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薄霧籠罩白晝。
伊麗莎白悄悄離開，帶著耀眼的鑽石耳釘，古德子爵按時前往外務部上班，仿佛昨夜什麼都沒發生。
從樹上跳下，比爾回到報社報道，繼續忙搬家的事，買房不會很快，總要挑挑選選才能找到最合適的住宅。
灰色天空下，沒有殺手出現，沒有人找麻煩，雖然曾經迷茫孤獨，沒有歸處，只是孤獨久了，冷漠久了，就習慣了。
壓抑時候，用刺激神經的事放鬆一下，便也不再難受。
布里特斯一切如常，而斯莫根莊園附近村莊，一場葬禮正在進行。
村莊北側森林，人群稀稀疏疏，村長穿著黑色大衣，手握十字架，口中悼念之詞，在為死者禱告。
村民很窮，他們請不起牧師。
「死亡不是令人悲傷的事情，我們的肉體死亡，我們的靈魂在天上，我們應該開心快樂和讚美。」
「每當有肉體死亡，請不要為它悲傷，請為它高興，它暫時與我們離別，而總有一天，我們還會與它相見。」
「無知無理之徒不要問我為什麼，當神呼召，我便要回家……」
約翰跟在木匠身後來到墓地，神情木訥恍惚，腦中一片空白，還沒反應過來，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
村民雙手交叉抵在鼻子下方，和村長一起禱告，禱告結束，他們看到約翰，紛紛上前安慰。
「約翰，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約翰，你回來晚了，如果你早幾天回家，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約翰，你母親是個善良的人，她到另一個世界會過得幸福。」
「約翰，看開點……」
村民拍拍約翰肩膀，他們看到約翰難以置信的臉，接連嘆息，約翰非常愛自己的家人，有目共睹。
等簡易棺木即將下墓，約翰終於反應過來，奮力甩開安慰的手掌，臉上充滿悲慟，推開下葬的人。
跪在地上。
「這不是真的……」
「媽媽、媽媽她還沒有等我回來！」
「她還沒有享受到……」
「媽媽……」
悲傷籠罩著這個男人，他抱著棺木，心中像壓著巨石，呼吸困難，雙目發燙，眼淚兀自流淌。
忽然，他看見站在村長身旁的女人。
在約翰眼中，她還是那麼美，臉上妝容精緻，雙手因常年工作而有些粗糙，蹙著眉頭。
米娜的眼神卻避開約翰，用來禱告的雙手微微顫抖。
「米娜！」
約翰連滾帶爬，緊緊抱住米娜。
抱住唯一的依靠。
「米娜，媽媽、媽媽怎麼會突然……」
「我賺到錢了，賺到很多錢，可以帶給你們想要的生活！」
「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告、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
約翰情緒激動，突然大喊，米娜顫抖得更加厲害，她努力推開約翰，吞咽口水，聲音里充滿不安。
「約、約翰，你不是來信說在外面找到工作，可能要幾年才能回來。」
「媽媽她……」
「就是那、那天我從莊園回家，看到媽媽倒在地上，已經沒有呼吸。」
米娜緩緩開口，只是約翰早已沉浸在痛苦，沒有聽出話語中的情緒。
從米娜口中確認死訊，他嚎啕大哭，眼淚噴涌而出，潤濕衣襟，哭聲在山林迴蕩，再也停不下來。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悲傷。
天色漸晚，墓地只剩約翰和米娜，約翰坐在墓碑前，沉默不語。
看著墓地失去光亮，變得陰森恐怖，米娜心中發毛，眼神飄忽不定。
