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聽了面色平靜,並沒有說什麼,顯然,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本身就是一個眼睛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若是沒有這樣的事情也就算了,現在既然有了,魏徵豈會放棄。
「也罷,既然你要做一個諍臣,那就依你了。若是你出了事情,妾身也追隨你而去。」裴氏忽然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嫁給了魏徵,就要承擔各種責任。哪怕是死亡,也要生死相依。
「多謝夫人。」魏徵站起身來,朝裴氏行了一禮。作為聞喜裴氏的族人,從下就是享受榮華富貴,現在跟著自己,所享受的待遇也是天壤之別。現在還有可能因為自己而丟失性命,這讓魏徵感到愧疚。
一邊的兩個兒子這個時候,反而沒有剛才的意氣風發了,臉上多了幾分畏懼之色,他們並沒有經歷官場上的陰暗,現在他們看著魏徵夫妻兩人的模樣,這才知道兩人的天真。
「這次為父若是觸怒了天子,自有國法處置,你們兩人可以帶著妹妹收拾行囊,離開江都,返回老家,老家還有幾畝薄田,足以讓你們成家立業。」魏徵看著兩個兒子一眼,這個時候,就算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是,父親。」兩個兒子相互望了一眼,不敢怠慢,趕緊應了下來。
魏徵揮了揮手,讓兩個兒子退了下去,而自己卻是去了書房,寫了奏章,準備明日上本彈劾天子,面對未知的命運,魏徵並不擔心什麼。
次日景陽鐘響起,江都的滿朝文武紛紛出現在長街之上,一輛輛馬車緩緩而行,朝江都宮而去,這是李煜還朝之後,舉行的第一場朝會,加上昨日楊繚之死,讓今日的朝會蒙上了一層陰雲,原本是一場犒賞大會,現在變的詭異起來。
這些大臣們紛紛聚集在宮門前,前面是崇文殿大學士、御史台,然後就是六部尚書、侍郎等人,浩浩蕩蕩有數百人之多。
「首輔大人,你看見了魏徵了嗎?」裴世矩朝岑文本示意了一下,說道:「弄不好今日要出事了,這個魏徵弄不好今日要發飆啊!矛頭不是指向陛下,就是指向你啊!」
「哎,此事與我可沒關係啊,這是陛下親自下的旨意。」岑文本趕緊說道:「畢竟要殺一個士林名宿,這件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這人殺了就也就殺了,關鍵是打死的,這就是被人詬病的,你看看魏徵那個表情,就知道他心裏面憋著一肚子火呢!」裴世矩忽然笑道。
「他看上去正氣凜然,實際上,背後和關東世家的關係很不錯啊!」岑文本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裴大人,魏徵的夫人不是出自聞喜的嗎?怎麼就不聽你裴大人的呢!」
「他要是能聽我的,那還叫魏徵嗎?」裴世矩目光深處多了一絲陰冷,魏徵娶的是裴家的女兒,但卻和關東世家走的很近,這是裴氏的恥辱。
「眾臣早朝。」這個時候,大漢將軍的聲音在紫微宮上空迴蕩,宮城城門緩緩打開,岑文本、范瑾、裴世炬、虞世南等人紛紛排了位置,緩緩而行,他們穿過紫微宮前的廣場,來到威嚴的紫微宮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殿之中,李煜早就坐在龍椅之上,眾臣紛紛見駕,山呼萬歲。
「眾卿平身吧!」李煜一身龍袍,龍袍樣式承襲的是隋朝,日月山河紛紛繡在其上,九龍環繞,看上去十分複雜,李煜擺了擺手,等崇文殿的幾個大學士坐好之後,才說道:「眾卿許久不見了,朕出征的這段日子,在崇文殿會和眾卿的苦心經營下,我們擊敗了李淵,一統天下,這都是眾卿之功,傳旨,滿朝文武每人賞金百枚。」
「臣等謝陛下聖恩。」岑文本等人又謝了過來。
李煜掃了眾人一眼,站起身來,淡淡的說道:「原本今日是來敘功的,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眾卿也知道了,想來眾卿之中,有些人不滿朕的處置,認為朕不該殺了楊繚。」
「陛下,臣。」魏徵聽了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
「玄成,朕的話還沒有說話,你打斷朕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李煜輕笑了一聲,說道:「先讓朕說完,然後你來說,可好?」
「臣有罪。」魏徵黑臉一紅,趕緊退了下去。
「將朕堵在城門處半個時辰,按理說,這是大不敬,是要論罪的。」李煜話音剛落,魏徵又想說什麼,但想到李煜剛才說的話,又將腳步收了回去,李煜當做不知道,接著說道:「只是朕憐他老邁,所以朕也不在乎,不想處置他,只是此人膽大妄為,一個平民百姓,居然妄議東宮之位。這東宮之位是一個平民百姓可以議論的嗎?立何人為太子,是朕的事情,眾卿可以議論,此人有何資格來議論?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此人在朕還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他就能斷定朕會封賞他,他還準備在他上朝謝恩的時候,上書朕,讓朕冊立國本冊封秦郡王為太子。嘖嘖,好謀劃啊!他都能替朕做主了,他以為他是誰?是天子嗎?」
大殿上的眾人聽了面色陰晴不定,岑文本倒是知道一些事情,其他的范瑾等人卻不知道這裡面的事情,聽了之後,頓時面色變了顏色,大家都在揣摩皇帝的心思,但無人敢將這件事情放在表面上,像楊繚這樣的人,已經不是在揣摩了,而是算計,難怪李煜如此憤怒了。
「陛下,楊繚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此人年邁,陛下應生憐憫之心,饒其過錯,必定能為萬民所敬仰。」魏徵想了想出列說道。
「玄成這是在教朕怎麼當皇帝嗎?」李煜臉上雖然堆滿了笑容,但言辭卻好像是在殺人。
「臣不敢。」魏徵黑臉一紅,趕緊拜道。這樣的話,他還真的不敢說出來。
「哼哼,作為臣子,居然算計皇帝,這是什麼罪名?玄成,朕可殺得?」李煜詢問道。
「殺得。」魏徵只能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