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他們打起來了!」薩勒芬妮還沒來得及看清老爸那張便秘似的臭臉,注意力就被窗外那突然變化的局勢吸引。
只見街對面原本對峙交談著的兩人,突然打起來了。
李維先動的手。
他一麵包砸破了胖子奧布里的腦袋。
奧布里很快在羞惱和疼痛之下,憤怒地出手還擊。
他的力量明顯在李維之上,臃腫的身形也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笨重。於是局面很快呈現出一邊倒的狀態。
胖子奧布里一次次地將李維擊倒,而李維則一次又一次地站了起來。
很快,兩人都在流血。血淌了一地。
可他們卻停也不停。
「這、這...」薩勒芬妮看得小臉泛白。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般野蠻恐怖的畫面。在皮城,這是很稀奇的事情。
那兩個正打著架的人,簡直就像故事書里的野狼一樣瘋狂、嗜血。
人和人為什麼要這樣互相傷害呢?
薩勒芬妮不明白。
「爸。」她本能地轉頭看向她的廠長父親:「你去叫人幫幫那個李維吧!他看起來都要被那個胖子給打死了...」
讓我去救那臭小子?
老父親的臉可還黑著呢。
「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情,妮妮。不過是兩個祖安人打架罷了,有什麼好救的。」
「而且你又不是沒看見,是那個李維先動得手——既然他自己挑起來的事兒,那這苦頭就該讓他自己吃。」
他故意隱瞞了部分真相沒說,一本正經地教訓著過於天真的女兒。
其實埃爾文很清楚,那個胖子是什麼人,李維為什麼先動手打他。
如果是20年前,換他站在那裡,他也會像野獸一樣撕咬上去。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是皮城企業主,是一個父親。
作為父親,他只想薩勒芬妮能離那個祖安少年遠些。
作為企業主,他也更不想為了一個小小的學徒工,去得罪鐵拳幫老大的弟弟,那個討人厭的胖子奧布里。
如果說李維只是沒錢還高利貸,女兒這麼哀求、撒嬌,他心一軟還會出手幫忙。
可李維現在卻已經被逼得動手打了胖子奧布里,打了鐵拳幫幫主的弟弟,把對方給得罪死了。
雖然這裡是皮爾特沃夫,祖安人的黑幫在這兒根本翻不了天。
作為有執法官保護的皮城企業主,哪怕只是小企業主,埃爾文也完全沒必要害怕什麼鐵拳幫、鐵腳幫的。
但這屎不傷人,沾上了它也噁心吶。
萬一那些青皮隔三差五就派人過來搗亂,攪得他沒法做生意,那該怎麼辦呢?他只是小企業主,可沒辦法像那些皮城大財閥一樣,讓執法官隨叫隨到地替他抵禦騷擾。
出手拯救李維的成本,已經遠遠大於他願意為滿足善心付出的心理價位了。
「我沒那個本事救他。薩勒芬妮,你也別看了!」
「那李維是什麼人你都不清楚,就別隨便同情他了。」
「說不定...」看著街對面的慘烈戰況,埃爾文不禁猶豫了一下。
但他還是拉住女兒的手,吞吞吐吐地教育道:「說不定那些麻煩,都是他自找的。祖安人都喜歡喝酒賭博借高利貸,被打了也是活該。」
雖然說謊不對,但教育女兒少接近祖安人,卻絕對沒錯。
這是他作為一個祖安人的經驗。
所以埃爾文還是這麼說了。
「可是...」薩勒芬妮仍是不忍。
目光還時不時地飄向那個臉頰淌滿鮮血而依舊神情堅毅的祖安少年。
「沒什麼好可是的,回來把飯吃完!」老父親刻意加重了語氣。
「孩子,來媽媽這裡。」母親也溫柔勸解:「跟媽媽聊聊你昨天創作的新歌吧。」
「嗯...」薩勒芬妮輕咬唇瓣,神情不忍,蔥白的手指扣在窗沿上,久久不肯鬆開。
但從小就只生活在父母保護之下的她,最終還是跟以前一樣,默默地順從了父母的意見。
鬆開手,拉上窗簾。假裝窗外無事發生,她什麼都沒看見。
可就在這時...
「等等!」
薩勒芬妮轉身欲走,可步伐卻又停在窗前。
「怎麼了?」夫婦倆都很不解。
「聽見了...」她就像著魔一般。
「什麼?」
「在唱歌,我又聽見他唱歌了!」
薩勒芬妮激動地轉過身去,一把將窗簾拉開:
「是他——」
「就是他在歌唱!」
.....................
