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螢被吞進了大魚的嘴裡,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是不小心順著喉嚨滑到胃裡面去了怎麼辦?讓花把自己再吐出來嗎?
但是隨後她就不擔心了,因為她一腦袋扎進了一片柔軟的,好像蹦床一樣的地方,因為衝過去的力度,還被彈性十足的『地面』拋起了一點。
背著包的蘇螢爬起來,打量周圍的環境。一片漆黑,看不清。她坐在那裡不怎麼敢動,顛簸的感覺很小,大概就像坐火車一樣,沒有她想像中那種翻天覆地的感覺。
安靜了一會兒蘇螢想起來自己背包里放了兩塊月光石,忙掏了出來舉在手裡。幽幽的光線照亮了周圍的東西,蘇螢看到了不遠處那合起來的大牙齒。之前匆匆一瞥,她記得大魚嘴裡有三排這樣的利齒,現在闔上了像是一扇大門一樣。
花大鳥……額,花大魚現在的身長有點誇張,嘴巴也很大,就她現在待著的這片嘴裡的柔軟薄膜上,面積就比得上巢穴大樹下面她平時的活動範圍。至於她之前擔心的喉嚨,蘇螢走到薄膜邊緣,舉起月光石往更深的地方照,發現應該是喉嚨的地方被兩片肉葉堵上了,大概就算她撞過去,也不會掉到喉嚨底下去。
大魚嘴裡的上顎很高,蘇螢跳著也摸不著,沿著薄膜走了一圈,蘇螢走到那閉合的牙齒旁邊,伸手敲了敲,敲得她自己手痛。
被這麼大的大魚含在嘴裡的體驗,大概沒有幾個人能有。經過一系列的突發事件,蘇螢發現自己此刻異常的平靜。摸索完了大魚的嘴裡後,她坐回原地摸出瓶子喝了口水,然後思考起一個問題。
之前水柱邊那隻大白鳥,對花說的『生命只剩下這一次』是什麼意思?難道說,花這種種族生命不只有一次?她之前做的那個,花死在雪地里的夢是真的發生過?花在那裡死過了一次?
可是這麼一來就說不通了,花難道不是和她一樣重生了嗎?她回到的時間難道不是最開始和花相遇的那段時間嗎?按照這個時間來說,花還沒有經歷雪地里的死亡啊。
蘇螢想來想去都不明白,最後只能決定還是等著出去後問花,不管他怎麼裝傻,這個問題都一定要搞清楚!
蘇螢以為不會待在大魚嘴裡太長時間,可事實是,等到她感到餓了,吃了包里的肉乾,睡一覺起來,又覺得餓了,這個時候,大魚還沒有把她放出去的意思,輕微的顛簸也一直沒有停止,顯然,他們的旅途還沒結束。
她到底還要在這裡待多久?雖然沒有異味也沒有口水,還意外的挺舒適,但她迫不及待的想從花的嘴裡知道那個問題,因為迫切,總覺得時間也變得漫長了。
終於,在蘇螢又躺了一會兒後,顛簸停止了。光線重新從外面照射了進來,蘇螢急忙轉頭,一下子被那雪亮的幾排利齒給閃的眼睛痛。
然而適應了突然的光線後,蘇螢愣住了。花大魚的嘴張的很大,所以蘇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場景,純粹清澈的藍色,強勢的占據了她所有的視線,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藍,深深淺淺的藍色從天際一直蔓延到海平面,構成了一道漸變的色板。
真的是大海,蘇螢快步往外面走去,因為心神被外面的景色所吸引,她一不小心往前撞去,連忙伸手扶住了那巨大的牙齒,然後她的手就被劃傷了。
蘇螢:……作為脆弱的地球人,有點心酸。
「哞——」
「哞——哞——」
渾厚的宛如號角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蘇螢小心的扶著大魚的利齒,感到背後一陣風襲來,將她的衣擺和頭髮都往前吹動。同時,她清楚的聽到那渾厚的哞聲,隨著這陣風一起,從花大魚的嘴裡發出,透過大嘴傳向更遠的海面。
這些聲音,是花他們族群的聲音?
蘇螢想著,忽然發現花大魚就這麼張著嘴遊動起來,他轉了個腦袋,蘇螢就看到了他身後的,無數條大魚。
大魚實在太大,挨挨擠擠在一起,只露出一部分背部都像是一座座小島連在一起一樣。這些大魚雖然很大,但是身體的線條十分流暢,他們遊動的時候,很少濺起水花,仿佛就是大海的一部分。在這些大魚身側,還有許多小型的魚類,挨挨擠擠一大片。
那些各種各樣的叫聲,在蘇螢的耳朵里都是嘈雜的人聲,大概就是身處春運火車站的感覺,就像這樣:
「今年又回來了~家鄉還是這麼舒服~」
「喂!你打滾動靜小一點,尾巴打到我了!」
「哈哈哈~今年游的快一點呢,比往年要早回來啊,天還那麼藍,都沒開始變白。」
「今年又沒能帶雌性回來,不能生蛋了。」
「沒事,你還年輕著呢,明年繼續努力!」
「花那傢伙還不是剛成年就找到雌性了,幸運一點今年就能生蛋了!」
在一片吵鬧中聽到這個談話,蘇螢感覺有點微妙,頭從到尾都微妙。那兩條大白魚說得是花嗎?剛成年?能生蛋了?
