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教育局,局長辦公室。
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消瘦的汪一為正在批閱文件,忽然,敞開的辦公室門被咚咚敲響兩下。
「進!」
汪一為沒有抬頭,隨口吐出一個「進」字。
嘚嘚的高跟鞋落地聲音由遠而近,帶著一股淡淡的香風,一封厚厚的信件遞到汪一為面前。
「局長,這封信是傳達室剛交給我的,寄給您的!我放這兒?」
女子的聲音悅耳。
汪一為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信,依然沒有看她,微微點頭,「嗯。」
「那我就放這兒了,局長您忙,我就不打擾了……」
「好的。」
汪一為繼續批閱文件,鋼筆在文件紙上唰唰唰筆走龍蛇,非常剛勁有力。
片刻後,剛剛送這封信來的女人已經走了,汪一為插上筆套,隨手將筆插進筆筒,左手捏了捏鼻根,冷峻的目光終於有空掃向面前的那封信。
「寄給我的……」
自語著,他忽然伸手拿過那封信,隨手一撕,信封被撕開,兩指探進信封裡面,捏著裡面的東西往外一拉。
汪一為訝然挑眉,竟然是一沓照片,一張對摺對摺又對摺的信紙放在一沓照片的最上面。
汪一為先沒看那張紙上寫了什麼,而是效率極高地把那十幾張照片全部翻看一遍,照片上的內容,令他眉頭微皺。
這樣的照片他不喜歡看,同時心裡也有點疑惑,是什麼人將這些照片寄給我的?目的是什麼?照片上的男女又是誰誰?
好奇心驅使下,汪一為終於有興趣看那張紙上寫的內容。
待他看完紙上的幾行字,汪一為眉頭皺得更緊了。
皺眉想了一會,他暫時將那張紙和十幾張照片塞回原來的信封,隨手放在一旁,反正他辦公桌寬大。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又被人咚咚敲兩下。
汪一為眼瞼一抬,看見門口敲門的同僚,他面露微笑,「老譚?快請進!」
譚奇志,縣教育局副局長之一。
年齡和汪一為相仿,身形魁梧。
譚奇志走進門的時候,汪一為瞥見他手中拿的一封信,微微一怔,目光瞥向自己辦公桌上剛放好的那封信……
信封竟然和譚奇志手中拿的那隻一模一樣,並且,兩封信的厚度,目測也差不多。
「汪局!這封信是我剛收到的,裡面的內容涉及到一個即將調入我局任職的小學老師……」
譚奇志步伐很大,話說到這裡,他忽然看見汪一為辦公桌上那封信,疑惑浮現在臉上,譚奇志看了看辦公桌上那封信,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信封,訝然看向汪一為。
汪一為嘴角微微上翹,點頭承認:「嗯,你說的事我可能已經知道了,關於周太清這個人的,是吧?」
譚奇志點頭,「對!」
「那老譚你的意思是?」汪一為迎著譚奇志的目光,目露徵詢之色。
譚奇志隨手把信撂在汪一為的辦公桌上,冷笑道:「汪局,我的意見很簡單,這樣的人絕對不能調到咱們局來,正好,我剛才問了問老張那邊,老張說給這個人的調令還沒有發下去,我們現在取消這人的調職,也就取消一份調令的事,再簡單不過!」
汪一為有點猶豫。
畢竟,調這個人進縣教育局,是有人打了招呼的。
但譚奇志下一句補充的話,讓他馬上拿定主意。
譚奇志補充的是:「汪局,您還猶豫啥?這還有啥好猶豫的?這個周太清正要調職的關鍵時期,咱們忽然收到這樣的信,那明顯是有人抓住他把柄,要搞他!你能確定這人只給咱們寄過這封信嗎?如果他還寄給了別人,如果事後被人知道咱們明明收到這樣的檢舉信,卻依然把這個周太清調進來,到時候咱們可就難堪了!」
「行!老譚你說的很有道理,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取消這傢伙的調令!」
周太清此時還不知道,他運作已久、調入縣教育局的機會,就這麼突然泡湯了。
……
三馬鄉唯一的集鎮,名叫居家鎮。
居家鎮一名中「居家」二字,不是「適宜居家」的意思,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因為這裡原本居住的,九成人家都姓居。
居家鎮作為三馬鄉唯一的集鎮,這裡的人氣和富裕程度,當然冠絕全鄉。
街道兩邊是一個個門面房,位置好的地段,被人買來做小生意,位置偏一點的地段,就被人買去住家生活。
04年的現在,這裡還沒有被房地產的臭風颳到,不見什麼像樣的商品房小區。
竹園小學的校長——許良法,就在集鎮東邊的盡頭,買了一套臨街的門面房居住。
如今竹園小學還沒到開學時間,所以許良法最近多數時間都在家休息。
比如此時,他就在樓上的書房裡看書,帶著批判的目光,正在看《某蒲團》,忽然,書房門被人未敲而推開。
進門的是他老伴。
「跟你說多少次了,進來要敲門!你能不能稍微給我一點尊重?」
許良法不動聲色地將書桌上另一本書拉過來蓋在《某蒲團》上,語氣不滿地抱怨。
老伴白他一眼,一把拉開他剛蓋上去的那本書,麻利將《某蒲團》翻了個身,指著封面上的三字書名,不屑道:「還想要我稍微給你一點尊重?讓我尊重你沒事就看這種書呀?你還能要點臉嗎?為老不尊的老傢伙!」
話畢,她啪一聲,將一封厚厚的信拍在許良法書桌上。
「喏!這是剛才郵遞員送來的,寫的是你名字,你慢慢看吧!」
轉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在這書房多待的樣。
許良法老臉微紅,有點窘。
「沒事少看點那種書!多大的人了?還校長呢!」
門口絮絮叨叨的說落聲傳入許良法耳中,心裡更加不得勁了。
帶著點點不爽的情緒,許良法撕開老伴剛給他送來的那封信,當他看見信里的十幾張照片,許良法先是驚訝,然後是皺眉,再然後就是黑臉了。
啪一聲,把那十幾張照片砸在書桌上,許良法氣得起身在書房裡來回走動。
「豈有此理!傷風敗俗!簡直傷風敗俗!」
也不知他的這份憤怒里,有沒有一點兒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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