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改嫁了沒
雖說段白月事先叮囑過,可見到自己喜歡的人,月蘿還是時不時便要偷偷摸摸往過看一眼,卻沒一回能視線交匯,心裡生氣,攙著段白月的手也就用力了幾分,幾乎要將胳膊掐出青紫。
&段白月哭笑不得,低聲道,「你若再這樣,我可就不幫了。」
&都不看我。」月蘿跺腳。
&在不看不打緊。」段白月道,「將來成親了,天天只看你一個。」
月蘿:「……」
看著她泛上桃花紅的臉蛋,段白月心裡笑著搖搖頭,又瞥了眼那年輕後生。他在將船隻挺穩後,就一直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遠遠看著阿爺和孩子們練習陣法,是要比島上其餘男子都精幹利落一些。
漫天火燒雲幾乎要染紅海面,阿爺在沙灘上用拐杖細細畫著什麼,月蘿扶著段白月,帶他站到了高處的石頭堆上,視線便開闊了許多。或是兩人的動作有些大,那年輕後生終於抬頭往過看了一眼,月蘿緊張地一動不敢動,段白月一邊專心看阿爺布陣,一邊嘆氣道:「方才說了什麼,又忘了。」
月蘿身子僵了僵,立刻做出往日裡橫衝直闖的樣子來,撇嘴故意不理心上人。
段白月笑笑:「幹得好。」
阿沉跳下礁石,轉身回了村子。
月蘿:「……」
不高興。
段白月卻無暇再逗她,專心看著阿爺的一舉一動。日落月升,海灘上燃起篝火,嬸子們尋來烤了山豬肉與海魚,給大家做宵夜,如此過了足足三個時辰,直到深夜時分,眾人才各自散去。
月蘿坐在旁邊,頭埋在膝蓋里早就已經睡著。被段白月叫醒後,打了個呵欠,道:「完了啊?」
&日多謝了。」段白月笑笑。
月蘿站起來,又扶著他往回走:「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段白月道:「我媳婦的眼睛才好看。」
&是阿沉哥也像你就好了。」月蘿鼓著腮幫子道,「三句話里,有兩句都是媳婦。」
&爺每天都會教小娃娃們布陣嗎?」段白月問。
&不是每天,每月大概一兩天吧,也要看潮汐漲落。」月蘿道,「不過這一兩天也足夠了,陣法一共就二三十個,有個三四年,笨一些的五六年,到了十六七歲能值崗哨的時候,總能都學會的。」
&你呢?你都會嗎,你的阿沉哥哥會嗎?」段白月推開院門。
月蘿點頭:>
&去吧。」段白月道,「鎖好門>
&麼鎖好門?」月蘿不解,「這寨子裡有賊啊?」
&信不信?」段白月笑,「你的心上人,今夜定然會來找你。」
月蘿立刻緊張地揪住衣袖:「真的呀?」
&過你最好別理他。」段白月道,「這叫欲擒故縱。」
月蘿猶豫道:「可我想理。」
段白月正色:「現在理他,你們定然會吵架,將來你就得眼睜睜看著他和別的姑娘成親,生孩子,生兩個,生三個——」
&好好,我不理!」月蘿捂住耳朵,險些急哭。
&就對了。」段白月嘴角一彎,「早些休息,明早再來找我。」
&月蘿答應一聲,轉身跑回了家。腳下如同踩著風,輕靈又飄忽。
臥虎藏龍啊。段白月笑笑,也轉身一瘸一拐回了臥房。他今日看得清楚,這天之涯上的人不僅輕功超群,更是精通該利用潮汐布陣。既然老天安排自己來了此處,自然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阿沉站在樹下,眼睜睜看著月蘿單手攀上牆頭,縱身跳進了院子裡,隨手便是哐噹噹的鎖門聲。
……
楚軍大營中,葉瑾替楚淵蓋好被子,轉身出了船艙。
&上睡著了?」沈千楓問。
葉瑾點點頭:「沒什麼事,吃了一貼安神藥,應該能睡到明天中午。」
沈千楓替他披好披風,道:「總這樣也不是辦法。」
