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生湊到跟前,給旁邊看熱鬧的老丈行了個禮詢問事情緣由。

    老丈搖頭嘆道,「哎,都是苦命人啊,這兩個孩子家裡惹了是非,父母便帶著他們進京投奔親戚,快到京城的時候不幸遇匪,母死父傷,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結果到京城一問,他們打算投奔的親戚半年前就過世了,當爹的扛了幾日沒扛過走了,只剩下這倆孩子無依無靠的,只能靠乞討過活!」

    「呵,我好心幫他倆尋了出路,結果這倆小崽子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旁邊一名滿臉橫肉的漢子冷笑道。

    「齊大,你尋的哪是好出路?我勸你一句,這種喪天良的事情少做,免得將來遭報應!」老丈很是看不起這漢子。

    旁邊又有人插話,許長生才弄明白緣由,這倆孩子父親死後,當哥哥的便給腦袋插上草標準備賣身葬父、養活妹妹。

    誰知道這齊大沒看上哥哥,卻看上了妹妹,瞅著她相貌端正便打算買去青樓給老鴇調教,說不定再過些年京城又能多一位花魁。

    這倆孩子是好人家出身,當哥哥自然不願意把妹妹送進火坑,這下惹惱了齊大,他威逼周圍商戶不准給這倆孩子吃食,所以便有了許長生看到的這一幕。

    聽完這些,許長生對這個當哥哥的頗為欣賞,於是便開口道,「是個好孩子啊,賣身葬父是為孝,愛護妹妹是為悌,如此孝悌兩全的的良家子不該是這般下場!今日撞見也是緣分,這孩子父親的後事我包了,就當是行善積德吧!」

    「好!員外好人有好報,將來肯定會發大財!」老丈當即贊道,周圍人也紛紛叫好。

    讓他們出錢幫這倆孩子,他們大抵是不願意的,卻不妨礙他們為許長生叫好,老百姓心裡始終有一桿秤。

    「不敢當不敢當,各位父老謬讚了,在下還有幾件事想請諸位幫忙。」許長生拱手團團一揖,請他們幫忙介紹棺材鋪、幫人料理後事的和尚道士、最要緊的是買一塊地給這倆孩子的父親容身。

    只要不出錢,大家還是願意幫忙的,那老丈直接開口道,「這事容易,老夫家中在城外就有幾塊荒地,員外若是不嫌棄,現在就能去看,要是合適隨意給幾個錢就行!至於壽材、香燭紙馬、和尚道士這些都好找,員外這是做善事,他們肯定不會亂要錢!」

    「如此便多謝老丈了!」許長生拱手道謝,有地頭蛇幫忙,倒是省了他的功夫。

    「敢問員外高姓大名,您的大恩大德我高顯沒齒難忘,今生唯有給您做牛做馬才能回報萬一!」那孩子聽了馬上拉著妹妹給許長生磕頭,然後又給周圍的人行禮致謝。

    見此許長生對他的評價又高了幾分,這孩子讀過一些書,又懂得感恩,這樣的人值得培養。


    當下給倆孩子買了點吃食,又叫了兩輛車,帶上這倆孩子、名叫孫傳福的老丈,還有幾位幫忙的一起先去郊外看地。

    孫傳福還喊了一名風水先生同行,幫忙選了一處能庇佑子孫的吉穴,孫傳福給了一個厚道價,許長生當即答應,又請孫傳福幫忙僱人營造墓室。

    回到城中,許長生在酒樓擺了兩桌,宴請今日出面幫忙的街坊鄰居,他們對許長生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來吃飯的還有里長、牙人、書手等大明的基層幹部,他們當場立了契書,「立賣契人孫傳福,今有眾共祖產山一段,土名婆墓塢,今自情願將前山取一半,盡數立契出賣與山西商人馬建林名下;面議時價紋銀一兩一錢整,在手足訖,其價契兩相交付;來歷不明,賣人自理,不干買人之事;未賣之先,與家外人即無重複交易;今恐無憑,立此文契為用者。」

    馬建林自然是許長生的化名,方才里長還打算問他要路引來著,許長生藉口放在會館,他也就不問了。

    倆人拿過契書細看一遍,確認無誤後各自簽名畫押,然后里長、牙人也跟著畫押,甚至還有街坊鄰居當中人見證,手續倒是齊全的很。

    除了一兩一錢的買地錢,許長生還得給里長稅費、牙人中介費、書手潤筆費、街坊鄰居的見證費,他們都樂呵呵的收下了,中介費、潤筆費、見證費肯定是歸自己,稅費按道理來說應該交給衙門,不過看里長高興的樣子,八成是落了他的口袋。

    眾人一邊喝酒吃飯,一邊就把葬禮的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許長生藉口今後兩天還要拜訪大客戶,又給孫傳福封了一筆辛苦費,請他幫忙操辦這些事,孫傳福堅決不收,「些許雜事費的了多大功夫?老夫的買賣早就傳給孩兒子了,反正平日裡也閒得很,就當是給自己積福了!」

    眾人齊聲叫好,高顯又拉著妹妹給孫傳福磕頭道謝。

    等他倆起身,許長生問道,「你二人今後如何打算?若是有去的地方,我給你們盤纏,再請諸位父老幫忙,尋一支信得過的商隊把你們捎過去!」

    高顯又噗通一聲跪下,哭著說道,「我兄妹二人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了,還請老爺大慈大悲收留,只要能養活小妹,我給老爺做牛做馬一輩子!」

    「哎,馬員外你就行行好收下吧!我看這孩子機靈懂事,似乎還讀過一些書,將來給你當個夥計賬房也行啊!」孫傳福嘆了口氣勸道。

    「是啊,他們要是有地方可去,何至於賣身葬父?馬員外你家大業大,養幾個靠得住的家生子也好!」其它人也紛紛出言附和。

    「好人家的孩子,怎麼能為奴為婢呢?」許長生擺手拒絕,這倒不是害怕違法,雖然大明律規定普通人不能有奴婢,可實際上幾乎沒人管。

    而是他覺得這倆孩子只拿來當奴婢太浪費了,既然要做好事,那就做到底。

    「你倆還用原來的姓氏,我給你倆在京中找個住的地方,先把身子養好,後事處理妥當,至於今後的打算將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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