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還是做了充分準備的。文字谷 www.wenzigu.com
儘管心裡比較有把握,川島芳子不太會出賣自己,尤其在這個時間點上,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外援的幫助。
而且,她還曾經是自己的同夥。
自己要被抓到了,對她一點好處也都沒有。
可是,什麼事情都有個萬一。
萬一呢?
孟紹原可絕對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仍在南京。
從這間屋子,能夠清晰的看到大門口的任何動靜。
一旦出現任何意外,隨時可以從後門逃跑。
當然,也不排除剛剛還對自己效忠的青眼阿彪忽然背叛的可能性。
要是那樣的話,就是老天爺都要自己滅亡了。
自己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啊……
等待的有些煎熬。
什麼想成大事要鎮定自若,全都是放屁。
讓你在生死關頭,卻還要苦苦等待,依舊從容淡定一個看看?
全部都是裝的。
反正,孟紹原相信自己絕對做不到。
到了中午時分,大門終於推開了。
孟紹原幾乎在第一秒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率先進來的是青眼阿彪。
當看到他做了一個彎腰請的姿勢,孟紹原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沒錯,川島芳子到底還是一個人來了。
孟紹原打開了門。
他的臉上,第一時間露出了輕鬆自在,仿佛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表情。
做不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裝,難道還裝不出嗎?
「金老闆。」
「孟先生。」
「久違久違。」
「甚是牽掛。」
兩個人一見面要多客氣有多客氣。
今天的川島芳子,依舊是一身的男裝。
青眼阿彪還算機靈:「兩位老闆先談著,我到外面給你們盯著去。」
說完趕緊出去,關上了大門。
「孟先生真是大膽。」川島芳子看起來挺從容:「這南京已經是大日本帝國的了,你身為軍統特工,戴笠手下頭號愛將,居然還敢來這裡。」
「南京,可不是日本的。」孟紹原一笑:「這地方我老實和你說,我想來就來,誰也阻擋不了我。」
「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你的行蹤。」川島芳子似乎在那威脅:「你居然敢那麼大的膽子派人來找我,你不擔心我會派人來抓你?」
「我一點都不害怕。」孟紹原搖了搖頭說道:「在通縣,我策反保安隊反正的時候,你可是我的同夥,沒有你,我也不可能會成功。抓到我,我肯定供出你。」
「我可以直接幹掉你,孟先生。」
「你是個聰明人啊,金老闆。難道我到了南京,這些秘密會只放在我的腦袋裡?我只要出現任何意外,你猜會發生什麼事情?」
川島芳子忽然笑了:「孟先生,我怎麼可能出賣自己的合作夥伴?通縣我們合作的非常愉快,雖然沒有能夠及時阻止住保安隊,可卻是我第一個傳遞出的情報,為此我還得到了上級的表揚。還有,自從天津一別,我向你提供了不少的情報,你也會按時把款項打到我的賬戶上,我們彼此之間的合作關係早就已經牢不可怕了。」
孟紹原也笑了:「是啊,儘管我們無法成為朋友,但利益基礎上建立的合作夥伴關係,其實在我看來才是最牢固的。」
他太了解這一時期的川島芳子了。
這位曾經權焰滔天的「東方魔女」,已經渡過了她最輝煌的一段歲月,現在的他,只有掙扎、落寞,以及失去權力的不平衡,和感覺到日本人從來都沒有真正想過要恢復大清朝後,那種被欺騙的憤怒與不甘。
可她一點辦法沒有。
但她又念念不忘自己曾經有過的榮耀歲月,還有她自己認為肩負在身上光復大清朝的使命。
南京淪陷,她第一時間來到這裡,期望找到機會。可是她在這裡待了整整半年,非但一點機會沒有找到,反正還淪為了一個笑柄。
就連一些漢奸頭子,都敢半開玩笑半諷刺的稱呼她為「川島大將」。
這起源於在北平淪陷後,日本軍部已經遺忘了曾經的王牌特工。
川島芳子面對日益枯竭的活動費用,決定重新換上「金碧輝司令」的招牌,以便招搖過市騙取錢財。
她在田宮中佐的幫助下網羅了二十幾個殺手,時常穿著鑲有大將軍銜的服裝出入公共場合,專門看準有錢的士紳和名旦下手。
招搖了沒有多少時候,她的這種行為就被嚴令禁止了。
她「提前」報告通縣保安隊會叛變,儘管得到了上級的表揚,可是真正的實惠卻一點也都沒有得到,這讓她更加覺得不甘。
反而是和孟紹原的合作,才讓她能夠有資金繼續維持下去。
孟紹原正是抓住了她的這種心態,才可以放心大膽的見面:「金老闆,咱們換個角度看,在南京,你想抓我,只能通過別人的手,抓到我孟紹原,那可是大功一件,但這份功勞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在南京,你什麼都不是!」
在南京,你什麼都不是!