&是皇上,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葉瑾慢慢往回走,「旁人若是說得多了,對他反而是負累,如此一個人慢慢冷靜也好。」過了陣子,又與身邊之人十指交握,扭頭看著他:「你別出事。」
沈千楓伸手將人擁入懷中:>
第二天一早,月蘿果真便跑來見段白月,穿著一身新衣裳,還戴了串花。
段白月挑眉:「過陣子要去見阿沉?」
&月蘿點頭,又緊張道,「你該不會又不讓我去見吧?」
段白月失笑:「去見,為何不見?」
月蘿鬆了口氣,坐在小凳子上:「你叫我來做什麼?」
&你的阿沉哥哥。」段白月道,「知道的越多,我也就越知道該怎麼幫你。」
&沉哥人可好了。」月蘿興奮,說完又覺得他都不理自己,自己做什麼要誇他,於是又道,「也不怎麼好。」
段白月饒有興致,聽她在一邊嘰嘰喳喳,說了整整一早上。直到三嬸過來,月蘿方才想起來看日頭,趕忙急急跑去阿爺家吃飯。
等到了村中大宅時,大傢伙都已經到齊,阿沉坐在阿爺身邊,正在喝茶。見著月蘿來了,阿爺也沒怪她來晚,笑呵呵問道:「又去哪了?」
&去了,就在救回來的那個大哥哥家。」月蘿道,「三嬸有事,我照顧了他一早上。」
阿爺點點頭,吩咐大傢伙準備開席。月蘿叼著筷子,飯沒吃幾口,一直在偷眼看阿沉,覺得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想找機會問幾句,卻又想著段白月昨晚那句「欲擒故縱」,結果一直到了宴席結束,也沒搭上一句話,眼睜睜看著人出了大門。
聽到院門響,段白月一笑,繼續翻看手中一本舊書,並未抬頭。
阿沉面色不善,進屋後伸手關上門,道:「你到底是誰?」
段白月道:「這村子裡人人都知道我的身份。」
&軍大營中最近丟了一個王爺。」阿沉道,「是你,對不對?」
段白月心裡一動:「你去過楚軍大營?」
&這樣的身份,不可能會安心留在寨子裡。」阿沉猛然抽出匕首,抵在他頸側,「以後離月蘿遠一些!」
段白月搖頭:「你又不是真的想殺我,何必要拔刀相向。」
&怎知我不會殺你?」阿沉道,「你將來定然是要走的,這村子的秘密也會隨之不保,即便我不殺你,阿爺與其餘人也不會放過你。」
&你今日為何不將所有猜測都告訴阿爺,而是獨自一人來了?」段白月擋開他的匕首,「你說對了,我的確不是一般的楚軍將士,而是楚國的王爺,整片西南的主人。」
&白月。」阿沉道,「原來真的是你。」
&來你知道不少事情。」段白月笑笑,問道,「出海好玩嗎?」
阿沉皺眉看著他,眼底有些敵意。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該知道我並非歹人。」段白月道,「等日頭小一些,月蘿應當又會來,那時候再想說話,怕就沒機會了。」
&想帶著她一起回去?」阿沉拳頭上青筋暴起。
段白月啞然失笑:「你這話若是被月蘿知道,怕就哄不回來了。她時時都想著你能多看她一眼,連成親時的蓋頭都自己繡好了,你卻懷疑她要跟我走?」
阿沉:「……」
&歡她,便別老是不理她。」段白月道,「小姑娘不懂事,又被慣壞了,見到好看的都說要嫁,你若心裡不高興,教她改回來便是,否則真被我這種別有用心之人拐走了,可就來不及了。」
阿沉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想讓你來找我。」段白月坦白,「在養傷的時候,我經常聽三嬸提起你,昨日月蘿也說了好幾個時辰,你同這村子裡的其餘人不一樣。」
&什麼好不一樣的。」阿沉道,「你未免太過冒險,這就就對我將事情和盤托出,你武功高,可這村子裡成百上千人,功夫也不低,想要你的命輕而易舉。」
&說得對,可我等不了。」段白月道,「我得儘快回去。」
阿沉搖頭:「你回不去了,死心吧。」
段白月道:「你帶我走。」
阿沉好笑:「我?帶你走?