蘇螢還想再聽,忽然感覺身子往後一倒,整個人往魚嘴裡栽下去,然後那幾排利齒一合,又遮住了外面的光線。
又一頭栽進薄膜里的蘇螢:現在好了,花這傢伙一言不合就能給她關小黑屋了,隨身攜帶的天然小黑屋。
不過這次沒隔多久,花大魚就再次張開了嘴。這回,蘇螢發現那些嘈雜的聲音離的遠了,而她被花帶到了那些大魚群後面。之前被一群大魚遮住了視線,蘇螢完全沒看到,大魚群後面還有這麼一座山。
這座山通體白色,非常的大,上面長了翠綠的樹木,那些樹木全都挨挨擠擠的長在一起,看上去一簇簇的像是放大的——花菜。一簇簇的樹上有許多白點,蘇螢一開始還以為那是樹上開的花,直到又一陣哞的聲音迴蕩起來,那些樹上的白點紛紛展開翅膀飛起來,繞著巨山旋轉。
這個世界還有鳥?等等,不是說都是大海沒有陸地嗎,這座山又是怎麼回事?
花大魚離那座山越來越近,當他靠在大山邊上的時候,從嗓子裡輕輕的哞了一聲,像在催促。蘇螢就託了托背包,繞過他嘴裡那些利齒,爬到了山上。
然後她才完完整整的看到了花現在的樣子,大概的樣子和那些大魚差不多,就是顏色……人家都是單一的顏色,或黑或白,但他不一樣,背部是藍色的,一直到魚尾過度成青藍色,到那條大尾巴的時候變成青綠色,尾巴尖則是嫩綠色,身體兩側的巨大魚鰭也是同樣。
這顏色倒是有點像孔雀身上的顏色。不同的顏色渲染過去,實在華麗的過分,魚鱗還亮閃閃的,怎麼看怎麼惹眼。
蘇螢蹲在那朝他伸手,這個變成了大魚的花是她完全陌生的,可是那雙黑色的大眼睛又那麼熟悉。
見到蘇螢伸手,大魚抬起腦袋,把小半個腦袋都放到了岸上,把蘇螢推得往後靠在了山壁邊。
蘇螢趴在花大魚的嘴巴上,覺得不能揪羽毛了有點不習慣。
「紅色呢,為什麼變成魚了,身上的紅色都沒有了?」蘇螢忍不住問。
花大魚一聽,一個翻身露出了肚皮。好傢夥,這大魚的肚皮和背部顏色又不一樣了,紅色橘紅色淡粉色……整條魚完美的將各種顏色融合為一體,組成了一隻花里胡哨全世界再找不到第二隻的彩色魚。
蘇螢:很好,還是我認識的那隻花。
蘇螢想說什麼,被遠處傳來的一陣陣喧譁聲給打斷了。海平面處,遠遠的翻起了一層波浪,極目望去,仿佛是白色的浪花層層涌過來,但仔細一看就發現有黑白兩個顏色,那都是和花一樣的大魚。
這群大魚不是他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而是本來就在這裡的,因為蘇螢聽到了這邊一群大魚們高興的聲音。
「阿母阿父來迎接我們回來了!」
「我只有阿母來了,阿父沒來呢。」
「完了完了,之前去那邊的時候阿母說找不到雌性就不要回來了,可我現在還沒找到!」
那邊游過來的一群大魚,大概是一夥家長。蘇螢越來越搞不懂這個族群了。不過,大家都在說阿父阿母,那花呢?他的父母是不是也在那群游過來的大魚裡面?等等,她這是要見家長了?可是物種都不一樣啊!
蘇螢有點凌亂的時候,她發現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那長長的身體迅速的縮減,最後變成了一條人魚。嗯,或者說鮫人也行,還是熟悉的臉,但是眉毛上的羽毛變成了兩片鱗片,頭髮變成了紅色橘色的捲髮,手臂胸膛上都有零散的一些青綠色和藍色的鱗片,從腰部往下,人魚線之下,都是魚尾,藍色綠色的鱗片交錯,格外好看。
能變鳥,又能變鳥人,還能變成大魚,完了竟然還能變人魚,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神奇的種族?這麼奇葩的不科學的生物,要是達爾文同志看到一定會哭的。
七彩色的人魚,這人設怎麼那麼蘇那麼像小公主呢?瑪麗蘇小公主花在水裡拍了拍尾巴,濺了發呆中的蘇螢一臉水,等到蘇螢回過神一抹臉瞪過去,幹了壞事的花人魚就靠在岸邊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花把腦袋磕在岸邊,尾巴輕輕的拍著水,就這麼看著蘇螢,好像特別滿足。蘇螢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臉紅,一扭頭發現那邊的一群大魚也都紛紛變成了人魚,迎接到了那一群家長。
蘇螢看著花問:「你不過去?」
花笑呵呵的搖頭,「不去。」
蘇螢驟然想起,花是被父母拋棄的,有點後悔問起這個問題。她想轉移話題,就說:「這座山真大,不過你不是說這邊都是大海沒有陸地嗎?」
花眨眨眼,「這不是山,這是我們的墳墓,每一個族人死去的屍骨都會回到這裡,堆積的多了,就成了這座山,我之前兩次的屍骨,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