這話聽起來非常刺耳,可是川島芳子卻沉默無言以對。
「你到了南京,拜訪過很多人。」孟紹原繼續緩緩說道:「有些人見了你,和你客客氣氣的,可是一說到正事,就會把話題岔開,王顧左右而言他。還有些人呢,根本不給你金司令面子那,連見都不肯見你,我說的沒錯吧?」
川島芳子冷笑了一聲。
「你是日本的功臣啊,其它不說,在一·二八事變中,你金司令左右逢源,胸懷大局,連我們戴處長都非常的敬佩你,這樣的人才,居然被棄之不用,可惜,可惜。」
孟紹原說完了這些話,川島芳子再度冷笑一聲:「孟先生,請不要挑撥我和大日本帝國的關係,我從小是在日本長大的,我對日本很有感情。」
「你對日本很有感情?」孟紹原笑了:「也許吧,可是你在日本人的眼裡只是一隻夜壺。」
「你說什麼?」川島芳子一下怒了:「孟先生,請不要侮辱我!」
「侮辱你的不是我,而是日本人。」孟紹原的語氣從容淡定:「夜壺,需要的時候覺得它很好用,可是用完了,卻又覺得它臭了。你說,你現在是不是這樣的?」
川島芳子再一次的沉默下來。
夜壺,需要的時候覺得它很好用,可是用完了,卻又覺得它臭了。
沒錯,這就是自己的現在處境。自己為了大日本帝國,盡心盡力,屢立戰功,可是現在,日本人卻把自己棄之如履?
這不公平。
那麼多的功勞,難道說抹殺就能抹殺的嗎?
「我知道你念念不忘的是什麼,是大清朝的復辟。」孟紹原淡淡說道:「為了能夠達到這個目的,你耗盡了心血,日本人答應你的呢?全部都不作數了。現在,對中國的戰爭已經全面開始,金老闆,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大清朝還能復辟嗎?」
他也根本不用川島芳子回答:「北平被日本人占領了,你以為有希望了,可日本人成立了個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那可是你大清朝原來的帝都啊。南京被日本人占領了,你又跑到這裡來活動,日本人呢?又即將成為偽中華民國維新政府!
北平,南京,都沒你大清朝的什麼事,更加沒有你金老闆什麼事。甚至,他們都不需要徵求你的意見。對了,我還想請教你,不管是北平還是南京的偽政權里,日本人給你安排了什麼職務嗎?」
川島芳子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可她並不願意在孟紹原面前示弱:「我的心裡只有大清帝國,那些所謂的政府,就算給我再大的官職,我也不會背叛我的理想的。」
「理想?你在我面前談理想?」孟紹原嘲諷的笑了:「你是真的幼稚,還是死鴨子嘴硬?不管是什麼政府,連個部長都不會給你做!你生活在自己的幻夢裡,你還以為自己不可或缺,金老闆,再這麼下去,你連做夜壺的資格都沒有了。」
「夠了,夠了!」
論起這張嘴,十個川島芳子都不是孟紹原的對手,她憤怒的大聲咆哮起來:「是的,我失敗了,北平我失敗了,南京我也失敗了。但是,大清的榮光一定會在我的身上延續!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棄,絕對不會放棄!」
「所以,你需要盟友。」孟紹原不緊不慢地說道:「幻想,可以擯棄了,日本人不是你的盟友,我才是。啊,我一樣是在利用你,我是個誠實的人,從來不會隱瞞什麼。可是,我雖然在利用你,但卻可以不斷的向你提供資金,你現在最欠缺的就是這個了吧?」
川島芳子逐漸冷靜了下來。
她現在最欠缺的的確是錢,為了必要的運轉資金,她甚至不惜和流氓地痞無賴一樣去欺詐、恐嚇、勒索。
這可是她過去根本想都不會想去做的事啊。
而面前的這個男人,一向都是錢貨兩清,只要自己給了他有價值的東西,他的錢會一分一毫不差的送到自己受傷。
相比於日本人,孟紹原更加的有誠信。
「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同樣,我也在利用你。」川島芳子深吸了一口氣:「說吧,這次你又需要我做什麼事,提供什麼樣的情報了?」
「你瞧,這才是我們兩人之間想處應該有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