&楚軍的大營。」段白月道,「跟隨皇上征伐叛軍,待這天下海清河晏之後,再回來此處。」
阿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
&蘿說這天之涯原本是極少與外人通商的,即便是隱匿了身份,往往也是到迫不得已之時,才會去換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段白月道,「可自從你執管船隊以來,出行的次數多了不少,大家的日子也好了許多。」
阿沉臉色有些陰沉。
&蘿不諳世事,如何能玩得過我這種老狐狸。」段白月笑笑,「你可不准怪她。」
&你何干!」阿沉不悅。
段白月挑眉,又道:「如今海上在打仗,各個島嶼的人都是避猶不及,只有你駕船出海,這當口可沒有商船能讓你做生意,又知道我的身份,你八成是去了楚軍大營附近,沒錯吧?」
阿沉握緊匕首。
&有一身功夫,當真要在這閉塞的小島上度過一生?」段白月道,「大楚河山萬里,我雖不知你的族人根在何處,可由北向南自西往東,處處都是錦繡繁華,有生之年,不想回去看看嗎?」
&日這番話若是讓別人知道,我便殺了你。」阿沉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臨到門口又頓住腳步,「還有,離月蘿遠一—>
&沉哥?」月蘿站在大門口,「你怎麼會來這裡?」
&阿沉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拖著便往外走。月蘿滿頭霧水不明就裡,卻又有些小雀躍,回頭看了眼段白月,見他靠在床邊笑著朝自己揮了揮手,便也放了心,跟著阿沉一起往海邊跑去。
看著兩人身影逐漸消失,段白月臉上笑意漸隱,靠回床頭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此舉的確有些孤注一擲的意思,可又實在不想再等上數月,慢慢與村子裡的人周旋,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冒險試試——不過依照今日阿沉的反應來看,這個決定並不算錯。
晚些時候,月蘿偷偷摸摸跑來,趴在窗戶上問:「喂,你睡了嗎?」
段白月打開窗戶,笑道:「這麼高興?」
&是來謝你的。」月蘿伸出手。
段白月與她擊了一下掌:「恭喜。」
&還要做什麼?」月蘿問。
&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段白月道,「以後不要見著一個長得好看的,便說要嫁,姑娘家長大了,要矜持些。」
&知道。」月蘿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回去了,你也歇著吧。」
段白月點點頭,抬頭看了眼月色,該已經到了子時,心卻早已飄到了楚軍大營。
月光皎潔,楚淵看著遠處,任由一頭黑髮被海風吹散。
妙心道:「皇上。」
&來做什麼。」楚淵並未回頭,只是淡淡問。
&里風大,皇上該回去了。」妙心道,「兩軍交戰,皇上乃萬金之軀,出不得任何閃失。」
楚淵道:>
妙心皺眉。
&想一個人安靜一陣子。」楚淵輕聲道。
&上。」妙心站在他身後,「西南王已然墜海,現凶多吉少,只怕早已——」
一聲錚鳴劍響,楚淵手中半柄龍吟出鞘,閃著寒光抵在他脖頸處,原本漂亮的眼睛裡像是結了冰。
隱在暗處的侍衛心裡皆是吃驚,卻又不敢輕易出去,只是凝神留意著楚淵的一舉一動。
&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小動作。」楚淵一字一句道。
&日的確是貧僧撞碎了皇上的船。」妙心斂眉,「可皇上心裡也該清楚,即便是駕船出海,也定然救不回西南王。」
&墜海的朕呢?」楚淵問。
妙心道:「西南王與皇上身份不同,又豈可相提並論。」
&份不同?」楚淵冷笑。
&個是臣,一個是君。」妙心道,「皇上著實不該為一個臣子失魂落魄,茶飯不思,若是傳出去,怕是會失了皇家顏面。」
&究竟想做什麼?」楚淵與他對視。
&上,忘了西南王吧,此番墜海或許正是天意。」妙心道,「史書中不該出現這些,千古明君的身側站著的,向來只能是忠臣良將。」
