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多和日郎的傷勢很重。最要命的還是缺乏藥品。醫生嘴裡所謂的
「看病人自己」之類的話,其實就是醫生已經對病人放棄了。島多和日郎也是如此。
來的時候,他一直都在昏迷中。在邊上等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島多和日郎才睜開了眼睛。
「島多君,怎麼樣了?」雖然是死對頭,可畢竟對方已經這樣了,岩淵三次說話的語氣也客氣了不少。
「謀殺,謀殺。」島多和日郎嘴裡喃喃說著,可是聲音非常低沉虛弱,如果不湊近聽根本聽不清他在那說什麼。
當他的目光落到了岩淵三次身後的孟紹原身上,眼中忽然又煥發出了一絲光彩。
是的,如果說有人能夠抓到真兇為自己報仇,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谷口澀!
「我們都知道是謀殺。」孟紹原知道這個時候,該自己開口了:「島多閣下,你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不要過多消耗體力。我說,如果我說對了,你就眨眨眼睛。」他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說道:「你是到中濱防區去調查抵抗組織首領康格的,是不是?」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說到
「中濱」兩個字特別加重了語氣。看到島多和日郎眨了眨眼睛,孟紹原又說道:「但是,根據我的調查,中濱都富拒絕交出康格,你們雙方鬧得非常的不愉快,甚至發生了尖銳對峙。」每次在說到
「中濱」或者
「中濱都富」名字的時候,孟紹原都會刻意加重自己的語氣。而島多和日郎的確和中濱都富鬧得很不愉快,但卻還沒有到尖銳對峙的地步。
只是,島多和日郎太虛弱了,孟紹原說的雖然不算太準確,但也大致差不多,他又眨了眨眼睛。
其實,鬧得不愉快和尖銳對峙,是有本質上區別的。但處於目前狀況下的島多和日郎,哪裡會想那麼多。
「你知道了中濱的秘密,關於他和抵抗組織之間的,是嗎?」岩淵三次親眼看到島多和日郎又眨了眨眼睛。
孟紹原說的也沒有錯,島多和日郎的確是因為抵抗組織的事情才去的中濱防區。
然而這些話,在岩淵三次的耳朵里,卻是另外一種想法了。孟紹原的語氣不緊不慢:「然後,你就遭到了刺殺。閣下,我到現場去看過了,刺客選擇的角度,是個監視的死角,而且很快就要拆除,不是內部人很難知道這裡。在刺客對你刺殺後,又立刻進行撤離,對周邊環境非常熟悉。所謂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是中濱防區裡的人做的,也就是我們自己人,刺殺了你,你認為呢?」在現代制度的審訊里,這種問話具有極強的誘導性,在法庭上也有很大可能不被法官採納證詞。
只不過,在這裡沒有現代的審訊制度,更加沒有法官,有的只是一個只能眨眼睛的傷員,和仔細傾聽觀察的岩淵三次。
孟紹原不斷的強調著
「中濱防區」、
「中濱都富」,問的話,又都是有事實基礎,但卻按照自己想要的答桉方向問的話。
再加上具有了極大的誘導性,因此,島多和日郎一直都在那裡眨著眼睛。
尤其是孟紹原問的那一句
「我們自己的人刺殺了你」,再加上
「你認為呢」,隨著島多和日郎的眨眼睛,已經開始讓岩淵三次心裡的天平急速傾斜。
漸漸地,孟紹原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島多閣下,接下來我要問的問題,非常嚴重,會關係到一些人的未來,還是那樣,如果你認可我的話,就眨眼睛。」這也隱藏了極大的技巧。
「如果你認可我的話」,和
「如果你認為是對的」,看起來相似,但在審訊里卻是截然相反的概念。
前者,是我在強加思想給你。後者,才是自己的真實思想。孟紹原深吸了一口氣:「中濱防區不大,人也並不是很多,要想做到一個刺客無形無蹤,肯定是一個有權勢的人才能做到,至少他提供了幫助。而在整個中濱防區,我認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不多,我判斷,中濱都富一定和刺殺脫不了關係,你認為呢?」又是一個
「你認為呢」。同時,孟紹原說的是,
「中濱都富和刺殺脫不了關係」,還加上了
「一定」這個單詞。在島多和日郎遇刺的時候,他的內心,已經開始隱隱猜測自己的遇刺是不是和中濱都富有關係。
現在,隨著孟紹原誘導性的問話,目的性越來越明確,也讓島多和日郎心裡的這份猜測逐漸的清晰化。
而孟紹原讓他給出答桉的,一律都是模稜兩可的問題。島多和日郎大口大口喘息著,終於,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夠了。對於岩淵三次來說,一切都已經足夠了。也許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也許是遭遇到了自己人背叛帶來的憤怒和痛苦,島多和日郎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醫生,醫生!」孟紹原及時的把醫生叫了進來:「司令官閣下,島多閣下的狀況不好,這裡就交給醫生吧。」岩淵三次面色陰沉的走了出去。
「中濱都富,中濱都富。」岩淵三次嘴裡不斷念叨著這個名字。如果放在之前,他根本不會去管,甚至陸軍內部發生了問題,還會讓他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去看。
但現在不一樣了。就算自己和島多和日郎之間有著再多的矛盾,對方也是一員悍將。
是整個馬尼拉作戰計劃中,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而他現在居然遭到了部下的刺殺。
「你怎麼看?」岩淵三次冷冷地說道。
「基本判定,這次刺殺和中濱都富有關係。」孟紹原毫不遲疑地說道:「如果僅僅是因為彼此之間的矛盾發生的,我還可以理解。但現在牽扯到了叛亂分子。我非常擔心的一件事,中濱都富和叛亂分子之間,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勾連,真的要那樣的話,司令官個性啊,那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岩淵三次沉默了一下,說道:「立刻逮捕中濱都富。」
「等等,司令官閣下。」孟紹原卻忽然說道:「請冷靜,現在逮捕中濱都富還不是最好的時機,請您仔細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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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二百十三章 詢問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