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一家人圍坐,除了老夫人沒到場,連平時很少在家用膳的老爺也添了一雙筷子。
董萱瑩飲食清淡,先用了一碗蓮子羹。老爺夫人和其他小姐喝的都是清雞湯,只有董阡陌最特別,左手邊放了一碗暗香襲人的血燕粳米粥,色澤鮮亮。
宋氏笑吟吟道:「小四你手上有傷,別吃帶醬油的菜了,傷好之前你只用燕窩粥吧。要注意忌口,不能嘴饞就亂吃東西!」
「女兒省得了,謝母親費心。」
「傻孩子,謝什麼!」宋氏把一碗百合裡脊往前一推,眼裡一片慈愛,「你太瘦了,應該多補一補。」
「是,」董阡陌乖巧一笑,「母親你也多吃點。」
董太師一襲暗朱色闊袖官袍,墨綠滾邊,腰束嵌玉革帶,腳踏紫紅如意履,予人一塵不染的印象。
他見到飯桌上母慈女孝,女兒個個嬌俏婉麗,隨便哪一個都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滿意之餘,他對宋氏說:「從筠,平素我公務太忙,全靠你一人照料家裡,見你把女兒教的這樣好,為夫很欣慰。辛苦你了!」
宋氏很少能得到這種誇獎,還當著女兒和滿屋的丫鬟!
她受寵若驚之餘,開心道:「這都是妾身的本分,老爺你在外忙碌也是為了我們,辛苦的是你,妾身不覺得辛苦!」
董太師柔聲道:「你如此賢惠明理,是為夫之幸,董家之幸。」
宋氏抿唇,羞道:「快別說了老爺,幾個女兒都在偷笑呢,你瞧她們……」
「啪嗒!」
平靜的飯桌上突然傳出一聲異響,打斷宋氏的話。
弄出了動靜的是董阡陌,原來她手中的燕窩粥沒端好,灑了一點在地上,連調羹也摔碎了。
董萱瑩見狀不悅道:「四妹怎麼這樣不小心,在飯桌上失儀,還當著父親的面。」
董仙佩也語帶嘲笑:「四妹吃飯就像鳥兒啄食,這半天了也沒見你吃完一勺,現在又弄灑母親專門給你準備的燕窩,你是不是不喜歡吃呀?」
受到了指責,董阡陌面露委屈,低聲說:「是三姐你的手臂碰了我一下,我才弄灑的。」
「你別亂說,我才沒有!」董仙佩生氣道,「你的茶杯占了我的空,我只是輕輕推了一下杯子,什麼也沒做!」
宋氏瞧一眼董太師,他之前的和顏悅色已不見了。
宋氏氣惱地看向董仙佩和董阡陌,低斥道:「姐妹拌嘴也不分時候,太不懂事了!你們父親在朝中做事已經很累了,你們還不安安靜靜的吃飯。」
這時,一聲喵喵的貓叫聲從桌下傳來。
宋氏皺眉問:「誰養的貓?怎麼走到飯廳里了?還不快抱下去!」
桌邊立著的丫鬟連忙過來,彎腰往桌下找。
花貓在幾雙珍珠繡鞋邊兒繞了一圈,被地上異香撲鼻的燕窩粥吸引,於是上前舔食。
「喵喵喵嗷嗷」
眾人吃驚地往桌下看,見吃了一口燕窩粥的花貓突然發了狂,不斷嘔吐口水,胡亂衝撞,還發出十分悽厲的叫聲。
丫鬟慌慌張張地抓住尾巴,將貓咪硬生生拖下去。
飯桌上眾人相顧無言。
這一刻沉默是金,可金子太多了也不是好事。
「阡陌,這是怎麼回事?」董太師一雙丹鳳眼一瞬不眨,看著董阡陌。董阡陌只搖頭不說話,小臉發白,有點害怕的樣子。
董太師略一思忖,目光落在宋氏臉上。
宋氏心頭一陣發悶,這碗燕窩粥是她囑咐下人準備的,老爺這樣看她,分明是疑心她了?
「阡陌,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跟大家說說呀。」宋氏僵著臉笑道,「你這副表情,倒讓我們更好奇了。」
董阡陌低頭,小聲說:「燕窩粥……有點苦。」
宋氏一愣:「苦的?這粥你吃很多天了,是用上等血燕加冰糖燉的,怎麼可能是苦的?」
董阡陌小聲道:「以前吃的都是甜的,今天這碗……有點兒苦。」
聽到這裡,董太師明白大概發生什麼事了。
今天書房裡,他沒有通過宋氏,擅自應允了毓王妃將四女兒帶去毓王府為妾。雖然此事告吹,但宋氏聽後難免心中不快,就尋了一個由頭來難為四女兒。
想到了這裡,董太師冷冷看向宋氏,沉聲道:「從筠,你太沒分寸了,阡陌不過是個孩子,你何必如此?有什麼不滿,你盡可跟我直言。」
宋氏立時麵皮漲紅,老爺從未對她說過這麼重的話,還是當著滿屋子丫鬟和女兒的面。
她大感委屈,分辯說:「妾身也不知緣故,這粥用的全是上好材料,是不是阡陌喝了太多治傷湯藥,舌頭品不出味道了?」
「讓女兒嘗嘗。」
旁邊的董萱瑩一伸玉手,拿過燕窩粥舀了滿滿一勺,含進嘴裡。
頓了片刻,只見她面色如常地微笑著說:「香糯可口,很美味呢。四妹,你說這粥是苦的……還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