&南王在大師心中,是不忠還是不良?」楚淵冷笑,「大楚的江山,一大半都是他替朕打回來的,若連他都不能站在朕身側,這天下還有誰能>
妙心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轉瞬便恢復了先前的淡漠,執意道:「西南王會讓皇上入魔。」
&朕甘願為他入魔。」楚淵收劍回鞘,轉身大步回了船艙,「來人!」
&上。」侍衛上前。
&薛懷岳過來。」楚淵道,「三天後出戰,攻打曲水十二連礁,不降者,殺無赦。」
&侍衛轉身離去。妙心眉頭緊皺,幾乎要將手中念珠捏碎。
陽光暖暖落在海島上,段白月在樹蔭下伸了個懶腰,撐著站了起來。距離被月蘿從沙灘上救起,時間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傷勢雖說還未痊癒,卻也能自己走動。臉上的疤也好了些,月蘿圍著他看了半天,道:「呀,原來你比阿沉哥要好看的。」
段白月撐著腮幫子,道:「頭上戴著別人送的花,還念叨別人不好看,當心嫁不出去。」
「……」月蘿將手裡的食盒遞給他,「吃吧,三嬸讓我帶給你的,又不回家。」
&的心上人還在太陽下曬著,不叫他過來?」段白月道,「該是在等你。」
月蘿轉身招招手。
阿沉將手裡的弓箭放下,面無表情走過來。
&鹽。」段白月放下手裡的碗。
&嗎?」月蘿站起來,「我去拿些鹹菜來,你等著。」
段白月點點頭,看著她一路跑進村子,笑道:「飯菜沒鹽不說拿鹽巴,卻拿鹹菜,看來你與我一樣命苦,媳婦都不怎麼會做飯。」
&可沒聽說你成親了。」阿沉坐在他對面。
&喜歡的人,也算成親。」段白月遞給他一個饅頭,「怎麼樣,我提議的事情,考慮好了嗎?」
阿沉搖頭:「不可能。」
&不單單是救我,也是救自己的村子,救天之涯。」段白月道。
阿沉不屑:「花言巧語,唬我?」
&離你的祖輩來這裡,按照阿爺說的三百年前,也只是經過了五六代人。」段白月道,「當時大船帶來了近千人,大家定居於此生兒育女,現在或許看不出什麼,可再過個數百年,所有人都成了親戚,又不與外部通婚,只怕遲早會亡族。」
阿沉眉頭一沉:「你胡說些什麼!」
&騙你做什麼。」段白月道,「看你也是個不安分的,既然經常往外跑,海島間的傳聞應該聽過不少。那些有數百年根基的偏僻海島,哪裡沒有生出過奇形怪狀的嬰兒?我雖不是大夫,可大楚軍中卻有神醫,你真當是海妖作祟,怎麼不往兄妹亂倫頭上想?」
阿沉道:「你這人說話,當真是欠揍得緊。」
&有人都是親戚,想娶別人也沒有。」段白月道,「那些無辜夭折的小嬰兒,都是村落封閉的後果,你想讓天之涯也變成這樣?」
阿沉道:「我不信。」
&信便不信吧,退一步,就算不是為了天之涯,為了你自己也行。」段白月道,「人活一世,太憋屈了也沒意思。風吹日曬練就的一身本事,卻只在海中捕魚撈蝦,在這荒島上囹圄一生,楚軍還有個輕功排名江湖第一的武林盟主,你不想與他一決高下?」
&回來啦!」月蘿拿著一個罐子跑來,見阿沉與段白月並未打起來,才鬆了口氣。
段白月接過罐子,打開後嘆氣:「空的。」
&月蘿湊近一看,也哭喪了臉,「拿錯了。」
&去吧。」阿沉站起來。
月蘿乖乖答應一聲,看著他走遠,埋怨,「都怪你!」沒事幹吃什麼鹹菜。
段白月道:>
&什麼鹹菜。」葉瑾把盤子端走,「吃這個,吃完。」
楚淵頭疼:「你從哪裡撈來這麼大一條魚?」
&管我從哪撈的。」葉瑾將筷子塞給他,「快些。」
楚淵無奈,端著一碗飯慢慢剔肉吃。
這還差不多,葉瑾端著一小笸籮藥草,坐在他對面一邊監督一邊分揀,還沒挑兩三根出來,外頭卻傳來一陣嘈雜聲。
&了什麼事?」楚淵放下碗。
葉瑾:「……」
&皇上,方才敵軍被打退後,這陣又攻了上來。」侍衛道,「卓統領與阿離姑娘,還有曲先生已經先帶人去迎戰了。」
楚淵點頭,想要出去,卻被葉瑾壓住:「吃飯,我去看。」
楚淵:「……」
葉瑾雙手叉腰。
楚淵道:>
葉瑾彎腰出了船艙,四喜拉著他小聲道:「據說是劉錦德帶兵,可要小心些。」
&什麼劉錦德就要分外小心?」葉瑾不解。
&四喜往船艙里看了一眼,本覺得不該說,卻又怕西南王不在,那叛賊會伺機傷皇上,畢竟這麼多天一直都是楚項帶兵,還從未見過他露面,此番怕是會有別的動作。思前想後,還是將事情大致隱晦說了一遍,又道:「九殿下可得護著皇上。」
葉瑾腦仁子嗡嗡響,他娘的,為什麼似乎所有人都在覬覦他哥?
