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的命是這世上頂值錢的東西,不過在下並不貪心,我要求的報酬,就在這隻盒子裡面,是世子你的一個許諾,只要你能做到,我們就互不虧欠了。」
說完這話,不等到對方有所回應,董阡陌再次啟動花盆中的機關,牆面裂開。
留下宇文冥川在上一間密室,她另走入一間空無一人的密室,略一沉吟,又觸發一個機關。
對面牆裂開了,對面的密室中閃出一道玄色人影,直衝向董阡陌,一隻手掌如狼似虎,死死扣住了她的雪頸。
手掌的主人,宇文曇,只要微微一動指尖,就能讓董阡陌立時變作一具冰冷的屍體。
「表哥?」董阡陌詫異地問,「你襲擊我幹什麼?」
宇文曇危險眯眼,冷冷地俯視她。
「是我啊,表哥,」董阡陌遮了鼻樑,俏皮地眨一下眼睛,「我是阡陌,只換了一隻鼻子你就認不出我了?」
宇文曇緩緩收了掌,監視著她的動作,問:「你懷裡為什麼抱著一盆花?放下。」
董阡陌從善如流,將鮮花的花盆放在室內一張石桌上,眯眼笑道:「我聽那位陰陽先生說,花的香氣可以辟除毒氣,於是就帶了一盆花在身邊。咦表哥,和你一起的那位陰陽先生呢?還有三姐呢?」
宇文曇冷冷道:「一刻之前,地面突然裂開,他們都跌進去了。」
董阡陌不大誠心地說:「那真叫人難過啊。」
「……」
兩人沉默相對了一會兒,董阡陌就著石桌坐下來,口裡低低哼著一個愉快的小曲,抬手摘下兩朵鮮花花瓣,翹起一隻蘭花指,開始給指甲塗蔻丹。
宇文曇冷眼注視,心中的懷疑前所未有的大。印象中的四表妹文靜寡言,性情軟弱,毫無主見。
而眼前的這個董阡陌,仿佛隨身帶著許多面具,需要擺什麼表情,就換上什麼面具,可永遠不給人瞧見她的真面目。
胸有成竹,城府深沉這一刻,她給他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此刻,在這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密室中,連能否出去都是未知之數,人也會變得真實起來。自私的人會愈顯自私,怯懦的人會加倍怯懦。
偏偏董阡陌卻不受影響,面具上連一絲裂縫都沒有,除非……
「你知道怎麼從這裡出去?」宇文曇問。
「表哥問我?」董阡陌詫異地抬眸,「我還指望表哥你能找到出路呢,你可是蓋世英雄。」
頓一頓,宇文曇又問,「你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
董阡陌委屈,「不說還好,一說就是一肚子的苦水。父親去王府接三姐,至夜未歸,母親就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一定把父親尋回來,否則便要我好看,我不得已,只好去了王府。誰知王府的人更黑心,連官眷都敢綁架!」她欣賞著新塗的指甲,「就這樣,我就來到這個危險的陵墓里了。」
「舅母要你好看?」宇文曇在她的話里尋找蛛絲馬跡,「縱你不來,她能拿你怎麼辦?」
「聽說梟衛里有個專吃小孩子的魔王,叫什麼時炯的,」董阡陌用談論天氣的悠然口吻說,「母親要把我嫁給他呢。」
「……」
又是一刻沉默,然後宇文曇問:「仙佩少了兩根手指,她說是你害的?」
董阡陌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眸,聳肩道:「三姐真是的,就算我沒能從宇文小姐的手底下保住她,她也不能把責任全推給我呀。宇文小姐救兄心切,誰能攔得住?」
「究竟怎麼一回事?」
