著說道:「論起潛伏經驗和成功,我身邊的人沒一個能和你相比的。
我正在組織一次更大規模的潛伏,也更加危險,所以,我想請你把你的經驗傳授給他們,教會他們該如何成為一個成功的潛伏者!」
「這教不了!」
田七搖了搖頭:「我的經驗可以告訴他們,比如敵人會如何試探你,你該如何應對。但要潛伏成功,只能靠他們自己。
但有一點是必須要做到的,當你接受了潛伏任務之後,你必須要有再也無法回來的決心!
你派出去很多潛伏者,那一部分還活著的,其實都是僥倖,也包括我在內。真的,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著回來的。」
有件事,田七不知道,而且也永遠無法知道了。
因為,那個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已經死了。
羽原光一!
在田七撤離的那一天,如果不是羽原光一看到了那張照片,出現了短暫的時間,田七,現在已經不會站在這裡了。
所以,運氣,也是潛伏者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很多潛伏者,潛伏中表現得非常出色,近乎於完美無缺,但就是因為欠缺了一點運氣,一件小事就讓他們暴露了。
比如曾經在北平潛伏的軍統特工湯力德,深得日本人的信任,很多核心機密都讓他分享。
但是,站穩腳跟的湯力德,怎麼也都不會想到,在一次上街的時候,居然被一個發小認了出來。
然後,發小一口叫出了他的本名:
湯虎!
雖然當時被湯虎糊弄過去,但和他同行的日特開始起疑,秘密逮捕了那個發小。
發小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湯虎來自於湖南的一個偏遠山村,很早就離家外出,聽說報考了黃埔軍校。
甚至還說出了湯虎身上的胎記。
日本人發現,一口京片子的「湯力德」,居然是湖南人,和他自己在日本人那裡登記的檔案完全對不上號!
而且,他還是黃埔出來的!
當確認了他身上的胎記,湯虎就這麼暴露了。
湯虎自己都沒有想到,在北平,居然會遇到了遠隔千里,來自偏遠山村的髮小。
而且過去了那麼多年,發現居然還能一眼認出他來。
這就是命。
說起來很玄學,但湯虎缺乏了那麼一點運氣!
其實,不止是一個湯虎,很多潛伏特工,在成功潛伏了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後,也都會因為一些原因所暴露!
但他們中的很多人,即便暴露,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心,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
他們用生命,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後一次任務!
「你要好好活著。」孟紹原凝視著田七:「我記得你最早跟我,你自稱你是我身邊的一條惡犬,我要對付誰,你就咬誰!
你這條惡犬,不能出事。你還要當上一條高級惡犬!」
田七啼笑皆非,什麼叫做高級惡犬:「我哪能知道自己會不會出事?」
「有我!」孟紹原指了指自己:「我能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