四喜擔憂道:「九殿下?」
葉瑾擼起袖子,目露凶光:「公公放心!」老子閹掉他!
四喜趕緊道:「好好好。」
沈千楓正站在船頭督戰,見到他舉著一把刀爬上來,被嚇了一跳:「怎麼了?」
&錦德呢?」葉瑾氣勢洶洶問。
&沈千楓伸手一指,「身穿黑衣站在高處,也不知又有什麼新花樣。」
在第一輪被打退後,此番來的叛軍反而更多,雙方越戰越烈,楚淵登上高處,一眼看見對面站著的劉錦德,眉頭不自覺便一皺。
葉瑾道:「會船艙。」
&是來打仗的,你總不能時時讓朕抱著碗吃飯。」楚淵拍拍他的肩膀,「別鬧。」
葉瑾四下打量,很後悔沒有將上回用剩下的面具留著,至少將臉遮住。
劉錦德自然也看到了楚淵,楚項在旁道:「段白月我已經解決了,人能不能帶回來,就看你自己了。」
劉錦德微微抬手,在尖銳刺耳的號角聲中,又一輪的攻勢發起,漫天箭雨在廝殺聲中奪命呼嘯,阿離一腳踢開面前的叛軍,飛身護在楚淵面前,覺得自己這個哥哥也是倒霉,不能衝鋒陷陣,也不能避而不出,只能站在這裡鼓舞士氣,順便給心懷叵測之人當靶子。
&不去,他身邊的人可就越來越多了。」楚項提醒。
話音剛落,劉錦德便騰空而起,踏著中間連在一起的船隻飛速衝上楚軍大營。
沒料到他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段瑤與阿離都被震了一下,葉瑾見狀險些背過氣,他娘的□□薰心啊這是。
一張黑色大網自他手中飛出,段瑤與阿離一人一邊揮刀掃開。楚淵側身一閃,劍鋒堪堪擦過袖口。
時隔多年,第一回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他,劉錦德絲毫也不掩飾眼底的貪婪與慾念,連段瑤與阿離也看出端倪。楚淵抬手舉劍,劉錦德笑容陰森,像是壓根就沒將段瑤與阿離放在眼中,周圍一圈御林軍更是當不存在,只是盯著他一人看。楚淵心裡如同吞了蒼蠅,出招也就越發狠厲,劉錦德避開他三招後,故意虛晃一招,竟向著阿離的喉嚨刺去。
&心!」楚淵抬手想要拉開她,劉錦德卻已經劍鋒一轉,左手掃開擋在眼前的數十御林軍,迎面刺來。
楚淵後退兩步,葉瑾驚呼一聲:「小心!」
一根箭羽釘在船頭,楚淵左臂染了鮮血,楚項彎弓滿月,又是三根利箭破風而來。
段瑤揮刀將之斬落,葉瑾一把拖住楚淵,將人帶回了船艙。
沈千楓與妙心也自兩側趕來,劉錦德縱身跳下大船,向著另一頭奔去。
&好,沒毒。」葉瑾鬆了口氣,替他將繃帶纏好,「沒事的。」
&上。」卓雲鶴在外道:「叛軍已經被打退了,可要繼續追擊?」
&楚淵道,「直到將他們全部逼回老巢為止。」
卓雲鶴領命,轉身去找薛懷岳。葉瑾替他擦擦冷汗,道:「休息一陣子吧,等等再出去。」
楚淵點頭:>
&不出來,劉錦德膽子倒是不小,三番四次往船上跑。」葉瑾撇撇嘴,「下次閹掉他。」
楚淵道:「別髒了你的手。」
是有些噁心,但也沒有辦法。葉瑾皺眉頭,這種淫|棍,是一定要閹掉的,不然做了鬼還要糾纏他哥,要不得。
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楚淵也未再說話,只是靠在椅子上想事情,順便聽外頭殺聲震天。這一個月來,雙方大大小小的交戰幾乎每日都會有,楚軍雖說多有傷亡,卻總算一路都在乘勝追擊,並未輸過幾場大仗,已經從翡緬國的邊境一路深入,據俘虜所言,王都便在這片海域。
&想什麼?」葉瑾問。
楚淵回神:>
&什麼。」葉瑾站在他身後,按住太陽穴慢慢揉,「休息一會吧。」
楚淵閉上眼睛,在他的溫柔手法中,腦子總算是放空了些。外頭依舊是呼聲震天,一輪又一輪的敵軍被殺退,薛懷岳振臂高呼,親自在最前方浴血殺敵,大楚士氣高漲,叛軍四散潰逃,傷亡慘重。
