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心懷鬼胎的人面對面的坐在一起，說的每一句話乃至每一個字，也許都蘊藏著深意。
孟紹原不喜歡和政客打交道，一點都不喜歡。
但他現在卻必須要這麼做。
馬科斯對著「查理斯上校」一通恭維。
無非就是他在戰爭中的傑出表現。
這種話，孟紹原聽得太多了。
當然，也有新鮮的。
馬科斯對孟紹原說，在馬尼拉的快速重建中，「查理斯上校」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果不是他和他指揮的美軍，穩定了馬尼拉的局勢，否則，這個菲律賓的首都，絕對不會這麼快速重建。
孟紹原坦然的接受了對方的恭維。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孟紹原偶爾也會反過來誇讚一下這個菲律賓政壇的明日之星。
反正大家都是在演戲。
「上校，我只是一個小人物。」馬科斯謙遜地說道：「我的到訪，對於馬尼拉來說，引不起任何的波瀾。我雖然見到了奧斯米納總統，但對於我和菲律賓人民一致深表感激的美方人員，我卻無法表達我的謝意。」
這話說的。
明理都是在那宣布自己對於美國人的忠誠。
可實際上，卻用最委婉的方式，表達自己對於沒有一個美國人出現在馬拉卡南宮的不滿。
孟紹原微微一笑：「對馬科斯先生的到訪，我個人表達最熱誠的歡迎。我也希望美菲友誼能夠永遠的維持下去。我和美國駐馬尼拉全權代表利威爾先生經過縝密的商量，認為奧斯米納總統對於你的接見，那是屬於菲律賓的事務，美國人不宜插手。
美國的精力，主要放在持續對菲律賓日軍的打擊，以及對菲律賓的重建中。馬科斯先生，你大約不知道馬尼拉工作的複雜以及重要性。
你是麥克阿瑟將軍親自任命的北呂宋八省行政官，責任重大，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即便是北呂宋八省，也和馬尼拉的政治、經濟地位無法比擬。」
他這說的毫無指責。
身為菲律賓政治、經濟中心的馬尼拉，地位在整個菲律賓都是獨一無二的。
尤其是馬尼拉港，承載著無比重要的任務。
大量的軍事、民用物資，源源不斷的運送到這個港口。
馬尼拉港，成為了菲律賓的生命線。
孟紹原在隱晦的告訴馬科斯，是的，你得到了麥克阿瑟將軍的信任，北呂宋八省都在你的管理中，但那又能怎麼樣呢？
別說在北呂宋八省，還有大量日軍在作戰，根本無法做到真正控制，即便是你完全掌控了，那又如何？
不管從哪個角度，只有馬尼拉才是菲律賓的唯一。
或許你在別的地方可以威風凜凜，但是在這裡，你其實不過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
事實也是如此。
在未來羅哈斯成為菲律賓總統後，馬科斯被他任命為秘書。
總統秘書這個位置還是很重要，並且受人尊敬的，但卻並沒有多少實權。
一個堂堂的北呂宋八省行政官，變成了總統秘書，總政治角度來說，馬科斯必須這麼做。
但這卻讓有著更大抱負和野心的馬科斯大失所望。
在他看來，自己是北呂宋八省行政官，又在羅哈斯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他，在羅哈斯競選總統成功後，自己應該得到更加重要的職務。
比如某個部的部長。
或者憑藉自己的戰功以及「菲律賓英雄」，32枚勳章獲得者的身份進入到國防部擔任重要職位。
可羅哈斯僅僅只給了他一個總統秘書的職
位。
這個位置，能夠更多的和總統待在一起，保持親密關係。
但實際上，馬科斯寧可去當一個參議員。
如果不是兩年後，羅哈斯在訪問伊拉克的時候突發心臟病身亡，馬科斯也會繼續擔任他的秘書，從而失去數年直接站到政治前台的時間。
政治就是這麼奇妙，誰也不會知道機會什麼時候會出現。