「就是那回事囉,」董阡陌娓娓道來,「大家都傳說,陵墓里有一粒惠帝傳下來的靈藥,吃了能起死回生。宇文小姐接受不了她兄長已死的事實,非要在這墓穴里把靈藥翻出來。她手裡有一張機關圖,記載著這座陵墓的建造歷史,原來,當年的機關師是用了我父親的生機之物來建這座墓,如今解開機關就得用他的女兒。不來點兒犧牲,怎麼能通關呢?」
「……你也是舅舅的女兒,你怎麼不犧牲?」宇文曇平靜地問。
董阡陌解釋道:「表哥你不知道,這可是祖母做的一筆糊塗賬。原本跟王府世子議親的是我,都快敲定的時候,三姐卻不樂意了。這也難怪,她都快十七了還沒嫁人,心情當然不好了,於是她就冒了我的名,入王府選世子妃去了。因此有三姐在場,我都不敢自稱董阡陌,也不敢說自己是父親的女兒。」
「是不敢自稱董阡陌,」宇文曇的目光像一把利刃,慢慢割過董阡陌的臉,「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是阡陌,用你的血與手指啟動不了機關?」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表哥開玩笑,太意外了,」董阡陌露出一個柔軟而無害的笑容,「不過現在誰還有心情笑呢,咱們還是快找出去的辦法吧。」
宇文曇心中的懷疑不消,問:「依你說,怎樣才能出去?」
董阡陌道:「我看宇文小姐她們是用敲打石壁的方法敲出了機關,要不咱們也試一試吧。」
「好。」
宇文曇口裡答應著,卻反手扣住董阡陌的手腕,把她推到其中一堵牆前,「你來敲。」
董阡陌揉了揉被宇文曇抓紅的手腕,十分驚訝地問:「你這是幹什麼呀,表哥?你拿我當成犯人了?我做錯什麼了?」
「你做的最錯的事,就是你的董阡陌……裝得太不像了。」
宇文曇猛地一抓,扣著她的下巴,冷聲斥問,「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換掉真的董阡陌?」
他的手指繞著她的臉側,在髮際的周圍迅速找了一圈,沒有人皮.面具的接縫。他仍不放棄,又抽去發間的玉簪,不輕不重的力道揪扯她的長髮。
「疼疼疼!」董阡陌抗議,「表哥你到底要做什麼啊!」
宇文曇眼中閃過疑惑之色,仍不死心,因為他心裡認定了這個董阡陌是有易容高手混入太師府,來盜取機密的。
地上有一桶水,他拉過董阡陌,不由分說地將她的頭按入水中,每次小半盞茶,連著三四次。最後提著董阡陌柔絲如漆的長髮,將她拖出來,她早已被水沖閉氣了。
宇文曇再次檢查她的面容,還是沒找到易過容的痕跡。翻來覆去,怎麼看都是董太師的四女兒,董阡陌。
「咳、咳。」董阡陌咳著水醒過來,惱怒地叱問,「你想幹嘛!你的頭讓驢踢了?」
宇文曇危險眯眼,更加確定,她不是四表妹。十個四表妹也不敢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是真是假,看來只有一種方法可以證明了。」
宇文曇取下腰間的腰帶扣,以鋒利的一端劃傷董阡陌的手腕內側,鮮血頓時噴涌而出,落在了石壁之上。
嘩啦一聲,石壁上綠光一閃,現出一個銅錢大小的圓孔。如之前三表妹董仙佩哭訴出的事由完全一樣,宇文曇捉住董阡陌的一根手指,徑直往那圓孔里送去
「表哥,你可不要後悔。」
董阡陌涼涼一句,讓宇文曇的胸口莫名一緊。
他的動作不由得頓了頓,研判的目光放在董阡陌的面上。她的眼神放肆大膽,非但沒有一絲恐懼,反而充滿了挑釁,仿佛在說,「我賭你不敢這麼做。」
她冰冷地直視著他,熟悉而陌生,仿佛一個久未逢面的宿敵,帶著一抹雪亮的恨意,令他心頭倏然一驚。
宇文曇搖頭,不,這絕對不是四表妹的眼神。
四表妹為人軟弱,她看別人的眼神,要麼膽怯如白兔,害怕受到別人的欺侮要麼就是求助的眼神,等著別人來保護。過去四表妹看他,總是仰視的角度,閃閃晶亮的期盼,掩藏不住的依賴與愛慕。
心下斷定,董阡陌不是董阡陌,宇文曇再無猶豫,分毫不松,扣著董阡陌染血的手腕,將她的一根手指頂入石壁小孔。