「約翰，我們、我們回家吧。」
見約翰半天沒有回應，深吸幾口氣，米娜坐在約翰身後，冷手環抱腰身，在他耳邊低語。
「親愛的，回去吧，我有點冷。」
「你知道的，我怕黑，這裡太恐怖了，明天我們再來陪媽媽，好不好？」
陣陣冷風從樹林深處吹來，她試著牽上約翰的手，將他帶離墓地，約翰像個木偶，任由米娜動作。
「對了，親愛的，你說賺到錢了？」
「一會兒睡覺前，你跟我講講你在外面的見聞吧……」
月色被烏雲遮蓋，約翰木訥點頭，緩緩走在路上。
大腦空白，還在耳鳴。
在他身後，一雙眼睛泛著幽光，死死盯住這個男人，猶如餓狼。
……
今夜，布里特斯熱鬧非凡。
中央街區人聲鼎沸，知名馬戲團正巡街表演，穿布偶裝小丑和孩子們玩耍，薄霧被煤氣路燈暈染。
在娛樂街中段，更擠滿馬車人群，將首都大劇院圍得水泄不通，幾張巨大海報掛在圓形劇院四周，上面有男有女。
比爾在人群中穿梭，他跟著古德子爵的馬車來到這裡，停在劇院門前。
今天劇院門票非常難搞，黃牛已經把把票價炒到五倍以上。
「今晚上演什麼劇，這麼火爆。」
比爾向黃牛詢問，雖然知道花邊新聞，他對這個時代的流行元素還不了解。
「你是外地人吧！」
「看到最大那張海報沒有，今晚演出可是由劇場女王格蕾絲.雪莉爾主演，她可是所有男人的女神！」
黃牛扯著脖子大喊，劇場外格外嘈雜，四周已經停滿馬車，還有更多馬車擠進來，占據行人街道。
不只是貴族和富商，連教會的馬車都有幾駕，他們都是格蕾絲的狂熱追求者，古德子爵只是其中之一。
比爾躲在人群中，觀察教會成員，這還是他首次看見命中注定的對頭，但他們和卻比爾想像中不同？
傳教士們穿得光鮮亮麗，與貴族和富商朋友們結伴走入劇院，與信仰掌控者和神的代言人相比，他們一點都不嚴肅。
「他們真的是教會成員？」
「笑得那麼開心，這個世界的教會是交際花嗎？」
比爾從黃牛手中買下高價票，這裡人太多，而且有傳教士在附近，使用陰影之力很不方便。
劇院裡早就坐滿觀眾，有錢人們坐在二樓貴賓室里，比爾坐在一樓大廳，時刻關注古德子爵與傳教士的動向。
經典戲劇很快上演，主持人報幕結束，劇場也安靜下來，而在格蕾絲登場瞬間，全場轟動。
比爾開始理解人們為何如此愛她。
她的確美得足以傾倒眾生，舉止優雅甜美，穿著時尚性感，眼神中又充滿憂傷，楚楚可憐。
演出長達兩個小時，在謝幕瞬間，粉絲們狂熱地鼓掌喝彩，富商們甚至直接向舞台拋擲鮮花和金鎊，表達愛意。
「她的演技很棒，但好像沒人看到她的演技。」
比爾依舊關注著古德子爵和傳教士，在演出結束後，觀眾漸漸散去，二層貴賓匆匆湧入後台。
在後台等候的，還有各大報社記者，後台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監視。
格蕾絲.雪莉爾在後台被團團圍住，他們都想邀請她共度晚餐。
「雪莉爾小姐，我準備了上好紅酒和晚餐，你願意和我共度晚餐嗎？」
「萬分抱歉，愛德華勳爵閣下，我恐怕無法和您共度晚餐。」
年輕貴族向格蕾絲髮出邀請，引得眾人不滿，還好格蕾絲拒絕，不然這群人恐怕會將愛德華用眼神殺死。
「雪莉爾小姐，今晚公主王子號遊輪出航，上面會舉行盛大的晚宴，我正好有兩張船票……」
「雪莉爾小姐，今晚風大，似乎並不適合出海遊玩，還是去我家……」
「雪莉爾小姐，我聽說你喜歡……」
愛德華被拒絕後，不斷有人發出邀請，格蕾絲.雪莉爾向這些人行禮致歉，沒有答應任何人的邀約。
「抱歉各位，感謝大家對我的喜愛，可惜今晚我已經有約了。」
格蕾絲話語中充滿歉意，眾人又被她可憐又迷人的眼神傾倒。