羅哈斯一死，馬科斯斷然決定參加議員競選，從而開啟了未來一帆風順的政壇之路。
此時，「查理斯上校」的話，讓一直以來都心高氣傲的馬科斯，有了挫敗感。
自己這個非常重視的北呂宋八省行政官，在美國人的眼裡，一錢不值。
也許，地位還不如馬尼拉的市長吧。
對他的挫傷也差不多了。
孟紹原話鋒一轉：「馬科斯先生，你所管理的北呂宋八省，除了日軍還在負隅頑抗，戰爭的因素，讓其創傷累累。最致命的因素，是現金短缺，製成品價格暴漲，然而，做為當地支柱產業的大米和菸草，價格卻奇妙的沒有上漲。」
這是讓身為該地最高行政長官的馬科斯最尷尬的地方。
在整個北呂宋地區，卡加延河谷擁有最廣闊的農田。
事實上，它長期以來一直被稱為北呂宋的大米糧倉。
它生產的大米足以彌補伊羅戈斯和山區省份的糧食短缺。
自18世紀以來，馬尼拉的雪茄和香菸工廠也開始生產菸草。
儘管有大米盈餘和菸草生產，但當地人並沒有從貧困的泥潭中站起來。
不管是之前的西班牙人、美國人，還是後來的日本人，都不認為適合在該地區建立任何重要的製造業。
而且，當地沒有任何的公路網。
美軍在呂宋島登陸後，日軍在卡加延河收集了大量的糧食。
可是沒有多久，日軍就出現了嚴重的食物短缺，最終出現了人吃人的狀況。
為什麼？
就因為日軍雖然拼命的收集糧食，接著尷尬的發現，他們並沒有公路把這些糧食順利的運送到安全區域。
而且，北呂宋的土地，被當地大家族瘋狂侵吞。
馬科斯家族的死對頭納倫達桑家族，直接侵吞了一萬多公頃的土地。
馬科斯家族更甚。
僅僅是馬科斯的父親老馬科斯，就一口氣侵吞了兩萬公頃的土地。
所以，北呂宋的資產，實際上是掌握在大官僚資本手裡的。
大米、菸草運輸不出去，他們根本不在乎。
他們重視的，是當地的伐木、敲詐當地伐木商人、向商人不斷徵稅、走私原木，以及，盜牛！
沒錯，盜牛！
官僚集團們指揮著警察和他們的私人打手，從貧窮的定居者手中搶奪土地財產。
甚至就連耕牛也不放過。
盜牛甚至成為了他們很重要的收入來源。
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搞好？
馬科斯身為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也是利益的直接獲得者。
他不會、不敢、也不願意去制止這些骯髒的交易。
他必須傾盡全力保護好自己家族的利益。
如何說馬科斯家族和納倫達桑家族是死對頭，但他們有一點是有著共同認知的：
大家族的利益不可動搖！
這一點不管是馬科斯家族還是納倫達桑家族在北呂宋執政，都是「神聖不可更改」的！
「是啊，上校，您對北呂宋的狀況了如指掌。」馬科斯也不得不如此承認：「但我們能夠怎麼辦呢？
生產出的大米和菸草，運輸出去非常困難，而製成品的進入，也同樣艱難無比。因此這就造成了奇怪的現狀，製成品價格瘋漲，大米和菸草價格紋絲不動，反而還有不斷下滑的狀況。」
「很讓人遺憾。」孟紹原嘆了口氣：「我有一些朋友，一些在美國有權勢的朋友，很願意幫助行政官閣下解除目前的困境。」
馬科斯眼睛一亮。
如果真的這樣的話，自己將變成一個真正的明星。
自己將因此獲取大量的政治聲望。
「上校，我很願意傾聽。」馬科斯急忙說道。
孟紹原掏出了一根煙點上：「我的朋友們，將會成立一家公司，注入大量資本，積極解決北呂宋，尤其是卡加延河遇到的困難局面。
當然，他們需要至少三千公頃的土地，而這是無償的，因為，他們前期的投入巨大，作為北呂宋來說，給予他們的回報我想也是必須的。」
這一點，馬科斯毫無異議。
儘管是三千公頃土地，但只要不觸碰到當地家族的利益，農民手裡有的是土地。
「北呂宋政府會全力以赴的配合。」馬科斯在考慮了一下之後說道：「卡加延河有許多無主之地，尤其是在日本人侵略菲律賓的這段時間裡，大量土地被荒廢，我們會貼出公示，在規定期間內，如果還沒有人來認領，這些土地就會收歸國有。」