只停頓了一呼一吸的瞬間,董阡陌就面色慘白,發出了悽厲的慘呼聲
「不要!放過我!啊!」
「不要?」宇文曇冷聲道,「想讓我放過你,就從實招認,你究竟是什麼人?」
「啊!放開我!我說,我說……」
宇文曇一鬆手,董阡陌的手立刻從小孔中抽出來,雖然沾了很多血,好在手指還在。她膝頭一軟,伏倒在地上,披散的長髮遮住了面孔。
「快說,不然換另一隻手。」宇文曇冷冷道。
「不要,我說,我說……」董阡陌低垂著頭,輕聲飲泣。
「說。」
「其實我是……」董阡陌低低的聲音道,「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你是誰?」宇文曇呼吸一窒。
「王爺怎麼不自己好好想想……這些年你欠過多少外債,才招來了債主。」從宇文曇的角度,看不到董阡陌冷笑的神情。
「快、說。」宇文曇命令。
「我是」董阡陌拖著嗓音,轉而訝異道,「不好,手指太疼!一下子忘了我是誰了!」
「你敢耍本王?!」
宇文曇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當時就捉住董阡陌另一邊的手,又送了一根手指入石壁小孔。
和上次一樣,董阡陌又發出慘絕的叫聲。片刻之後,宇文曇才鬆開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見她帶著兩手淋淋的鮮血,手腿並用的在地上爬行兩步,一下碰倒了地上的水桶。
水桶中的涼水流遍一地,還在流,仿佛那桶中的水無止無盡似的,淹漫一室,很快沒過了腳踝。
宇文曇心道不好,這是個水波機關,扶正了木桶,那水依然噴泉一般,越流越急。他回身去喝問董阡陌,「這是你耍的花招嗎?」
卻見董阡陌已經笑意吟吟,站在了石壁之外。石壁變得晶瑩如水晶,能清楚瞧見對方,甚至連聲音也能聽到,只是帶著一些嗡嗡的回音。
「表哥,外界傳說你的武功很高,我猜你在水裡也能喘氣,要不咱們試試吧?」她的聲音傳過來。
對面的董阡陌拿帕子包上了手腕的傷口,又擦乾淨了她的手指。
十根手指如春蔥,似冬筍,每一根都是完好無損,連皮都沒蹭破半點兒。原來,方才她一直在裝。
宇文曇冷眸一眯,重掌擊在那面水晶一樣的石壁上。水晶完好無損,地上的水流卻更加湍急了,密室內的水很快淹過宇文曇的小腿。
宇文曇又加了兩分功力,隔空擊打其他幾面石壁,包括頭頂上方。沒有用四成以上的功力,是不想把這座陵墓震塌。
「嘖嘖,好功夫,」董阡陌含笑拍手,「打出來比放煙花還好看。」
宇文曇運功於耳,聽到左上方有人聲,於是連打過去數掌,下一刻石壁裂開,從那裡掉出一個人來,面朝下落地。
宇文曇將之從水裡撈出來,發現竟是陷入昏迷的梟衛李周漁,面色蒼白,不知是中了宇文曇的掌力昏迷的,還是之前就昏過去了。
董阡陌略一挑眉,李周漁半路插花,不在她的計算之內。不過彼此都是故人,打個招呼也好。
此時,密室內的水愈發深,快到腰了。
董阡陌敲一敲水晶石壁,叮叮叮。
「好,」她笑吟吟招呼對面的宇文曇,「水還要過一會兒才滿,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來玩兒個遊戲吧,我最喜歡玩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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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只換了一隻鼻子你就認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