李維一直都在憤怒著。
但他並不是因為生氣、因為被羞辱,而一時衝動對胖子奧布里下手的。
他動手是因為他知道,當時的他看起來有選擇,但其實沒有。
當胖子奧布里把他堵在街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沒選擇了。
要不反抗,殺出一條血路。要不束手就擒,論為被黑幫控制的奴隸。
那胖子是不會給他第三條路,讓他自由離開的。
所以李維搶先動了手。
他試圖靠偷襲建立優勢,然後趁亂逃跑。
可這胖子十分抗揍,而且動作也比想像中的靈活許多。李維不僅沒有跑成,還被拖入了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
「混蛋——」
拳頭像流星錘一樣迎面轟來,撞上了李維那沒比這拳頭大上多少的腦袋。
被麵包砸破腦袋的奧布里惱羞成怒,瘋了似的叫囂:
「你怎麼敢!」
「敢對我奧布里動手!!」
李維被一拳轟倒在地,鮮血從鼻腔里涌了出來。
巴庫難過地望著,但不敢動。
迦娜縮在他口袋裡,也根本沒法幫忙。
就像奧布里罵的那樣...他怎麼敢?
「我當然敢!」李維擦乾淨血,又站了起來。
因為現在的他並不是沒有外掛。
他還有原主的記憶,一個祖安人的記憶。
只要沉浸在這份記憶里,他就可以「變」成一個真正的祖安人。
祖安人不會束手就擒,只會發瘋似地反咬敵人一口,不管敵人有多強,有多恐怖。
因為他們除了這條命,就再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如果就這條命敵人也想奪走,那就更沒什麼可怕的了。
「去死!」奧布里揚起那豬腿般粗壯的胳膊,像熊掌一樣重重拍下。
李維卻躲都不躲。
他正面迎上那一巴掌:
笑死,痛都不痛。
跟原主記憶里,親舅舅從背後捅的那一刀相比,傷害低得完全沒有感覺。
哪怕是礦山監工的皮鞭,也比這更有力氣。
於是李維不僅不躲,反而還像是失去理智的瘋狗一樣,硬挨上一巴掌,然後轉頭就朝那胳膊咬上一口。
「啊啊啊!」奧布里痛得直嚷嚷。
而李維面不改色地從他胳膊上撕下一塊肉,隨口吐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體型壯碩的奧布里還在嚎著。
比他瘦弱幾圈的李維卻已經重新用上了牙齒、指甲,野蠻地撕扯起他的血肉。
「找、找死!!」奧布里痛得眼冒凶光。
他終究身材壯碩、氣力過人,於是很快就像拎小雞一樣把李維從身上扯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但是李維馬上又爬了起來。
爬起來又是一陣不要命的撕咬,跟打不死的喪屍似的。
再一拳揍倒。
他又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再一拳撂倒。
又爬了起來...
就像吃了尼卡果實一樣,無限仰臥起坐。
「啊啊啊啊!」明明是李維受傷更多,但慘叫出聲的卻只有胖子奧布里。
漸漸地,他竟然怕了。
看到李維渾身是血地朝自己走來,奧布里甚至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混、混蛋...」
「你踏馬怎麼這麼抗揍!」
「因為我是祖安人。」李維攥緊了浸滿鮮血的拳頭:「而你不是。」
奧布里只是出身於祖安,打扮得像祖安人罷了。
真正的祖安人,才不會被咬下口肉就這麼沒出息地一直擱這兒嚎,才不會流這麼點兒血,就下意識地想要退縮。
這傢伙早就在皮城的蜜罐子裡泡軟了,忘了自己是誰了。
李維不屑地看了眼這個已經被打出眼淚的胖子,轉身撿起那塊磕掉一角的黑麵包,拍拍上面的灰塵,就打算離開這裡。
「你、你...別想跑!等我把我哥叫過來,他一定會把你和你妹妹找出來,把你們碎屍萬段!」奧布里狼狽不堪地怒吼。
可李維連理都沒理,眼神里甚至還有點鄙夷。
「哈哈哈...」不知是誰,人群里有人笑了。
「誰在笑?誰在笑!」
奧布里臉色漲紅地環顧四周。
大家都沒笑,但又好像所有人都在笑。
他們就像是在看一個廢物。
哪怕他是鐵拳幫老大的弟弟,他也依舊是一個廢物。
或者說,正是有這麼一個厲害的哥哥罩著,他才更顯得廢物。
「李維,你給我...站住!」
奧布里的吼聲突然變得...如同野獸。
「嗯?」李維有了種不妙的預感。
他一回頭,卻只見那奧布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玻璃瓶。
瓶塞已經被打開,裡面裝著種淡淡的紫色藥水。
「那是...」李維瞳孔一縮:
「微光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