這場仗一打便是七日,第八天的清晨,海面上已經沒有了暗紅的血色。薛懷岳道:「叛軍元氣大損,應該不敢再輕易冒頭了。」
&地四處都是詭異的霧氣,怕有不少迷陣。」楚淵道,「這場仗打得慘烈,讓將士們也休息幾天吧,否則也熬不住。下令後退二十里,暫時駐紮白馬島附近。」
&薛懷岳鬆了口氣,幸好還有喘息的機會。白馬島是一片淡水島,也沒什麼太大的風浪,楚淵靠在圍欄上,看著島上取水的將士們,手中握著一根紅繩,是上回兩人在月老廟前求來的那根。
下頭傳來一陣水花響,卻是當日那隻大龜,正在用側邊的背甲撞船。
楚淵有些意外,又往外探了探身子。
&喂!」葉瑾和段瑤受驚,丟了手裡的東西就往過跑,千萬別說想不開要跳海,使不得。
楚淵要了艘小船,縱身跳了下去。
&葉瑾與段瑤撞在一起,捂著額頭淚眼婆娑。
楚淵聽到動靜,納悶抬起頭看著上面:「出了什麼事?」
&什麼?」葉瑾與段瑤雙雙趴在欄杆上,額頭都通紅,「下船做什麼?」
&那隻大龜。」楚淵蹲下,手輕輕敲了敲那堅硬背甲,「自己回來了。」
是嗎?段瑤與葉瑾好奇,也跳下來看究竟。
大龜將一枚玉佩甩到了船上,像是在前爪上纏了一路。
楚淵撿起來後,臉色猛然一變。
&哥哥的東西!」段瑤認出那隻醜八怪小老虎。
大龜潛入海底,再冒頭已在遠方,卻並未遊走,而是停在那裡轉身,像是在等眾人跟上。
&人!」楚淵縱身上了大船,定了定心神道,「備船調軍,朕要出海。」
葉瑾道:「不如讓千楓與瑤兒去?」
楚淵搖頭:「朕要親自去。」
葉瑾:「……」
其餘人聽到這個消息,也震了一下:「皇上要出海?」
&辦法勸一下吧?」阿離為難,>
所有人都看向溫柳年。
&行,這回不行。」溫柳年道,「別的事能忽悠,與王爺沾上邊,皇上誰的話都聽不進去,除非打暈,你們信我。」
……
&上。」段瑤緊走幾步追上他。
&也要攔著朕?」楚淵問他。
段瑤想了想,搖頭:「我也要去。」
楚淵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船艙內,薛懷岳道:「其實……按照末將的經驗,此番叛軍至少要緩半個月,才能回來些元氣,在此之前,是絕不會輕舉妄動的。」
&以將軍的意思,是皇上能走一個月?」溫柳年趕忙問。
薛懷岳正色道:「末將並沒有這個意思。」
溫柳年:「……」
溫柳年道:「將軍一點都不耿直。」
薛懷岳滿心敬佩,道:「溫大人竟還有說別人不耿直的一天。」滿朝文武肚子裡的彎彎繞加起來,怕也沒丞相大人一個人多。
&接下來要怎麼辦?」阿離道,「由著皇上,還是先打暈?」
葉瑾看了眼沈千楓。
沈千楓道:「我與皇上一道去吧,一個月後,無論結果,我都會將人帶回來。」
葉瑾嘆氣:「只有這樣了。」
是夜,一支約有三千人的船隊便離開淡水島,向著深海駛去——都是精兵良將,即便是遇到叛軍堵截,也能即刻開戰。
大海龜在前頭飛速划水,帶的路看似有些繞彎,卻反而節省了不少時間——利用潮汐與風向,幾乎一路都是風帆飽漲,而且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楚淵站在船頭,周身落滿星芒,指甲幾乎要刺進手心,一站便是一夜。
天之涯上,段白月依舊每日都與月蘿聊天——雖說房子裡嘰嘰喳喳鬧了些,可不出一陣子,阿沉便會陰著臉跟來,再找個藉口將這小丫頭打發走。
段白月並不介意他的壞態度,反而還挺喜歡這個年輕人。兩人經常一聊便是一下午。阿沉倒了兩杯茶,道:「楚國的皇帝該是挺看重你吧,我出海那陣子,到處都有人在找你。」