說的非常漂亮，但其實就是赤果果的掠奪而已。
「感謝行政官的支持。」孟紹原淡淡笑了一下，說道：「我們需要擁有北呂宋地區三十年的大米和菸草獨家經營權。並且，價格由我們來制定。」
馬科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雖然不知道對方有什麼辦法把大米和菸草順利的運輸出去，但對方既然這麼說了，就一定有把握。
一旦這樣的，定價權還掌握在他們手裡，這其中帶來的利潤回報是驚人的。
「行政官先生，我們不會忘記你的配合和理解。」孟紹原慢悠悠地說道：「我們會讓馬科斯家族，啊，不，是當地政府在公司里占據一定的股份。」
馬科斯的眼睛亮了。
什麼當地政府。
說白了就是美國人答應讓馬科斯家族參與到分贓中。
這就不一樣了。
巨大的回報，巨大的經濟利益，將會徹底穩固馬科斯家族在菲律賓的地位。
而且還有更大的好處。
查理斯上校剛才已經說了，這些美國公司在美國有著很大的權勢，一旦馬科斯家族和他們全面合作，就等於自己身後有了美國權勢集團的全力支持。
這個時候的孟紹原太清楚不過了，當戰爭結束之後，美國將會瘋狂掠奪菲律賓的資源。
大米、菸草、原木、礦產、土地、勞動力等等等等。
菲律賓的經濟命脈將被徹底的控制在美國財團手中。
所謂的交通運輸，一旦有大型財團加入，將會迅速得到解決。
自己，也無非是掠奪者之一。
而且，馬科斯是未來菲律賓的總統，將會獨裁菲律賓二十年之久。
只要把他拉攏到自己的集團中，將會在菲律賓得到全面保護，並且源源不斷的利益將會大部分進入到自己集團之中。
而考斯頓背後的那些美國財團，也將會更加信賴，甚至是無法離開自己。
「上校，我願意進行仔細的考慮。」馬科斯還是帶著一些謹慎：「當然，我從本人來說，我是傾向於您的建議的。這對卡加延河，對整個北呂宋來說，都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瞧，我能感受到行政官先生的誠意。」孟紹原顯然對
這些還沒有滿足：「還有一個要求，我們知道北呂宋即便在日本人侵略之前也是一個非常動盪的地區，***時常發生，大量的案件層出不窮。
因此，為了保護美國公司的利益，我的朋友們會成立私人安保公司。這對北呂宋政府也是有好處的。這將節省你們的人力物力，不必再專門調撥警察來保護這些美國公司了。」
這就是說，在一個***國家的土地上，將會出現一大群外國私人武裝。
不過，這和未來美國在菲律賓建設的23個軍事基地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孟紹原繼續說道：「我也非常清楚，當地的警察是很辛苦的，他們工資低微，需要一些額外的收入才能維持正常生活。因此我的美國朋友，願意每個月拿出一筆專項資金來對警察進行補貼。」
馬科斯也笑了。
在卡加延河谷，針對當地人的犯罪行為十分猖獗。
警察在貧民區廣泛從事搶劫、強尖、偷牛和敲詐。
這也是警察們主要收入來源之一。
而現在，上校連這點都考慮到了。
「上校，我很感謝你考慮到了一切。」馬科斯這時認真地說道：「在我的任期內，我會最快速的，用最簡單的辦法來達成和美國人的合作，你提出的所有要求，我確信將會得到通過。但我也有我的擔憂。
在北呂宋，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還有很多的勢力，甚至，又敵對我，希望我死在他們面前的勢力。」
「行政官先生說的是納倫達桑家族吧。」孟紹原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當然不會看到我的合作者有任何的生命危險的！」
(看完記得收藏書籤方便下次閱讀!)一筆閣 www.pinbig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