「古德勳爵閣下，您還不站出來英雄救美嗎？」
格蕾絲走向古德子爵，古德子爵笑笑，摘下帽子向其他人表示抱歉，挑了挑眉毛，表現得十分無奈。
古德子爵護著格蕾絲離開後台，失敗的男人們氣得用手杖擊打地面，咬牙切齒，眼神仿佛要將他殺死一萬遍。
這條消息很快傳遍布里特斯，古德子爵似乎一夜間便成為男性公敵。
還好他們只是去餐廳吃飯，比爾相信如果古德子爵與格蕾絲過夜，那群追星族，一定不顧身份，做出瘋狂之舉。
雖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對比爾來說，它卻沒有任何價值。
到了第三天，古德子爵沒有參加宴會或是回家，反而前往布里特斯中央街區，一棟公寓樓。
公寓樓非常適合用影子監視。
比爾坐在公寓樓下的長椅上，影子跟在古德子爵身後，悄然無聲。
他看到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閣樓牆上貼著的海報中有她，似乎是威廉士喜愛的明星，已經過氣多年。
海蒂.安德里亞，雖然和古德子爵年齡相當，臉上卻沒有任何歲月痕跡，只是帶著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身材異常豐滿。
她是古德子爵的老情人，不過據比爾所知，包養她的男人，不止古德子爵。
「親愛的勳爵閣下，您還會來我這兒，我還以為您早就忘了我。」
海蒂看到古德子爵，有些驚喜。
「親愛的海蒂寶貝兒，我是來放鬆的，可不想聽你抱怨。」
古德子爵眉頭一挑，海蒂馬上脫下他的外套掛好，牽著他躺上沙發，端出水果和美酒。
「工作又遇到不順心的事嗎？」
「煩，不想提。」
「別不開心，你看皺紋都出來了，愁眉苦臉的，還怎麼討女明星們開心？」
古德子爵張張嘴，海蒂馬上將剝好皮的水果送到他嘴裡。
「你又拿我開玩笑，她們都不如你善解人意。」
「每天都有報道說我靠關係爬上現今的位置，看看我們樓里那些，哪個不是靠關係才進來？」
「只會抓著我不放！」
古德子爵首次在女人面前發脾氣，露出疲憊。
「他們是在嫉妒您，年輕有位，高大帥氣。」
「對了，您很久沒陪我逛街，我看中一款新裙子，周日下午您有空嗎？」
海蒂手指按上額頭，輕輕給他按摩，古德子爵眉頭微皺，略加思索。
「……周日下午不行，有個麻煩的女人纏上我了，我要處理一下，上午倒是沒什麼重要的事。」
「上午我約了私人醫生。」
海蒂按著按著，就把手向下轉移，開始脫去束縛。
「那就下次吧，最近缺錢了嗎，你很少主動跟我要東西。」
「......外面的花都開了，我也想像普通情侶一樣，跟你出去走走。」
海蒂靠著古德子爵胸口，聲音甜美，非常溫順。
「我明白了，那就下周吧。」
「我會提前跟管家說好，讓他給我騰出一整天時間，跟你出去走走，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古德子爵笑笑，瞬間翻身，海蒂背靠沙發，被古德子爵圈在角落。
「親愛的，你真體貼～」
「這是你應得的，這些錢你先拿去用，別委屈自己。」
看著古德子爵站在沙發前，抓著海蒂頭髮衝擊，還有那張成熟又扭曲、晴色的臉，比爾竟不自覺吞咽口水。
他有感覺了。
需要解決生理問題。
這還是他首次出現這種反應。
「這具身體對伊麗莎白不感興趣。」
「所以威廉士這傢伙，喜歡成熟月匈大的女人？」
「那就……」
「找個女人解決一下吧。」
......
第三十三章 古德子爵（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