段白月笑笑:>
又一個清晨,月蘿穿著新衣裳,高高興興在海邊等著,過了陣子阿沉扛著漁網過來,道:「你沒捕過魚,只管在船上待著,莫要到處亂跑,知不知道?」
月蘿點頭:>
阿沉升起風帆,帶著她一起往深海駛去,打算撈些魚與貝殼回來,給即將成親的紫靈阿姐做賀禮。
小船在海上一漂就是一天一夜又一天,寨子裡的人都在偷笑,這兩個小情人,等不及成親,便自己偷偷跑出去打漁,回來也就該催著阿爺辦喜事了。
第三天清晨,月蘿將燒餅從包袱里拿出來,雖說又冷又硬,可笑一直就沒從臉上消失過,阿沉面無表情,伸手替她拿掉臉上的餅渣,短暫的觸碰,兩人卻都是臉一紅。
月蘿道:「你親我一下。」
阿沉訓她:「姑娘家,怎麼好說這些。」
&不親?」月蘿問。
阿沉:「……」
月蘿湊上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阿沉眉頭一皺。
&嫌棄我?」月蘿瞪大眼睛。
阿沉將她一把拉到身後:「有船隊。」
&麼船隊?」月蘿心裡一驚,也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就見在藹藹霧氣中,一艘大船身後跟著無數小船,正在緩緩駛進。
&麼辦?」月蘿問,「要跳海嗎?」
&里連礁石都沒有,跳了海要到哪裡去。」阿沉握住她的手,「別怕,好像是楚軍的船。」
&軍的船就不用怕了嗎?」月蘿小聲道,「阿爺說打仗的都是壞人,寨子裡那個是例外。」
&些人或許就是來找他的。」阿沉道。
&月蘿吃驚,「那村子豈不是要被發現了?」
&說話。」阿沉將她擋在身後,手中握著長刀,警惕如同海鷹。
&里有兩個人。」段瑤眼尖。
那隻大龜用腦袋頂了下阿沉與月蘿的小船,便沉下海面,再也沒有冒頭,像是游向了遠方。
沈千楓飛身踩過水麵,落在兩人的船上:「打擾了。」
&月蘿道,「你的輕功。」如此身材高大,水面上竟是連半分波瀾也無。
阿沉也想起了當日段白月說過的,日月山莊內的武林盟主。
&們是大楚的軍隊,前來此處找人,不知兩位可知情?」沈千楓問。
真是來找人的啊……月蘿往阿沉身後躲了躲,只露出一隻眼睛。
阿沉與他對視。
&說不知道,那就是知道了。」沈千楓一笑,「可否上船一敘?」
&去。」月蘿拉了拉他的衣袖。
&用怕。」阿沉道,「若他們真有心傷人,我們在哪裡都沒用。」
&哥多慮了。」沈千楓道,「我們只想找人,找到人之後,立刻就會走。」
阿沉伸手抱住月蘿的腰,帶著她輕鬆躍到船上。
沈千楓有些意外,還當只是普通漁民,卻不知還是個高手。
&們要找誰?」阿沉問。
&知道他在何處?」楚淵壓抑住內心的情緒,儘量冷靜道,「一名男子,受了重傷,大約二三十歲的樣子,墜海當日身著一身黑衣。」
阿沉點頭:「我知道他在哪裡,被我的族人所救,正在島上養傷。」
&喂!」月蘿緊張,怎麼這就說出來了。
楚淵眼眶兀然泛紅,嗓音沙啞道:「多謝。」
&的要帶他們去找啊?」月蘿小聲嘀咕。
阿沉看著楚淵:「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楚淵點頭:「但說無妨。」
&軍留在這裡不准動,再往東後退十里地,那裡有一處島嶼。」阿沉道,「頂多七日,我會將人帶來。」
楚淵微微皺眉。
&也不許跟來。」阿沉道。
段瑤在身後輕輕掐了一把他嫂子。
楚淵頓了一下,點頭:>
&吧。」阿沉拉著月蘿,掉頭就想下船。
&下等下。」月蘿道。
阿沉不解:「你要做什麼?」
&問一件事。」月蘿看著楚淵,猶豫了半天,小心翼翼道,「墜海那哥哥的媳婦,還沒改嫁吧?」
159.第一百五十七章 尋回